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出門，空凡就直言不諱的開口道：“你是誰啊？”

“啊？”蘇汐詩聽后先是一臉驚訝的望著他，和他的雙目相對，下一秒，就似乎是從他的眼中讀到了些什么，臉色逐漸放松下來，繼續向前走。

“反正不是什么普通的監考員。”

“......”

空凡一邊跟上她的腳步，一邊繼續說道：“首先，第一點。世人皆知，當今拉特比亞的帝王之位，一直是由諦聽蘇氏的一對兄妹稱霸的，蘇這個姓氏是獨屬于那對兄妹的姓氏，一般來說只有和帝王關系極為密切的人物才能被賦予這樣的姓氏，但那樣權貴而驕傲的人，是不可能甘愿做一個小小的監考員的，況且帝王也沒必要派地位那么高的人來當這么一個不起眼的角色，沒有意義。”

“然后呢？”

“第二點，你的穿著服飾和我在書中介紹的如今拉特比亞帝王的穿著風格非常類似，都是藍白色調，你雖然極力掩飾自己的高貴氣場，但穿著方面還是暴露了身份。”空凡又說。

蘇汐詩終于停下腳步，側著臉看向空凡，微笑著說：“如果我沒猜錯，你其實并不是通過這兩點來判斷我的身份的吧？這兩個理由聽起來都相當牽強，但你語氣卻明擺著是斷定了我的身份，你只是想用這兩點來套我的話，所以臨時編出來的吧？”

“很敏銳，不愧是現在的女帝王，蘇汐詩。”空凡拍拍手，一臉佩服的說道。

“你不會就是為了問這件事，才和我出來單獨談的吧？”蘇汐詩又問。

“自然不是，我當然有我的目的。在我看來，你說話冷靜果斷，和剛剛見面時的語氣大相徑庭，判若兩人，應該是個相當聰明的人。好像剛剛還是個普通女孩子，現在卻像是一個邏輯縝密、擁有相當大權勢的人，切換也相當自如。我只是很奇怪，你為什么要故意用蘇上雪的名字，來引起我的懷疑。隨便換一個姓氏，我都不會有確鑿的證據來辨別出你的身份。”空凡問說。

蘇汐詩轉過身面對空凡，腦海中閃過一個主意：“我在找一個人，看你姓空，就以為你們兩個人認識，但又不好直接表露身份。”

“哦？找一個人？”空凡頓時心頭一緊。

“是這樣的，十八年前，我背著哥哥，將一個原本下了緝殺令，還未出生的孩子的母親秘密轉移到了天空星。但是那天，哥哥看我看得很緊，我也只來得及把她產下的那個孩子留在一個草屋的前面，然后就離開了。回到拉特比亞后，我聯系了藍凌笙簫閣的長老，讓他到天空星以駐守的名義保護那個孩子。為了怕哥哥察覺，我斷絕了和那個孩子的一切聯系，所以我現在沒有那個孩子的任何一點消息。”

聽了蘇汐詩的一番話，空凡心中無比震驚，蘇汐詩所言的那個男孩，雖然不能完全肯定就是自己，但是和自己的經歷實在太過相近，而且發生在同一年。他屬實沒有想到，蘇汐詩找他真的是因為自己的身世！

“怎么了？”望著空凡不知所措的神情，蘇汐詩皺了皺眉頭。

空凡立馬回過神來，努力平復了心緒:“不好意思，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不認識這個人。我只是一個普通姓空的天空星人而已。”

“可我覺得你并不普通。”蘇汐詩搖搖頭。

見蘇汐詩還是懷疑自己的身份，空凡思索了一下，然后直接拉起了蘇汐詩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

“你干什么？”蘇汐詩一驚，但下一秒又愣住了。手上的個上下跳動感覺，是心跳！空凡有心跳，他有心臟，那他就絕不可能是魅族。

“這下，我是不是可以證明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了？”空凡歪歪頭，看向蘇汐詩。

“......嗯，是啊，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人了。”蘇汐詩默默的把手放下了。就算心里再怎么懷疑，可現實終究讓蘇汐詩低下了頭，不得不承認，空凡并不是那個孩子。此時的蘇汐詩，心中不知道應該失望還是應該松了口氣。

