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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棋子

許棋應該是陳夏愛過的最渣的一個男人吧。那年她22歲,在認識他之前,她還是一個對愛情有著美好憧憬的正常姑娘。

那年冬天,陳夏去了那個遙遠的城市上班。她性格有點慢熱,很難一下子跟公司的人打成一片,大家看她總是一副清冷孤僻的樣子,也不怎么主動找她說話。但有一個人從她上班伊始就一直對她照顧有加,這個人便是許棋。他加了她的微信之后,每天在微信上各種跟她自來熟,他幫她叫外賣,他以命令的口吻逼著她吃飯。

陳夏一開始覺得莫名其妙,雖然她知道跟同事之間聯絡感情是正常的,但他也不必表現得如此熱情,這容易讓她往別的方面想。

那也不能啊,她曾仔細打量過許棋,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雖然他長得還可以,個頭也不矮,但是他太瘦了,行事作風像個孩子,她更喜歡穩重一些的男生。

但也許是因為陳夏長時間缺乏關愛,她對這種“不懷好意”的關心竟莫名有些感動,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叫她按時吃飯,關心她的生活起居了。女人受不了男人的關心,而女人一旦接受了這種關心,在其他事情上就會不好意思拒絕。

倆人的關系發展得極為神速。陳夏就住在許棋樓上,他經常有事沒事上來敲她的門,而且來的時候全身只穿一條大短褲。陳夏一開始覺得挺尷尬,這么厚臉皮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但后來看多了,她也就免疫了。

有一次晚上他從陳夏的房間離開后,給陳夏發了一條微信:“小樣兒,我還是趕緊下來吧,看把你嚇的。”陳夏不甘示弱,回了他一條信息:“有本事上來就別下去。”這句話后來成了她跟許棋發生關系的導火索。兩分鐘后,他穿著大短褲又上來了,并賴在她床上,死都不肯走。沒發生事情是不可能的了,直到倆人躺下來聊天時,陳夏才知道許棋比自己整整大了九歲,可他看起來也不過是二十多歲的模樣。她突然覺得許棋長得真挺帥的,她對他有了一點點感覺。這應該算正式交往了吧,她想。在她的潛意識里,只有打算跟對方交往她才會做那件事,雖然那時候她剛上班還不到十天。

之后的那幾天,許棋每天都上樓來找她,但在公司的時候,他總是刻意跟她保持距離,生怕別人看出他們有什么別的關系。陳夏沒多想,覺得他可能是不想別人說三道四。

這時候的她已經開始有點依賴他。

可是熱戀期還沒過,許棋就開始冷落她。一個星期后,許棋連續好幾天沒上來找她,她有點兒想他。陳夏下去敲他的門,他還在睡覺。她走進他的房間坐到床上,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椅子上有一件女人的外套。陳夏有種不祥的預感,問他:“你屋里有女人?”他用被子蒙著頭,含糊著說:“哪兒來的女人啊,你想多了。”“那椅子上的衣服哪兒來的?”“那是我前女友留下的,我跟她早就分手了,東西還留在我這里。”

陳夏信了,她說:“那你睡吧,我先上去了。”第二天,陳夏在樓上聽到許棋房間里傳來他跟女人吵架的聲音。她愣了,原來他這幾天真的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而且就在她樓下。

她發微信質問他,趁著那個女人出門的空當,許棋終于上來跟她解釋。他說:“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從深圳回來,我不讓她到我這里來,她偏要來,說沒地方住。”“那你就讓她住下了?還這么明目張膽,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陳夏覺得很委屈,她覺得自己分明是被人耍了。

許棋說:“她住一段時間就走,我欠她太多,不能丟下她不管。”陳夏后來知道,那個女人為他打過兩次胎,身體一直不好。許棋一直在盡力彌補自己對她造成的傷害,他遷就她,任由她對自己撒潑,他覺得自己能還一點兒是一點兒。陳夏心里難過,但同時她又覺得那個女人確實為他付出很多,他對她好也是應該的。那就等他還完債吧,她可以等也可以忍。

許棋有時候會趁那個女人不在的時候上來找她。那個女人回這個城市來上班,看樣子是要住很久。陳夏每次想到他每天跟別的女人住在一起,心里就堵得慌。雖然他一再強調說他對她已經沒有感情,她也經常聽到他們在房間里爭吵,但陳夏看得出來,他對她關懷備至、愛護有加,說只是為了還債,誰信?

