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她靠在椅背上，抱著雙手，看著我。

“嗯。。“我的目光躲開了，”是很久了。“

“怎么了，你看起來有些不愿意的樣子。“

“沒什么。“

“不過，想要開口還真的是有點困難。“

“嗯。。“

“你也不是很想談這些的吧。“

“不談真的好嗎。。“

“原本有許多想問的問題，不過畢竟已經過去這么久了，想問的問題都已經忘完了。“

“什么時候重新開始拉小提琴的？我以為你已經不會再碰了。“

“嗯。。。暑假有時間了，所以就想再重溫一下。“

“不過說起來，你剪了頭發還真是有些令人吃驚。“

“偶爾也想試一下不同的發型。。“

“還有。。“

“那個，“她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打斷了我的話，”在聊這些東西之前，我有個問題必須得問。“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想要問的，大概也就是我原本想要說的。可是我還沒有準備好，我還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盯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神躲閃了一下，原本是靠在椅背上的她也挺直了腰，使得氣氛也變得嚴肅起來。

“那個。。“我看見她略微緊張的神情，還有她不自覺開始緊繃起來的眉毛。

“理由。。“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輕，語氣也開始變得有些不堅定。

“我只是想知道理由，如果我之前有做了什么讓你討厭的事的話。。。“她把臉別過去，眼睛看向地面，我看得出她眉眼間的緊張。

理由，現在就要將一切都向她解釋說明清楚嗎。她說出這些話，想必肯定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并且做好了接受一切有可能的后果的心理準備，同時肯定還經歷了長久反復的心理斗爭，才會一鼓作氣，將這些不得不說的話說出口。那么我呢？我為什么在此刻卻猶豫了？我害怕說出那幾個字嗎？那個詞在我的腦海中時常出現，但它仍然是一個陌生的詞，因為我甚至一次也沒有將它說出口過，因此它也顯得沉重，無法被輕易說出口。

“不行。。嗎。。抱歉，還是忘掉我剛才說的話吧。“

當我還在猶豫的時候，她卻已經承受不住心里的壓力了。當她在模糊的路燈下走著的時候，她在想些什么呢？是和我一樣，在做著激烈的內心斗爭嗎？可是我沒有察覺，我只在想著我自己。

“我。。“

她抬起頭。

“我。。喜。。。“

突然，服務員將我們的菜端了上來，打斷了我即將說出口的話。

“還是先吃飯吧。“她拿起勺子，準備開動了。

“等一下。“

“嗯？“

“我還有話沒講完。“

“什么話？“

“喜。。喜歡。“

她楞了一小會，突然笑了起來，把手中的勺子放了下去。

“你說什么？我沒聽明白。喜歡什么？誰喜歡誰？“

她的聲音也亮了起來，和剛才的完全不一樣。

“我。。我喜歡你。“我聲音已經焉了，氣勢也完全沒了。

“就這樣嗎？“

“所以我才會。。。“

“嗯，我已經明白了。“她笑得很開心。

“真的嗎？“

“嗯，我明白的，因為喜歡，所以想要占有，因為無法占有，所以開始變得扭曲，想要發泄，對吧？“

“嗯。。“

“我之前就覺得奇怪，如果你真的討厭我的話，卻又總是偷偷看向我這邊。總是故意無視我，卻又總是故意出現。“

“察覺到了嗎。。“

“怎么可能察覺不到，你偷看的樣子太明顯了。不過我一直不敢確認，也一直裝作沒注意到你的樣子，直到你現在親自說出口。“她看著我，又壞笑了一下，”膽小鬼。“

“因為。。太難以啟齒了。“

“不過其實我也一樣呢。“她重新拿起了勺子，舀起滿滿一勺的飯，遞到了我的面前，”一定很餓了吧，來，啊~“

我身體向前傾，想要張開嘴去接住，但又習慣性地猶豫了。

“怎么了，不想要嗎？“她把手往回縮了一點。

“等一下。“我站起來，把身體也伸過去，含住了她的那個勺子。

又回到了從前的我熟悉的曖昧的氣氛，我大致明白了些什么，但又始終不敢確定。除非她親口承認，否則就算有90%的概率我也覺得不夠。我不能想象這10%的失敗，也承擔不住這個失敗。我唯一能確定的只有她并不討厭我，不，或者說連這個也不敢確定。我渴望她的答復，可是她卻看起來很從容，絲毫沒有想要給予答復的樣子。

“其實，我也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不過現在也應該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了。“