她失望于空凡并不是那個孩子，可又為了此事不會暴露給哥哥知道而松了口氣。或許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蘇汐詩這樣安慰著自己。

此時，空凡緊緊盯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她的一言一行，空凡看不出半點心虛和謊言的跡象，可見她所述的應該就是真相，她沒理由騙自己，那種知道自己不是那個孩子的時候，下意識表露的失望也是真實的。

“不過我替那個孩子謝謝你，至少你沒有放棄他。”望著蘇汐詩落寞的樣子，空凡莫明一陣心疼，忍不住安慰道。

“我當然不會放棄他！”蘇汐詩下意識回答道:“我當然明白哥哥的顧慮，可一切的源頭不過是因為一個莫須有的預言，如果僅僅是因為此，就要放棄一個甚至還沒有完全來到這個世界的生命，那我和預言里的那種十惡不赦的人還有什么區別？”

“可你這么做，就等于是和你哥哥，蘇靖和，走了兩條截然不同的路，這樣好嗎？”空凡的眼神漸漸地因為蘇汐詩的話語而變得柔和了許多，也為了自己之前對她的誤解而心生愧疚。

好嗎？不好嗎？蘇汐詩誠然至今她也沒想過這個問題，于是她只是說:“我不后悔。”

聽到這個答案，空凡發自內心的笑了笑:“你真是個善良的女人。”

“......謝謝夸獎。”蘇汐詩勉強擠了個微笑。

兩人之間的空間凝固了好一會兒，沒有人開口，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呼吸聲尤為清晰。

終于，空凡忍不住開了口：“那個......咳咳，我以后可以叫你真名嗎？還有，能和你做個朋友嗎？”

蘇汐詩深吸一口氣，轉換了一下心情，嘟了嘟嘴，轉過身去繼續向前走，一邊走一邊開了口：“在大眾面前不可以。”

“那就是私底下可以了？不過你這是何必啊？”空凡立馬跟上她的步伐。

“你啊。”蘇汐詩無奈的搖搖頭:“你知道么？如果我的身份公布，你覺得每個人都會和你一樣不在意身份之間的芥蒂？他們只會對我敬而遠之，做事一絲不茍，謹小慎微，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感覺啊。”

空凡聽后不解的問:“你們這些高官難道不希望看到下面的人整齊劃一，循規蹈矩的嗎？沒有什么創新，但至少不給自己找事兒的那種？”

“我是帝王，不是高官。高官和王是不一樣的。”蘇汐詩耐心的解釋說:“在我們拉特比亞，高官之所以希望下面的人如此，是因為他們怕王責怪他們辦事不力，怕下面人的行為會暴露自己的狐貍尾巴，沒有哪個高官的屁股是完全干凈的，所以他們才要以‘約束’為借口，讓下面的人在王視察的時候做做樣子。可是我每次想視察民情是真的想要體恤人民，發現實實在在的問題，然后去積極解決。過于完美就是最不完美的道理，你我都懂。有的時候，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到底是真實情況還是只在做做樣子。我其實是很樂于看見人民最真實的一面的，因此我只有隱藏自己的身份，那些高官才不會提高警惕，我才能發現更多問題。”

空凡認同的點點頭:“你想的到挺實在的。”

“而且，天空星和大地星向來對立，卻都想巴結拉特比亞的力量。我總不能來天空星卻不去大地星吧？實話實說，我真的無法忍受永無止境戰斗的民族。”

“所以才瞞著不讓人知道自己來天空星了，這樣也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爭端？”空凡接著說。

“對頭！”蘇汐詩贊許的點點頭。

空凡也跟著笑笑，繼續往前走著，又忽然想起‘謨特魂蘊聚變’的事。雖然他自己心里已經認定蘇汐詩這種老好人的性格應該和這件事沒有關系，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難道王就沒有需要隱藏的狐貍尾巴嗎？”