大家都是上晚班,許棋每天晚上下班都騎著自己那輛摩托車去那個女人的公司接她回來,風雨無阻。陳夏一個人走路回寢室,覺得心酸又孤獨。有時候在回去的路上,剛好碰到許棋載著她回來,那個女人雙手抱著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背后,他們的樣子像極了一對熱戀中的情侶。許棋也看到了陳夏,但他裝作不認識她,騎著車從她身邊飛奔而過,她覺得心很疼,回去后不停地掉眼淚。換作是以前,她是絕對不會忍受這種屈辱的,她長得又不差,追她的男生從街頭排到巷尾,她憑什么要在這里受氣?然而許棋每次總有辦法讓她心甘情愿接受這種不平等條約,她總會在他的糖衣炮彈下選擇屈服,她狠不下心。

陳夏以為自己最大的威脅是許棋房間里的那個女人,她在等他和她鬧掰,然后自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他在一起。但她還是把許棋想得太簡單,也把愛情想得太簡單。

月底的時候,部門去火鍋城聚餐,所有人都來了,許棋沒有到。陳夏當時和經理以及經理的老婆同臺。在吃飯聊天的過程中,經理的老婆突然開口問許棋去哪兒了,今天怎么沒看見他?經理說他回家看兒子了。當時他們都不知道陳夏和許棋的關系。

聽到這里陳夏頓覺五雷轟頂,許棋有兒子了?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她?

吃完火鍋回到宿舍后,許棋給她發來了微信:“親愛的,有沒有想我?”陳夏沒有回復他。沒多久他又發來一條:“你為什么不問問我今天聚餐為什么沒有去?”她很冷靜地回了他:“我知道你回家看兒子了。”他感到事情不妙,并極力向她解釋自己沒有兒子。她覺得可笑,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在騙她,她到底愛上了怎樣一個男人?后來在陳夏的逼問下,許棋終于承認自己已經結婚并且有了一個兩歲大的小孩,但隨即他又說了一大堆自己跟現在老婆感情不好之類的話。陳夏說:“你不用說了,我辭職吧。”許棋急了,問她:“有必要這樣嗎?”她沒有回復他,過了一會兒,他又發來一條信息:“要走也是我走,我不想害你丟了工作。”

陳夏在崩潰的邊緣,她對許棋又愛又恨,他總是在打了她一巴掌后又給她一顆糖吃,讓她永遠沒有辦法離開他。晚上許棋從家里趕回來,去了陳夏的房間抱著她各種哄騙,他說他跟他老婆是奉子成婚,但倆人性格不合,最近一直在鬧離婚,只是孩子太小,他不舍得讓孩子這么小就沒媽媽。

陳夏覺得他態度誠懇,又信了他的話,最后她沒有辭職,許棋也沒有。她像中了邪那樣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他給自己帶來的傷害。她被迫當了小三,不對,連小三都算不上,她最多只能算小四!她從沒想過自己的愛情有一天會發展成這樣,她被無辜地卷入這場混亂的戰爭,無法全身而退。許棋顛覆了她這二十幾年來的愛情觀。

許棋是厲害的,他可以在三個女人之間應付自如,用自己的辦法來維持著天平的平衡。每個女人都知道他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別的女人,但每個女人卻都心甘情愿留在他身邊。陳夏對許棋的期盼,由最初的希望他和房間那個女人分手變成了他和家里的老婆離婚,她驚訝自己竟然有這種不道德的想法。

許棋對陳夏還是挺好的,他對每個人都好,讓每個女人都覺得他最愛的人是自己。當然他房間里那個女人只知道他家里有一個老婆,并不知道他在樓上還有一個陳夏。接近年尾的時候,許棋開始減少到樓上來找她的次數。陳夏那些天生病一直咳嗽,請了假一直待在宿舍。許棋只叫她記得吃藥多喝水,一次也沒有來看過她。有一次他說要向她借幾百塊錢,陳夏說你自己上來拿。他上來之后拿了錢就走,對她的病情不聞不問,她心涼了半截。

