九月初十。

集市開市，一些有能力進城的，都會乘著這個好日子購置家中需要的物資。

清靜了許久的茶館，今天算是人滿為患了。

天南海北的陌生人，熟悉的相互聊著天。

“聽說了嗎，最近可出了檔子新鮮事兒。”

方方小小的茶桌，大漢一人占一條板凳，一只腳踩在板凳頭，這是個愛出風頭的人，只見他旁若無人的大聲吆喝，生怕他人沒注意到他。

“就在昨天，城東一個姓許的大戶人家，八抬大轎啊，迎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

大漢講的興起，旁邊一人卻問道

“這有和稀奇？那些老爺們哪個不是美妻媚妾？”

“非也非也，我說的新鮮事兒不是昨天，而是明天！”

“明天？”

“對！明天！”

大漢一拍桌子，嚇了旁人一跳。

“明天，那許姓老爺的兄弟，也要娶親，對象，正是昨天那位新娘子的妹妹！”

眾人一聽，紛紛議論，笑聲連連。

“呦？這可有點意思，一間房子里，姐妹兄弟，嫂子小叔子，姐夫小姨子，嘿！”

“哈哈，這你可就說錯了。”

大漢反駁旁人的笑點。

“聽說啊，那許家老爺和他那個兄弟并非親兄弟，二人一位姓許一位姓東方，這個東方老爺手段了的，為了往來方便，硬是從許府對面買了套大宅子。”

“甚至有人說，連許府那套宅子，也是東方老爺買的，錢財厚多啊”

場內一片嘩然，倒不是因為驚訝于錢財，而是在這亂世，大多財主都是遮光養晦不敢冒頭，若是讓官兵知道了哪家有錢，指不定哪天就要把府上抄個底朝天。

“不知這位老爺可是什么大將親戚？”

一儒衣男人好奇地問道。

板凳上的大漢聽到這話，卻哈哈大笑。

“哈哈哈，我就猜你們會這樣問，我告訴你們吧，昨兒個，確實有官家找那老爺的麻煩，可你們絕對想不到，那位老爺手段到底是多么的高明。”

大漢買了個關子，開始正過身提起茶壺自飲自酌。

弄的旁聽的茶客們抓耳撓腮干著急，在場的大多數都不是城東的人——因為茶館在城西，所以都對這新奇事好奇的很。

一人忍不住了，這是個外地來的商販，他走到大漢身邊，裝作摟肩，實則偷偷塞出一粒銀子，和大漢對視一笑。

“呵呵哈哈，歇了一會，繼續說繼續說。”

大漢摸了口水漬，又是大大咧咧地踩在板凳上。

“昨個兒，衙門的張教頭，帶著手下一群小鬼兒，跑到人家大婚現場鬧事，剛開始還好，來者是客，坐在桌上喝了喝茶。”

“可沒過多久，這伙人就開始了，先是裝作中毒想要抓人，接著就想要對人家丫鬟動手動腳，順帶提一嘴，東方老爺家的丫鬟一樣的美若天仙，據說還是西洋人。”

大漢一邊說一邊咽了口口水，旁人不吝鄙夷的眼神，大漢尷尬的咳嗽了一下。

“咳咳，說起那張教頭也是一腳踢到了銅器上，不知東方老爺底細便敢動手，惹得東方老爺當天大發雷霆，礙于大喜日子不好見血，就只好綁起鬧事者差人送回衙門。”

“我知道你門會說報復一事！”

大漢像是猜到了聽眾的心思，輕蔑的笑笑。

“但你們又錯了，沒有報復！因為那些官兵們，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連人渣都不剩！”

“興許，是他們惹到了仙人吧！”

一語落下，舉座皆驚！

仙人的傳聞在杭州城不脛而走，茶余飯后的主題也都被此占據，一些外地人聽了連夜踏上了返程的道路，想要舉家搬遷。

或許，朝廷末世，只有仙人能給他們帶來安全感。

不過不管外面傳得是何等神乎其神，故事的主角卻還是愁容滿面。

“還差什么沒？”

院子里，東方朔走來走去。

“菜品都是算好了的，宴請個街坊鄰居意思一下就是，大紅袍剛剛店老板送來了也沒問題，婚房布置也都和阿宣趕工布置好了，應該沒了吧。”

雖然綱幫許宣辦完婚禮，可輪到自己了，看待事情的角度就發生了變化，當事者看得總歸是沒有旁觀者清楚。

“人生第一次可不能馬虎，再去廚房看一遍，要不要再請兩個人幫工呢……”

嘴里不斷念叨，東方朔像個老頭子絮絮叨叨地往廚房踱步而去。

許府內。

小青同樣耷拉著腦袋，耳邊小白不斷的囑咐。

“小青你記住，進門的時候一定要邁開腿跨過火盆，可別直接跳過去，還有啊，蓋頭萬萬不能提前摘下……”

“好了，姐姐啊！”

小青郁悶的說道

“明明你昨天才剛完婚，這怎的今天就和老媽子似的。”

“你這丫頭，說的什么話，我這不是怕你出丑嗎，還是害你不成。”

小白敲了一下小青，故作生氣。

被打了的小青卻嘿嘿一笑。

“姐姐被生氣，我知道姐姐是為我好。”

“也不知道姐夫和朔兩個人想怎么想的，成個親還要找一些不認識的人充場面。”

在小青的觀念里，結婚便是和自己喜歡的人住在一起共度一生，她很抵觸這些繁瑣的禮儀。

但小白卻淡淡地笑著說道

“說起來的確麻煩，但你仔細想想，這未嘗不是為我們好？”

“為什么？”

小青不解，人與人之間的所謂人情，她還不是認得很清楚。

不過小白卻心如明鏡，她很有耐心的解釋道

“婚禮，不只是一種形式，更是一種證明，一種美好的祝福，凡人婚禮，一生只有一次，世間女子無論富貴貧窮，都會擁有這次人生中最美好的儀式。”

“阿宣他們就是不想讓我們比他人多了一分缺憾，所以即便麻煩，也要辦婚禮。”

聽完，小青愣住了，她想起了，這些天自己見到東方朔的次數越來越少，何嘗不是對方為了他們的婚禮忙碌得沒時間？

既然如此，自己學習一些禮儀，其實也是很輕松的吧。

想通之后，她便重整旗鼓，努力學習著姐姐總結的經驗。

“姐姐，你繼續說吧。”

“呵呵，好。”

夜幕降臨，東方朔迎來了一件極其郁悶的事。

因為小白和許宣已經成親，時間緊迫做不了新房子，于是他買下并搬到了對面的府邸。

而按照禮儀，成婚之前新郎新娘不得見面，到了他身上就是今晚小青不能回家，要到許府過夜。

這種互為娘家的做法昨天也是這樣做了。

然而與昨天不同的是，許宣因為新婚燕爾，東方朔不好拆散人家，這就導致了如今東方府只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

望著空蕩蕩的餐桌，東方朔嘆息一聲。

“阿宣這個沒義氣的，我不叫他也不知道自覺點，難受啊。”

勉勉強強吃了點東西，東方朔忍不住跑到許府門口想要進去看看。

卻沒想到在門口看到了一條狗……還有一只鳥……

“老大……不…不能怪我，這都是大嫂逼我的……”

卑微酸與在線卑微，兩頭都惹不起，他實在沒辦法了。

東方朔無奈道

“算了算了，你們繼續待著吧，我回去了。”

殊不知他剛離開，門后小青悄咪咪地探出頭，捂住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