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烏黑的長發扎成一根馬尾辮，吊在腦后，肉粉色的肌膚閃著瑩白的光澤，沒有給時間氧化成灰色；她的嘴唇印出淡淡的海棠紅，那輕揚下頜的一撇，仿佛回答過往行人的問候。

在她的手中，正在織著一件黑色的毛線背心。

畫筆筆觸細到每一個針腳，都清晰可見，仿佛是剛剛織出來的。

“這是著名畫家劉老的早期作品，一直掛在他的房間里，要不是急著用錢看病，子女也不會作主拿出來拍賣。”西城介紹。

“什么時間開拍油畫？”我問。

“后天下午，這是重頭戲，也是每年大拍最好看的環節，全世界各地的買家，都會集中在這一場中，來不了的，會委托拍賣。”

“好，指揮官001號命令你：委托你來買下它，記住，務必要拍到手。”我下了死命令。

我不再往里走，除了這一幅，其它的畫對我沒有任何意義，只能是一堆數字，現在我想靜一靜，整理一個思路。

畫中的這位女青年，就是學生時代的吳寂寞。

畫家描繪了她坐在假山石上，織毛衣時輕揚下頜的一撇，這一瞬間的表情抓得極為出彩。

如果我不是認識張之弄丟的這件黑毛衣，或許我不會確定她是吳寂寞，但是我親手讓小唐代織了一件，這就是我反復撫摩過的，在太陽下曬過的，穿在身上想做舊的，我怎么會忘記呢。

“明天給我準備一份畫家的簡歷，越詳細越好。聯系方式也最好寫上。”

我拍拍西城的肩膀，不想讓他感覺到我意外的舉動：

“你不是曾經要求我支持下你的專業嗎，我也答應了，三天后我兌現。”

西城結結巴巴起來：

“還是進去看看別的新秀的作品吧，新人的作品也很有升值的空間，我保證。劉老可是著名的畫家，這畫起拍價就得30萬元，不知道后天誰會跟，跟個上百萬元的結果，也是很可能的。”

他怕我買不起，造成流拍，給拍賣公司制造麻煩，畢竟我們只是游戲廳里的戰友，并沒有共過事，也不知道我的經濟實力。

“我明天按規定把定金交了，要是流拍了，定金沒收了對嗎？”

“定金并不重要，關鍵是拍后要能最后付得起錢，畢竟這是劉老等著救命的錢。要不是為了保命，家里人萬萬不會把他最喜歡的畫拿出來拍賣，這簡直跟要他的命一樣。”

“放心，我一定幫你，錢后天我就準備好。我和龍總還要商量一下。”

他握住我的手：

“先感謝兄弟對我事業上的大力支持，放心，我一定幫助您拍到手，以我的專業看，這幅畫將來升值是沒有問題，只是升多少的問題。劉老的作品都是現代派的，這種寫實主義的作品，僅此一幅，因此懂的人，自然會收藏。”

我從各個角度拍了這幅畫。

天已經亮了，我和西城也回樓上休息，走道上一片安靜，看來，我交出照片后，矛盾都會集中在樓下展廳了。

剛睡不要兩個小時，劉良昆打來電話，説公安已經盯上了到我房間翻東西的人，他打扮成送餐服務員，盡管監控模糊，但還是能夠分辯，明天入口處和展廳里加了人臉識別系統，相信一定能再找到他。

我問為何對方要千方百計地找到這張照片？

“陳剛夫人被拘留了，他們沒有進入賬號的密碼，相信他夫人把它寫在了這張照片的某處，總之認為它非常重要。”

我回憶展開過這張照片，什么也沒發現。

“我也找到了吳寂寞的其它證據，要花些時間，也想請你幫助，到時候陪我去取下證據，不危險，它在一個病人的家中，那個病人得了重病。”

我把油畫的照片發給吳寂寞的妹妹，讓她確認畫上的人，是否是她的姐姐：

“從畫上看，肯定是，與照片幾乎一模一樣，哦，你沒看過寂寞的照片，你注意看下油畫上的簽名，是不是和家里的素描一個樣的，是一個像鷹一樣的兩筆簡畫法？”

我再次站到這幅油畫的面前，終于在黑毛衣里，找到了他的簽名：

一個鷹一樣的兩筆簡畫法簽名，這證明了它們是同一個人畫的，這個人非常熟悉吳寂寞，他甚至為了完成這幅作品，創作了一系列的素描，還搶走了張之身上的黑毛衣背心。

他是出賣吳寂寞的人嗎？

西城給送來畫冊，上面有畫家的介紹：

劉長海，W市人，當地師范大學藝術系油畫創作室主任。

后面有長長的獲獎記錄和各種榮譽。

我想起來，在當年考察講師團帶隊人選時，我和張乎第一個考察的人，就是他。

他一定是在假山邊發現了經常在這里聚會的吳寂寞，并為她畫了系列的素描，深得她的信任，做了他的秘密模特，他了解她的一切，她的朋友，她所有做的事情，而她可能只把他當成一位藝術上的密友而毫不設防，或許為了能夠完成他心中要的作品，他仿造了她的筆跡去告密，為的就是留下她創作完作品，而沒有想到，吳寂寞已經察覺出他就是告密者，但又不能確定，為了不出賣朋友，選擇了自我了斷。

但她沒有想到，根據劉長海的告密信，張乎和鄧衛東被找到，為了不出賣吳寂寞，并不知道她已經已自殺，鄧衛東也選擇了激烈對抗，直到生命完結，他以為唯有此，才能保住吳寂寞。

“你確定她是吳寂寞嗎？”龍龍問我。

“她不僅是吳寂寞，還是一個證據，證明畫家劉長海不僅認識吳寂寞，也認識張乎和鄧衛東，并告他發了他們倆，在吳寂寞自殺后，怕她留下什么，還偽造了遺書，當時張乎就懷疑，但苦于無證據，只能把不利于她的證據給銷毀了。他是這起案件中，第三位告密者。”

龍龍明白，我志在必得。

“我想拍回來后，把它掛在香格里拉酒店城堡的大廳里，讓更多的人認識她。”

“不要搞丟了就行，我還要和劉長海當面對質，可能我會把它告上法庭，因為他的出賣，一人自殺，一人被逼瘋，一人被毆打致死，他手上有三條命，決不能放過他。”

案子在這兒已經終結了，這是內心的審判，但我還是希望走一個法律程序，希望這樣的悲劇不再重演。

經過幾百手的叫賣，終于這幅油畫被龍龍拍下。

西城同意帶我去畫家家里，告訴他這個消息，想到要同這個告密者面對面，我要求劉良昆陪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