后來陳夏的病一直不見好,吃藥不管用還咳出了血。她在陌生的城市里忍受著病痛給身體帶來的折磨,但她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悲涼之意頓時油然而生。陳夏后來不得不去附近的診所里掛了點滴,她一直很怕打針,一說到打針整個人就很緊張,以前她曾有過暈針的經歷,不到萬不得已她從來不會選擇去打針。

針剛扎進去沒多久,她就感覺面部有點發燙發麻,再過一會兒她面部開始腫脹,話都說不清楚。醫生說她藥物過敏,趕緊給她拔了針。醫生說她過敏很嚴重,讓她趕緊找人來照顧自己。她不得已打了電話給許棋,那個女人當時應該在許棋旁邊,他故意用很生疏的語氣跟她說話。陳夏在電話里幾乎用懇求的語氣叫他過來。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答應了她。幾滴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流下來,她覺得很難受,不知是因為身體過敏導致的,還是因為對許棋已經失望至極,她覺得自己可以死心了。

陳夏辭職了,她的身體情況讓她沒辦法繼續上班,她要回家安心養病。許棋給她發來一個難過的表情,并問她:“真的就這樣走了嗎?”他始終沒有上樓來看過她一眼,即使就這么兩步路的距離,即使她過兩天就要離開這個城市。陳夏用陰陽怪氣的語氣回復他:“心死了,還留在這里干什么?”她走的那天,許棋發來信息問她:“要不要幫你把東西搬下樓?”陳夏冷笑,難道他不應該送自己去機場嗎?她覺得哪怕是死,她都不想再有求于他。于是她回了他一句不用了,就叫住在隔壁的男同事幫她把最大那個行李箱搬下了樓。她一個人打車去了機場,逃離了讓自己三觀盡毀的狗血愛情。

陳夏回家后,沒有再給許棋發過一條信息,她在等他主動聯系她,如果他也不找她,那便是真的結束了。大概一個多星期后,許棋終于給她發來了微信,他發了一張自己手指受傷的圖片給她。她問他怎么了?兩個人又開始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開啟了打情罵俏的模式。陳夏其實很擅長冷戰,她可以永遠不主動跟對方聯系,但前提是對方也不能跟她聯系,否則就會被她視為對方先投降,她接受這種投降。

過完年后不久,許棋回到了他居住的城市上班,回到了他老婆孩子身邊,跟那個之前和他同居的女人也基本斷了聯系。他每天發他兒子的照片給陳夏看,她愛屋及烏,竟覺得他兒子有幾分可愛。他還一直跟陳夏說他跟他老婆之間的事,他們三天兩頭吵架,他老婆動不動就跟他鬧離婚。陳夏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也許離婚不過是他為了讓她等下去才編造出來的謊言。陳夏從來沒有問他什么時候離婚,她只是在等,但不見得是在等他離婚,也許是在等自己失望攢夠了再離開。

許棋說很想念她,叫她過去找他。五月份,陳夏內心懷著小期待,去了他所在的城市,那是他們分開四個月之后第一次見面。到了車站后,他沒有來接她,他給她發了酒店地址,讓她自己打車過去。白天許棋就在酒店里陪她,但為了怕他老婆起疑心,晚上他得回家吃晚飯、在家睡覺。陳夏自己一個人出去吃快餐,吃完就回酒店自己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間里睡覺。兩天后,她要走,許棋沒有送她去車站,他說他沒睡夠,覺得好累。陳夏委屈的淚水隨即噴涌而出,她自己打車去了車站,發誓以后再也不會來。

后來許棋跟他老婆矛盾升級,他老婆帶著兒子去了深圳。陳夏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又屁顛屁顛跑過去找他。

這一次,她終于忍不住問了那個問題:“你到底愛不愛我?”

