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幾乎是抱著舍身就義的心態放開心神讓L隨便查看，一盞茶的功夫過后，她已經看完了我的記憶。
“嗯。”L的語氣有些不穩，“你的來頭可不小啊。”
L努力裝作一副平穩的樣子，我雖然看不到她的樣子，但怎么都覺得她在極力忍著笑。
“真沒想到你居然是故事作者認定的主角，失敬失敬。”L似乎已經在爆笑的邊緣了。
我還是沒說話，盯著黑暗撇著嘴。
“嗯，那個……你和那個叫陳諾思的小丫頭最開始那七天，真的是……嗯，找不到位置……噗哈哈哈哈哈哈……找不到位置……哈哈哈哈……”
L終于再也忍不住，笑噴了出來。
“是啥？”我的火氣也上來了，火星四射的威脅道，“你再敢笑老子跟你拼了！”
我毫不避諱的威脅L，心說反正老子也是路西老大指定的主角，現在這事情L也知道了，我就不信她真敢翻臉動我。
“你想清楚再說！”我搶在L開口前又加了一句。
“嗯，那個……”L努力忍著笑，似乎認可了我的威脅。
不過我卻知道，我的那點威脅在實力上是肯定沒有半點震懾力，倒是情面上的威脅起了不少作用。
這個L沒有半點合道強者的架子，反倒像是一個不著調的普通朋友一樣。
“你別生氣，嗯，我已經好久沒有這么開心了。”L努力忍住笑。
我聽了這話立刻又要發作，L趕緊說道：“既然你讓我這么開心了，我也不妨給你講講我的往事作為補償吧。”
我沒什么心思聽L講故事，心里急著趕緊找到出去的辦法。
沒等我開口，L緩緩問道：“路西，他還好么？”
我一愣，聽她的語氣，似乎飽含了一些異樣的情感在這短短的幾個字里面。
“你？難道你和路西……”我有些不敢相信的試探道。
L的情緒有些低落，沉默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道：“算了，我還是從頭說起吧。”
她的話音剛落，這個黑暗的世界突然慢慢現出了光明來，整片空間化作上古世界的樣子。
海為地，云為天，我凌空飄在云層之中俯視著身下的大海。
我輕輕的吸了一口氣，空氣里那股獨特的海腥味讓我精神一震。
這時，一個容貌清秀的美麗姑娘出現在了我的眼前，她的眼神里帶著憂郁望著這一切說道：“如果不是你來，恐怕我永遠都不會這么做了。”
“這是，一念開天？”我看著周圍恍若實質的景色有些難以置信。
L聽了這話卻笑了，搖搖頭道：“我的本事和白澤是不同的，不過當初白澤卻從我這里學走了一些皮毛。
我在看你記憶的時候，看到白澤曾在方丈山和精五門高層動手，那時他讀取你的記憶，將你腦海里玄幻小說的內容變為現實。
這本事其實就是他從我這里學去的，我也是靠著這個本事進階合道境界的，只是白澤和我所悟道法不同，他雖然能用他的能力強行將那件事情做到，但卻并非是我的方法。”
“所以，你的本事是化虛為實？”我問道。
L搖搖頭道：“不是的，其實這也是我難以解釋清楚的原因之一，我的能力從表面上來看和其他人的能力非常接近，但卻是完全不同的。
比如你可以將我的本事看作是超級放大版的心想事成，或者類似版的一念開天，但是那也僅僅是表象罷了，我所領悟道法的實質不是這樣的。
所以那些同階的朋友也被我搞的糊里糊涂弄不明白，真正能懂我的也只有路西一個人了。”
L的語氣里有一絲淡淡的哀愁，雖然她并沒有刻意強調，但是我卻可以清楚的感覺道，似乎她對路西的感情真的不是僅僅是朋友那么簡單。
可是后來的事情我是知道的，路西一生迷戀洗天，在他的心里從來就沒有L這么一號人，那么L的心思必定是落空了。
L嘆了一口氣道：“雖然解釋起來很困難，不過我在你的腦中找到了一個能夠比較準確解釋我的能力的辦法，這倒是意外的收獲了。”
“從我的記憶里？”我有些驚訝了。
“是的，從你的記憶里。”L認真的說道，“我在你的記憶里找到了兩個有趣的概念，一個是物質，一個是意識。
在你的觀念里，物質世界是意識存在的基礎，所以世界是以物質為第一性的。
簡單點說，如果一個人的肉身毀滅的話，那么他的靈魂也就完蛋了；可是如果一個人的靈魂完蛋，他的肉身還可以存在，也就是尸體。”
“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么？”我有些不解的問道。
L笑道：“在你看來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你現在眼中那些平常的事情，其實都是世界演化的結果，并不是一開始就是真理。
至少在我誕生的年代就不是這樣的，你且慢慢看就懂了。”
L輕輕的揮了一下手，天空中出現了一個身著白底青花長衫的翩翩少年，這個少年凌空而行，身下似乎騎著一只看不清的怪物。
少年飛到海上，隨手沖著海底一提，只見一座巨大的沙山從海底拔地而起，少年手指凌空飛動，那座巨大沙山轉眼間就被他弄成了一個人形。
少年圍著巨大沙山轉了一圈，滿意的點點頭，咬破手指擠出一滴血朝著沙人滴了上去，然后一揮手，沙人便活了過來。