蘇汐詩并沒有回頭去看空凡此刻的表情，眉頭微皺，輕咬嘴唇。此時的空凡內心無比緊張，他甚至有些忐忑，他怕，怕蘇汐詩給他一個他不想聽到的回答。

仿佛感受到了身后傳來一股緊張的氣息，蘇汐詩一抿嘴，但依舊沒有回頭，只是微微一笑:“我不能代表王，王可以是任何人。但如果我是你要問的王，我一定會告訴你，我也有狐貍尾巴。”

瞬時，空凡的呼吸仿佛都變得沉重了一些，但蘇汐詩接下來的話讓他松了一口氣。

“不過我沒什么可隱藏的，沒有人能絕對干凈，王也一樣。我活了七百年，不可能萬事都毫無紕漏。但有一個道理是這么說的:高官由王監督，王由子民監督。子民看王的眼睛是雪亮的，就像王看高官的眼力一樣。如果我的狐貍尾巴違背了子民的意愿，那我現在早就不會在這個位子上了。如果沒有子民，王又如何能被擁戴起來呢？我絲毫不需要隱藏我的狐貍尾巴，因為我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子民的事，這就足夠了。”蘇汐詩說著，頓了頓，又說:“比如說私藏那個孩子，對于整個魅族皇室而言，不就已經是我的一條狐貍尾巴了么？”

空凡望著蘇汐詩的背影，心中竊喜，她的回答令他滿意。

他不會相信一個說出這種話的女子，做出或者參與那種違背人倫事情。但轉念一想，他心中已有定論，王從來不只蘇汐詩一個人，哪怕現在坐在王座上的只有她。

“對了，咱們現在要去哪兒？”空凡從剛開始就一直跟著蘇汐詩往前走，卻一直不知道要去哪兒。

蘇汐詩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向空凡:“你不知道要去哪兒干嘛跟著我啊？”

“這不是和你說這話呢嗎？”空凡撇了撇嘴。

蘇汐詩看著空凡難得老實的樣子，噗嗤一下笑出了聲，然后說:“帶你去見一個人，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又知道了我此行的目的，就必須讓他也知道你的存在，不然事情會很難辦。”

“他？”

“嗯，哥哥沒空陪我，我就拉著他來陪我嘍，你會知道的。”說著，蘇汐詩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后招呼空凡從左手邊的一個門走了進去。

兩人一前一后，進屋就看到一個男人站在窗邊，聽到腳步聲回過頭:“汐詩，你……”他本來的話梗塞在了嘴邊，眼神落在空凡臉上。

“空凡，你認識的哦。”蘇汐詩指了指空凡，然后走到一邊的書架旁。

“你就是空凡？”男人挑了挑眉毛。

“嗯。”空凡歪了歪頭，臉上又一次露出了些許不耐煩。

“你好，我是王的秘書，你可以叫我朔放。”

“哦。”空凡應道。

“你似乎，很不耐煩？”朔放問說。

面對朔放的問題，空凡完全沒有理會，直接轉頭問蘇汐詩:“蘇汐詩，這就是你說你要我見的人？”

“住口，不許直呼王的名字！”朔放脫口而出。

“沒關系的，小朔。”一邊，蘇汐詩張口說:“這位是我的朋友，以后我準許他在私下直呼我的名字，你不能怪罪哦。”

“……是。”些許停頓后，朔放還是應了下來，他看向空凡的眼中又多了些什么。七百多年來，朔放也伴著蘇汐詩走過多半載，也是最近才被準許直呼姓名的，而一個陌生的天空星人，竟然能短短一天功夫就做到這一點，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朔放不知道，但心中的不悅之情油然而生。

空凡似乎并沒有注意朔放的眼神改變，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蘇汐詩的身上，徑直朝著她在的地方走去:“你在看什么？”

“怎么，你好奇心這么重呀？”蘇汐詩打趣的說。

“不告訴我就算了……”空凡吐吐舌頭，站在蘇汐詩的身邊，也沒在出聲，就直勾勾的目視前方發呆，空氣頓時寧靜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