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層建筑的瑞和購物中心，建于2003年。

卻是歷山區，乃至泉城市客流量最大的購物中心。

此時已經被黃色的條帶和樁子包圍隔離了起來。

穿著防爆服的警員，組成了第二道防線。

他們一身血污，面帶倦容。

氣氛有些沮喪。

顯然這些警員并沒有干等在外面，而是不斷嘗試著突入其中。

可惜結果并不理想。

第一波沖進去的同志，沒過十分鐘便犧牲了。

無意義的犧牲，連任何有效信息都沒能傳遞出來。

無線電信號里傳來的，只有槍火聲和毫無意義的喊叫聲。

驚懼又欣喜，釋然又癲狂。

他們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

不知道里面的人看到了什么，以至于發出這樣矛盾的聲音。

他們只能等待，像個無能之輩一樣。

等待支援的趕到，或者污染開始向外擴張。

幸運的是，戒嚴的公路上已經傳來了發動機的悲鳴。

李茉白和吳堯來的并不算慢。

但吳堯對此頗有微詞。

開的實在太快了，他瞥了一眼儀表盤，時速足有三百千米。

嚴重干擾了他補充生物質的速度。

他懷疑這女人就是喜歡飆車才開那么快的。

“前輩，還有沒有別的吃的。”

吳堯照例從副駕駛上下來，身上的灰色制服，滿是褶皺和灰塵。

手里還捧著半截方便面的面餅。

兩側的腮幫子微微鼓起，像個倉鼠一樣，顯然是塞了不少方便面。

有些可愛。

現場警員并不這么覺得，反而看著這具有熟悉感的一幕有些感動。

褶皺的衣服，沾滿灰塵的衣服，說明他已經許久沒有修整過了。

而且他們的后備箱里也常備了不少方便面，也是沒有時間用水泡開，只能干啃。

不知道真相的他們，自動腦補了一個四處奔波處理事件，連休息時間都沒有的少年形象。

他還是個孩子啊。

李茉白白了吳堯一眼，開口打破了迷之煽情的氣氛：

“半箱火腿腸和面包都讓你吃完了，還沒吃飽啊？”

“吃飽了才好干活啊。”

吳堯三下五除二，將剩下的面餅塞進嘴里，拍了拍手。

李茉白則是走向了看著兩人的一眾警員，從腰間掏出一本灰皮證件。

“c級干員李茉白，接手負責這次事件。這是我的搭檔吳堯，因為剛剛入職證件還沒辦理下來。”

“同志你好。”

檢查過李茉白的證件，為首的警員向她敬了個禮。

“很遺憾，我們沒能偵察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說話有些哽咽，帶著一絲羞赧。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們的，盡管說。”

李茉白知道發生了什么。

和這些很難接觸到這類特殊事件的普通人警員不同，她的工作就是處理它們。

普通人無力抵抗，但這是他們的責任。

雖死而往矣。

“不需要，這里有我就足夠了，我是專業的。”

“沒錯，這里有我們就足夠了。”

吳堯插話道，不過是區區爛肉罷了。

“那里面的三百個同胞，就拜托你們了。”

說完，警員們自覺讓開一條通道，直通購物中心的大門。

李茉白望著一片紅色的玻璃大門，深吸了一口氣。

“吳堯，把這個帶好。”

從車中取出一只黑色的手套套在右手。

一對藍牙耳機掛在耳畔，她偏過頭去看著躍躍欲試的吳堯。

像個精力過剩的孩子。

將手里的第二對耳機扔給吳堯，示意對方帶上。

“d級干員吳堯是否準備就緒！”

“前輩，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

隨著吳堯的答話，確定兩人的耳機已經成功與手機配對，通信暢通，李茉白對著自己的耳機說道。

“任務記錄，時間公元2019年，8月30日，下午2時。”

“地點，泉城市歷山區瑞和購物中心。”

“購物中心為開放式設計，有東南西北四個出口，本次任務為救援任務，因此選擇可最快抵達三樓超市入口的南側強行突入。”

李茉白一邊接近購物中心的主體，一邊記錄著信息。

這既是任務報告，也是不幸犧牲后留給后來者的寶貴資料。

“購物中心的大門被污染血肉封鎖，無法順利通過，嘗試尋找其他路徑。”

進到跟前，購物中心的玻璃門上映著的血色的真面目看的清清楚楚。

嘗試著拉開大門，卻發現玻璃已經被一條條蠕動的肉須死死黏住。

玻璃不是障礙。

這些無規則生長的肉須，將玻璃門完全覆蓋，沒有重火力支援很難打破堅韌的肉墻。

既像是錯綜復雜的樹根盤繞，又像是無數雙絕望的手掌想要推開這斷絕了它們生命的大門。

李茉白閉上眼睛，將腦中感受到的絕望與無助拋開。

隔著玻璃的血肉，已經開始污染她的精神。

處理這樣的事件，必須時時小心。

對了，要不要提醒吳堯？

“前輩，要打破它嗎？”

剛剛想到這個作為新人的搭檔，耳邊便傳來了對方的聲音。

是吳堯嗎？

聲音沒有改變，但語調和語氣中皆帶著從未有過的沉穩。

李茉白睜開眼睛，就看見吳堯的右手五只張開，按在了玻璃門上。

“沒用的，就算打破了玻璃，這些污染的血肉也不是輕松就能撕開一個缺口的。”

她剛要否定，就瞪大了眼睛。

她看見了什么？

修長白嫩的手指，在一瞬之間膨脹開來。

白皙的皮膚顏色開始變深，嫩滑的皮膚龜裂出一道道溝壑。

五根手指指尖不斷分叉，生長出的樹枝輕松擊穿了脆弱的玻璃。

手腕粗細的楊樹飛速生長，巨大的沖擊力直接將血肉墻壁撕破。

“打開了。”

吳堯嘴里吐出三個字，興趣缺缺。

這血肉的味道，和昨晚一樣。

這意味著，這里的血肉也只能作為儲備的生物質，不會蘊含任何有用的遺傳信息。

收藏品-1。

“那是什么？”

李茉白看著正在收縮回吳堯手腕的五顆十米長的楊樹樹干。

“長得很快，因為是速生楊。南抗1號珍珠楊，屬黑楊派無性系，是從美洲黑楊中選育出的優良品種。”

吳堯回憶起精神病院里，被自己吸收的那顆楊樹上掛著的介紹牌。

“比起植物科普，現在還是進去救人更關鍵吧。”

雖然沒有新的收藏品入庫，但是足以將購物中心包裹的血肉，其中蘊含的生物質也是很有吸引力的。

吳堯看向被撕破的血肉墻，那后面是一副地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