“什么秘密？“

“現在還不能說。現在就說出來的話就太無趣了，還要再等一會。“

“可是你這么說，我就根本等不下去了。“

“說不定吃完飯了我就會告訴你了。“

“真的嗎？“我拿起勺子開始盡可能快地吃起來。

“要細嚼慢咽哦。“她倒是悠閑地看著我，和看起來匆匆忙忙的我形成了對比。

秘密，不是秘密的秘密，是什么呢？會是我所想的嗎？會是我想要聽到的嗎？

我們又走在了熟悉的街上，路燈的光依舊很曖昧，她已經要準備回家了，可是她卻依然沒有要將那個秘密告訴我的樣子，也沒有給予我答復。

她在牽著我走，這樣的場景似乎有點熟悉。涼爽的風驅散了悶熱，兩人走路的聲音在回響著，我不自覺地握緊了她的手。

“現在就要回家嗎？“她轉過頭，看向我。

“你呢？“

“我的家就在不遠處，走路可以到。你認識到車站的路嗎？“

“完全不認識。“

“那我帶你去吧，還有一段路可以走呢。“她笑了一下。

她輕輕地哼起了歌，扎起來的馬尾雖然不長，但在走路時也一搖一搖的。

街道上只有偶爾經過的車輛，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了。在早上出門的時候，我會想到到了晚上會是這個樣子嗎？我生命的軌跡又一次因為偶然的相遇而改變，這是意外嗎？還是說是命運？在那個路口無意選擇的那條路，在無意中也將我帶向了某個未曾設想的未來。

然而，隨著步伐的一步步向前，某件更為重要的事卻仍然還未得到解答，我不由得開始變得焦急起來，而顧不得回味這奇妙的命運。我總感覺車站馬上就會到了，我害怕抬起頭就能看到車站的影子出現在我的視線里，于是我一直低著頭。如果到了車站，她仍然還不給予我答復，那就是在暗示拒絕了。等到了明天或者是其它時候，我就再也問不出口，不敢再向她尋求答復，明白她的心意，然后這件事就會像沒發生過一樣，一切又都會回到從前，回到那種曖昧不明之中。

我又看向她，她卻好像沒能體會到我的焦急。

“前面就是車站了。“

我抬起頭，的確看到了不遠處的車站。

她應該會在最好的時機說出她的所謂那個秘密吧，至少會在我真的要轉身離開之前，應該會吧。我這么祈禱著，又開始猜測她所謂的秘密。

“就到這里吧。那么，再見了。“她笑著揮了揮手。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們已經站在了車站的門口。

一路上我們沒怎么說過話，因為到車站的路確實不長，而現在我們要以這樣簡短的告別來結束這次偶然的相遇。

我等待著她的開口，可是她卻轉過身，似乎真的要回去了。

“等一下。“

我不顧一切地喊住了她。

“嗯？還有什么事嗎？“

“答復呢？“

“嗯？什么答復？“她背對著我，語氣在上揚，但我沒能看見她的表情。

“就是。。我的告白。。“

“原來那是告白嗎？既然想要答復的話，就正式地、認真地向我告白，不這樣的話，我也不能認真地答復。“她轉過身，看著我的雙眼。

“我。。我喜歡你。“

“所以呢？“

“所以。。所以。。請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

“僅此而已嗎？“

“還有，請給與我你的愛。“我緊張地閉上了眼睛，不敢看到她的反應，這已經是我的放手一搏了。

她又一次輕輕地笑了，而且笑得比以往都要開心，我聽見了她清脆的笑聲。

“那這樣的話，我也不得不認真地回答你的請求了呢。不過在這之前，我也要先說出那個秘密。A，請先睜開雙眼，這個秘密，你一定要把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記住。“

我睜開了眼，看見她因緊張而泛紅的臉頰。

“我也喜歡你。“

“然后，我的答復是，樂意至極。“

她抱住我，把頭埋在我的胸口。

“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刻，謝謝你，謝謝你，我好快樂，A。“

我感覺到全身的皮膚也都在因為過度的興奮而泛紅，不自覺地也緊緊地抱住了她。

“我也好快樂，抱歉，讓你久等了。“

這是現實嗎？擁抱著我的她，原來是那么的實在，兩個人的緊密貼合，原來是這種感覺。我聞到她的氣味，即使是隔著衣服，我也能感受到她的身體，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實實在在地擁抱著我，而我幾乎就要站不住了。

“明天再繼續見面吧。“

但她卻沒有立刻放手，聲音還是顯得那么的不舍。

“不，我不想回去。“

“但是必須要暫時分開一會了呢。“她慢慢地松開了擁抱，于是我也松開了。

“明天什么時候見面？“

“上午九點，還在那個長椅見面吧。“

“好，明天再見吧。“

她戀戀不舍地向我揮了揮手，與我告了別，然后轉身回去了。

我也轉身走進車站，但是剛轉身，卻又急切地回過頭，佇立在原地，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而她在某個地方也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也看見了我，于是向我再次揮了揮手，然后再次轉身離去了。我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路燈之中，我才不舍地走進了車站。

我的身體上仍然還殘留著她身體的柔軟觸感，在我的衣服上還能聞到她淡淡的體香。

這種愛，原來我也可以擁有嗎？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情不自禁地又開始傻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