這個活物抖動了一下，身上的積沙撲啦啦的掉了下來，露出里面的肉身來。
這是一只滿身長毛的巨大猿猴，青面獠牙，好不猙獰。
L的眼中滿是追憶，喃喃道：“這就是當年的我了。”
我看了那只巨猿一眼，咽了一口吐沫心中暗道：怪不得路西心中一直都沒有L的位置，這巨猿的樣子簡直不能用丑陋來形容了，甚至根本就看不出半點人類的樣貌。
再看看半空中如同瓷娃娃一樣漂亮的青年路西，實在是不怎么配套。
而且換位想想，如果我被這樣一只巨大的怪物暗戀，不僅不會有半點美好的感覺，恐怕還會被嚇出一身冷汗來吧。
L淡淡道：“我那時很丑，是不是？”
我想點頭，但是又覺得不禮貌，可是若是搖頭的話又太虧心了，只好說道：“這都是往事了，你現在真的很漂亮，可路西卻已經成了一個猥瑣的胖子，若是他現在見了你，一定會非常喜歡你的。”
我話說到這里卻住了口，心中不禁浮現出了肖瀟的身影。
好像肖瀟現在也是非常漂亮吧，可是在我心里每次想起她，還總覺得她是個一頭短發的假小子，哪怕她現在已經變得風華絕代，我心里卻升不起半點非分之想。
恐怕路西心中也也是這樣吧，他心中的L還是那個丑陋巨猿，這個刻板偏見一旦形成就不那么容易改變了。
如此一來，他又怎么會對L產生什么想法呢？
我有些感傷的嘆息了一聲，好像是在嘆息L，又好像是在嘆息肖瀟。
當年上古的悲劇，怎么好像翻版一樣又落在肖瀟這個后人身上呢，似乎L的本事是個不祥的魔咒，一代代坑害著它的傳人們。
L是這樣，肖瀟也是這樣，師娘也是一生不幸，就連露娜那個婆娘受了L的傳承也是一路悲催。
L有些憂傷的說道：“當年我太年輕，不懂男人心中所想，總以為外表沒那么重要，只要自己付出真心，加以時日總會讓路西回心轉意的。
所以我一直努力的制造陸地，一直想要為我和路西兩人制造一片我們的世界。”
說著，L朝著那個巨猿遙遙一點，巨猿便動了起來。
巨猿身邊的海底紛紛升起，化作一堆一堆的沙土，然后在巨猿注視下變為更加凝實的土地，朝著周圍的海域填充下去，于是一片一片的陸地就被造了出來。
這個巨猿又在陸地上重復著路西做的事情，造出了一堆巨人。
這些巨人普遍身體巨大，可也有不少只有正常人大小的小人，甚至還有一些巨人只有獨目，或是身子上長出了上百只手臂，樣子猙獰恐怖。
空中的路西一一將自己的鮮血灑在這些沙人的身上，這些沙人都化作活物動了起來。
只是路西好像有些厭惡容貌太過丑陋的，將他們一劃丟進地底，然后才滿意的指揮剩下的人們干了起來。
巨人始祖看著那些被拋進地底的巨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可終究還是沒說什么。
這些人和這個始祖巨人一起努力的造陸，土地慢慢變大起來。
到了這時候，我也終于看出不對了，無論那些新生的巨人還有這個始祖巨人，甚至那些只有普通人大小的小人，在干活的時候都沒有動手。
他們僅僅是看著海底，然后海底的沙子就自動飛起化作凝實的土地落在目的地上變成他們想要的形狀，于是一片一片的陸地和形形色色的建筑便拔地而起。
似乎只要他們看著這些土地只憑想象就能讓工作完成是的。
我想起了L提到的關于物質和意識的分別，有些不敢相信的指著這景象問道：“這難道就是你剛才說的，物質和意識？”
L點點頭說道：“是啊，在我剛出生的那個年代，如果想要做什么，并不需要動手。
只要我努力想，那么世上的物質便會按照我的想法做出改變。
按照你頭腦中的觀念來說就是，物質是第二性的，意識是第一性的，這世界是個唯心的世界，心外無物。
也就是說如果一個人肉身毀了，他的意識可以獨立存在；但是若是一個人的意識消散，那么肉身也就不復存在了。
人們想要改變物質世界，只需要動腦想想世上的物質就會隨心而動，只要頭腦足夠強，連世界基本規則都可以被我們的想法所改變，這才是這個世界最初的樣子。”
我驚訝的問道：“這樣說來，那豈不是人人都可以隨便按照心中的想法改變周圍的世界了，那世界得亂成什么樣。”
L笑笑說道：“是啊，那會的世界確實就是這么亂的。
你別忘了，在更早的時候路西連時間都忘記造，幸好那時候意識的運行是不需要時間的，所以白澤才有機會只用意識就修煉到合道境界重開天地，否則的話這世界還不知道是什么樣子呢。
再后來，世上的人漸漸變多，他們的想法也五花八門，他們之間沖突越來越多，世界也越來越亂，路西因此憂心忡忡。
我看到路西整日擔心的樣子心中不忍，于是便暗自努力進階合道境界，將物質和意識的位置翻轉，讓物質世界成為意識的基礎，這世界才慢慢安定下來。
但是因為我的道法特殊，在更改天地法則之后，我仍然可以隨意切換物質和意識的主導地位，所以我也是世上唯一一個可以用意識作為第一性的人。
人們因為我的進階失去了隨心所欲的能力，這也就成了我悲劇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