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二環公園邊上有一座茶樓，它的雕花門不全打開，只有訂好茶座，并且是會員，才會在指定的時間，門自動打開。

這里沒有前臺，你進入時也不會遇到其它客人。

進門既是一條拱橋，用老舊的石條砌成的，橋下定時噴著霧氣，散開后露出大正與白寫的脊背，它們近一米長的體形，游動起來時，推出渾厚的水波紋，像是刻在大理石上的質感。

我喜歡在橋頭把事先帶來的白饅頭準備好，一點點掰開，扔到水面上，一會兒四處游弋的錦鯉家族會聚齊到我的身邊，我可以認出它們的祖輩是哪一條。

那時候張顯的父親從我手中買茶葉，開了這家茶館，就和我談起他的這項愛好，只允許會員中我一人，特別享有喂食的權利，這是一份多年的友誼與信任締約的共同愛好。

5分鐘后，橋另一端的門會打開，并分出了一條岔路，我領著康明沿著青磚鋪就的小路，到達一個空曠而巨大的空間。

張顯父親喜歡熱帶雨林氣候的環境，他用無縫的透明玻璃，做了這個巨大的陽光房，特別又擺放著三尊宋代的石佛，它們身上染著歲月的斑駁，等著來往匆匆的客人們行禮佛儀式。

周邊空地，種著高大的紅豆杉和桫欏，曼陀羅開著白花，纏繞著大樹。

林中的道路分別有編號，用羅馬數字標注。

我沿著三號小路，走到盡頭，是一座獨門的院落，用瞳孔刷卡，門會自動打開，我喜歡選擇和式的庭院來喝茶。

屋里的茶具與茶葉早就準備好了，是我喜歡的炒青和醉紅，我一直保持著只喝自己做的茶的習慣，這也是茶商為什么爭取客戶的原因：

喝了第一口茶，就很難改變口味。

雖然今天茶葉生意早就交給朱老板和龍龍去經營，我和張顯父親，還保持著生意上的來往，只是我們都不再經手具體事務，他把業務交給兒子后，就去環游五湖四海，實現當年的周游世界的理想。

茶點通過榻榻米邊上的茶柜，自動傳送上來，只要拿走一盤，就會補充不同的品種。

今天我點的是江南風的口味，廚房給配送了蘇州豆腐干和采石豆腐干，屯溪的梅菜小燒餅，各類干果水果，再就是會理的雞肉湯圓。

張顯父親把游攬各地的小吃美食都學到后，開了這家會員茶樓，如果他有一天突然回來，我想茶單上一定會多出各地各國的美食小點。

我剛把茶泡好，小張就在院門外按響了門鈴，非會員并非走大門，而是到隔壁公園的門口，服務生等在那兒，確認無誤后，領著客人，從地下車庫的電梯直接送到房間門口，電梯當然也是瞳孔鎖。

只有我的眼睛能打開院門。

這是我們三個股東第一次正式見面。

小張長著一個娃娃臉，頭發理成小平頭式樣，更襯出臉上的嬰兒肥。

他一眼就相中了蘇州點心，問我是不是知道他是蘇州人？

“這里有好幾百種茶點，每樣都要了點，碰巧有你喜歡的。”

我們三人席地而坐后，我問小張：

“小康把我的要求都説了，今天就是讓你來説説怎樣才能找到夜行者？”

小張四下看了看周圍。自己問自己似的問我：

“宋總，看著這兒挺安全的吧？”

我從包中拿出了個微型探測器，交給小張。

這小子只看了一眼，就打開按鈕，四周一掃，放心地還給我。

“安全就好。”

我不能保證其它茶館是否是安全的，但是這間絕對是安全的。

小張打開雙肩背包，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后説：

“好茶，先喝一杯，您的問題是這樣的，我是否要從頭説起？”

我看了下手表，時間寬裕，我示意他往下説。

他挑了一塊豆腐干，邊吃邊説：

“宋總對黑客知道多少？”

我搖搖頭，知識為零。

他的身子往后仰了仰：

“世界有六大黑客組織，著名的，其它不説，我們要拿到音頻的這個分析軟件，請允許我叫它代號圣杯，它在太平洋西岸的母公司系統里，進入系統的防御系統，就是六大黑客組織里，最神密的海盜聯盟設計的。”

我奇怪黑客不是專門攻城掠地的嗎，怎么還有看家護院的主？

小張看出我的零常識，追加了一道問答題：

“目前黑客早已分化為三類，已不是早期時的模樣，一種就是信息安全公司類，即開展信息安全服務，這類最常見，他們的客戶大到國家，小到公司，通常都是為客戶解決網絡安全，收費不菲的，交納稅收，把事做得干干凈凈。第二類可以稱為愛好者類，像我這類，主要是各大院校的網絡信息愛好者和學習者，不以掙錢為目的，到處測試和尋找網絡漏洞，然后開展交流學習，當然都是免費地貢獻自己的那一份，有點共享主義那種，也就是你知道的正義者聯盟，比如當年咱的大使館被炸，正義者聯盟出動了所有的精銳，把對方國的海底電纜給斷了。”

我頭腦中立刻出現“正義出征，寸草不生”的往事，原來是高校一幫毛孩子干的，干得漂亮。

“其中比較高的段位，哦，黑客分了8段，數字越大的段位越高。其中段位在7和8兩個級別的大咖們，又組織了一個綠洲聯盟，把菜鳥的我們拒之門外，但也給了我們升級的空間。綠洲這個詞的意思你明白吧？”

我點點頭：

“沙漠中有水有草有樹的地方。”

康明一口茶水噴出來。

“難道不對嗎？”

他趕緊解釋：

“有部電影叫《頭號玩家》知道嗎？”

我搖搖頭，我們之間有代溝了。

“講的是未來的時候，處于混亂邊緣的現實世界令人失望，人們將救贖的希望寄托于“綠洲”，一個由鬼才詹姆斯·哈利迪一手打造的虛擬游戲宇宙。人們只要戴上VR設備，就可以進入這個與現實形成強烈反差的虛擬世界，它相當于烏托幫，只在虛擬世界里存在。

《辛德勒的名單》知道不？”

我點點頭。

康明露出了我還可以拯救的表情：

“同一個導演。皮導。”

“綠洲象征著在虛擬世界里正義的一幫玩家。

還有一類人，就是早期的海盜，他們潛入你的系統，破壞掉，然后勒索，再以比特幣或其它地下方式收贖金，一般叫他們為駭客，我們不接觸，他們行動詭異，蹤跡難尋。

介于綠洲和信息安全公司之間的，就是夜行者，他們沒有團隊，都是個人單獨行動，傳説中他們的級別在10級以上，才能獨立行動，有時也會受雇于信息安全公司，有時也給正義者聯盟扔點免費的補丁，從沒有人與他們有直接的聯系，只有在虛擬的網絡上，才能找到他們扮演的玩家，你想要的圣杯，我都標了價，無論是信息安全公司，還是綠洲，都沒有人接盤，因為它是海盜聯盟設計的，他們相當于駭客中的綠洲級別，一般打上他們標記保護的公司，就沒有人會去碰它。”

小張把電腦反過來，推到我的面前：

一段介紹那家公司的宣傳片，最后一個鏡頭，是在一片輝煌的宇宙中，最后星空組成了一面變形的海盜旗的標識。

“只有夜行者，不會理睬這些，因此這活還可以接。”

小張沒有把門關死，而是留出了一道門縫。

看來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