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承攬關系與勞動關系如何區分——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訴魏秀玲確認勞動關系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昌吉回族自治州 （2015）昌中民一終字第356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確認勞動關系糾紛

3.當事人

原告 （上訴人）：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

被告 （被上訴人）：魏秀玲

【基本案情】

被告魏秀玲之夫梁正才在原告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管理的昌吉市水岸林居小區從事綠化工作，原告為其指定工作區域和工作時間，并按月發放工資2100元。2014年4月30日15時25分許，梁正才在昌吉市中山路與南公園西路交叉路口發生交通事故死亡。2014年5月4日，原告出具證明一份，載明“茲有梁正才身份證號：620321××××2419，于2013年6月8日至2013年11月10日入職我公司從事季節性綠化工作，2014年4月17日入職繼續從事季節性綠化工。本公司在此期間按月發放勞動報酬，每月2100元整”。后被告魏秀玲向昌吉回族自治州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請求確認梁正才與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之間存在勞動關系。2014年12月15日，該仲裁委員會作出昌州勞人仲案字 （2014）70號仲裁裁決書，裁決梁正才與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之間存在勞動關系。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不服該仲裁裁決，認為梁正才與原告之間未簽訂過任何勞動合同，雙方是按月承包、按月付酬的綠化工程承包關系，證明系出于同情為便于被告獲得交通事故賠償款而出具，不能證實雙方是勞動關系，遂訴至法院。

【案件焦點】

本案被告魏秀玲的丈夫梁正才與原告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是承攬關系還是勞動關系。

【法院裁判要旨】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昌吉回族自治州昌吉市人民法院經審理后認為：用人單位自用工之日起即與勞動者建立勞動關系，雙方應當簽訂書面勞動合同，明確雙方的權利和義務，但是否簽訂了書面勞動合同并不是判斷勞動關系存在與否的唯一依據。本案原告對梁正才在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從事綠化澆水工作的事實并無異議，但以雙方系按月承包、按月付酬的承包關系為由主張雙方不存在勞動關系。本案原告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具備用工主體資格，梁正才符合勞動者主體資格，梁正才從事原告安排的勞動，原告按月支付勞動報酬，且梁正才提供的綠化澆水勞動屬于原告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的業務組成部分，雙方雖未簽訂書面勞動合同，但符合勞動關系成立的構成要件，雙方已形成事實上的勞動關系，對此，原告也于2014年5月4日以出具證明的形式予以追認。現原告主張雙方系承包關系，但未提供充分的證據予以證實，其主張不能成立。故，對原告要求確認其與梁正才之間不存在勞動關系的請求，本院不予支持。

昌吉回族自治州昌吉市人民法院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七條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原告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與梁正才之間存在勞動關系。

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不服，持原審起訴意見提起上訴。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昌吉回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的規定，用人單位自用工之日起即與勞動者建立勞動關系。本案被上訴人魏秀玲的丈夫梁正才從事的綠化澆水工作屬于上訴人的業務組成部分，上訴人按月向梁正才支付勞動報酬，雙方雖未簽訂書面勞動合同，但已形成事實上的勞動關系。故上訴人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的上訴請求沒有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昌吉回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 （一）項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官后語】

勞動關系是指用人單位招用勞動者為其成員，勞動者在用人單位的管理下提供有報酬的勞動而產生的權利義務關系。根據《勞動合同法》第七條的規定，用人單位自用工之日起即與勞動者建立勞動關系，這說明建立勞動關系的實質性標準是勞動者實際提供勞動，用人單位實際用工，而書面的勞動合同并不是判斷雙方是否建立勞動關系的實質性標準。原告新疆華洋實業 （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所指承包關系，實質上是承攬合同關系，即是承攬人按照定作人的要求完成工作，交付工作成果，定作人給付報酬的經濟關系。兩者的共同之處都表現為一方提供勞動，另一方接受并支付報酬。但兩者有實質性的區別，可從以下方面進行辨別：

一、標的不同。勞動關系中，標的是“勞動力”，表現為體力勞動或者腦力勞動，勞動力的直接載體是勞動者，強調的是勞動過程且與勞動者不可分割，勞動者不能將其工作任務交于他人完成。而承攬關系中，標的是“工作成果”，表現為以一定“物”的形式存在和感知的具體成果，可與勞動者相對分離，承攬人可以將其承攬的主要工作交由第三人完成的。

二、雙方關系不同。勞動關系中的雙方不僅存在經濟關系，還存在人身關系，即人身、組織隸屬關系，勞動者除提供勞動之外，還要接受用人單位的管理，服從其安排，遵守其規章制度等。而承攬關系中的雙方主體之間僅僅存在經濟關系，不存在任何隸屬關系，各自獨立、法律主體地位平等。

三、主體資格不同。在勞動關系中，根據法律規定，用人單位必須具備用工主體資格，具體表現為一定的“組織”，以單位形式存在；勞動者符合勞動者條件，必須為自然人。而在承攬關系中，在無法律特別規定的情況下，定作人與承攬人中的一方或者雙方均可以是單位或者自然人。

四、勞動者以誰的名義提供勞動不同。勞動關系中，用人單位允許或要求勞動者以用人單位員工的名義工作，勞動者對內被視為用人單位的一員，對外代表用人單位或者用人單位的工作人員。而承攬關系中，承攬人以自己的名義、自己的設備、技術和勞力，完成工作，交付工作成果，定作人及承攬人均不認為承攬人是定作人的員工。

五、勞動報酬支付方式不同。勞動關系中，用人單位按月向勞動者支付勞動報酬，其依據來源于法定，即《勞動法》第五十條“工資應當以貨幣形式按月支付給勞動者本人”之規定。而承攬關系中，定作人向承攬人支付報酬，其依據來源于雙方約定，即《合同法》第二百六十三條“定作人應當按照約定的期限支付報酬。對支付報酬的期限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依照本法第六十一條的規定仍不能確定的，定作人應當在承攬人交付工作成果時支付；工作成果部分交付的，定作人應當相應支付”之規定，一般表現為根據工作成果交付時間確定付款時間。

六、解除權不同。勞動關系中，在雙方均無過錯的情況下，勞動者有權提前三十日通知解除勞動合同，無須賠償用人單位損失。在承攬關系中，定作人有權隨時解除承攬合同，造成承攬人損失的，應當賠償損失。

七、工作瑕疵責任承擔不同。在勞動關系中，因勞動者履職的利益屬于用人單位，故工作瑕疵和失職后果對外均應由用人單位承擔。而承攬關系中，承攬人對工作成果負完全責任，承攬人需交付符合質量要求的工作成果，否則應承擔違約責任。

從以上方面分析，本案雙方的關系應認定為勞動關系。另外，新疆華洋實業（集團）物業發展有限公司作為物業公司，對小區進行綠化管理是其主要業務內容，單純就此業務來說，公司注重的是綠化后的工作成果，因此，物業公司可進行勞動外包。但從平衡各方權益的角度來看，應將承包對象限定在具備用工主體資格的單位范圍之內。因為如果允許物業公司將自己的主要業務如綠化、保潔、安保等工作分別對外承包給自然人，由接受承包的自然人完成物業公司對小區居民應承擔的義務，無疑會助長物業公司規避用人單位責任，不利于勞動者權益的保護。

編寫人：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昌吉回族自治州昌吉市人民法院 閆麗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