許棋嘴里叼著煙不緊不慢地說:“你知道嗎?我好些年前愛過一個妓女,我把她帶回家,家里人都不同意我跟她在一起。后來我跟她搬出去住,每次吵架的時候她就重操舊業,但是我都忍了。有一次吵得厲害,她回了她老家,我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去找她,問她我們真的沒可能了嗎?她說沒有了。不久后她嫁人了,從那以后愛情什么的對我來說都是狗屁。你現在問我愛不愛你,我真的不知該怎么回答,我覺得我誰也不愛,又或許我對愛的理解跟你早就不同了,我的愛里有一大部分都是責任。”

陳夏聽完他的敘述后,竟莫名理解起他來。她一直都知道他是有故事的,他并不是表面上那種看上去輕浮花心的人,否則她不會對他沉迷這么久。但那都是他和別人的故事,她和他的故事該如何收場仍是個未知數。

許棋后來去深圳把老婆孩子接了回來,他老婆回來后繼續無休止地跟他爭吵。陳夏那兩年里去找過他無數次,但每次她都只能在房間里吃外賣,自己度過漫長的夜晚。她覺得自己的失望就快攢夠了。

過年的時候,陳夏在微信上認識了一個男的,那個男人說對她有感覺,希望她能試著跟他交往。人說忘掉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時間和新歡,現在新歡來了,她可以試著把對許棋的感情轉移到這個男人身上。但不到兩個月,陳夏跟那個男人就一拍兩散了,像誰也沒有認識過誰一樣。

又是一年五月份,陳夏去了許棋附近的城市上班,他終于主動來找了她一回。但在他動身之前,她卻意外發現他老婆又生了一個女兒。她在翻朋友圈的時候,看到她跟他共同認識的一位朋友在他的動態下評論,評論里提到他有了女兒。陳夏一顆心又開始向下沉,她又去質問了許棋,許棋卻一直堅持說沒有。

后來許棋來了,他在陳夏面前明目張膽地跟他老婆用語音討論女兒名字的事,還問她哪個名字更好聽。陳夏覺得他竟如此不把她當回事,這些年積累的失望終于在此刻爆發,她該狠下心來做決定了。但她沒有當著許棋的面發作,等他走后,她在微信上跟他攤牌。

許棋對她動了怒,他說:“你不要動不動扯到孩子身上,孩子是無辜的,你為什么不能大度一點?”

陳夏覺得很可笑,這些年里她忍受著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跟別的女人同處一室;忍受著他在家里有老婆兒子;忍受著他對自己忽冷忽熱的態度。她像一顆棋子一樣被他玩弄在手中,自尊被踐踏得一無是處,現在他居然來問她為什么不能大度一點。無所謂了,不大度就不大度吧,總之她要離開了。這些年來她一直試圖想找到他愛自己的證據,卻總是會發現他不愛自己的痕跡。她甚至為他找借口替他開脫:他也許是太忙了,他一定是太累了,他可能真的忘了……總之她就是不敢承認許棋不愛自己。現在她終于愿意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就是不愛她,再等多久都不會愛。

大吵一架后,她跟許棋互刪了微信,之前他們互刪微信后過幾天就會加回來,但這次不會了,她心里清楚,這次是真的結束了。她從22歲熬到26歲,青春都快熬完了,她該為自己做打算了。

跟許棋分開后,陳夏像變了一個人,她的愛情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純粹。她拼了命努力賺錢,她覺得那些不切實際虛無縹緲的東西都不如鈔票來得實在,在愛里得不到的安全感,可以全部用鈔票來滿足,愛情什么的就隨它去吧,她不需要了。

半年多以后,許棋又開始跟她聯系。他說他跟他老婆離婚了。陳夏去翻看了他的朋友圈,看到他這段時間以來的模樣。他比以前更瘦更憔悴了,眼睛里也布滿了血絲,陳夏終于覺得他開始變老了。

許棋說自己那段時間不懂事,做了許多荒唐的事,問她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彌補自己的過錯。

陳夏說不可能了,回不去了。

之后她大哭了一場,曾幾何時她無數次盼著他有一天能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但當他真的說出口的時候,她對他的感情早已不復存在,那些曾經得不到的溫柔現在對她來說如此廉價,她跟許棋之間的緣分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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