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也逐漸消失,房間里變得更加空蕩。我撩開窗簾往外邊瞥了一眼,雨已經停了,但是陽光沒有出現,仍然是厚厚的云。
我曾經有過許多幻覺,現在也是,以至于我回憶不清過去,也分辨不出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我自己的一廂情愿。假如我把某些過去的錯覺誤以為是真實的,一直到現在,我也仍然沒有從錯覺中徹底醒過來,那么,我的過去對我而言,也就成為了某種不真實的存在。我曾經信以為真的,或者想要相信為真的東西,對我而言可能就要成為現實的某些東西,現在夾雜了我的美好的愿望,使我不自覺地感到害怕和戰栗。
那樣的錯覺什么時候開始滋生,像水管里的水藻一樣纏繞著我的腦海,將我一步步地推向深淵。當我在昏暗的房間里看見她瘦弱模糊的背影,當她在安靜的夜里靜悄悄地躺在我的身后,我不禁猜想,我們可以互相靠近,我們可以在一起。
不過,即使是現在,我也還是不能放下這樣的猜疑,我始終忍不住去想,這真的只是錯覺嗎?難道她愿意睡在我的背后,而對我卻僅僅只是冷漠?這樣對懷疑的懷疑得不到否定的答案,使我一直抱有希望。我渴望聽到她的回答,但我害怕看到她的否定。
我當然愿意付出愛,可是我能付出什么樣的愛呢?我想要她的愛來填滿我自己,可是我卻無法好好地給予她我的愛。我還沒有習慣愛人,也沒有習慣被愛。
今天我沒有去學校,我不敢見到他們,也不愿談起昨天的事。不過我仍然想和她道歉,即便這樣子會顯得非常滑稽可笑。我想要他們知道,我是出于某種原因—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也能讓他們明白這個原因是什么—才會這樣子傷害她,同時也讓他們知道,這只是我一個人的鬧劇而已,與他們無關。不過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他們不會再知道這些了,我再沒機會向他們說出這些話,或者說,他們能夠理解我嗎,這樣的感受能夠傳達給他們嗎?如果他們不能感受到,或許這種理解的可能也根本不存在,那我能夠向誰說,我只能默默地和自己對話,讓自己慢慢消解掉這種只屬于我自己的痛苦。
小雨從上午一直下到了下午,不久前才剛停。我感到極度的疲倦,即使我這一天都只是這么坐著或者躺著,但是我從來沒有感覺過這樣的疲倦,仿佛時間凝滯,一切都不再動。
我又想起她沐浴在微弱月光里的身影。她曾經近在咫尺,我擁有過我想要的某些觸手可及的希望和未來,我面朝著她,仿佛她永遠就在我的眼前。可是我在擁有著,同時也就在失去著。這樣的瞬間,這樣的將來和現在,都在慢慢遠去消失,都將在某一天變成令人懷念的過去,直到我變得蒼老,直到我漸漸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