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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永生的被創造者

地球-太平洋上空-報應號/01:05

“連個汽車人都抓不到?真是個廢物!”

霸天虎首領的呵斥令在場的所有人噤聲。基爾薩克與他的副手惶恐不安地半跪在階下,其余霸天虎也俯首無言,唯獨賽特還在泰然自若地望著他。

基爾薩克竟然讓汽車人偵察兵和他的人類同伙在眼皮子底下溜走,并且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那些漏網之魚的下落,驚破天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他為自己辯解了。“滾。”霸天虎首領輕吐一字,猩紅的眼眸也恢復了平靜。

“您無謂為這些小事動氣的,驚破天陛下。”看著霸天虎們悻悻地離去,賽特反而平淡地笑道。

驚破天瞥了賽特一眼,并不掩飾語氣中的厭棄:“基爾薩克無能,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您說的是,陛下。”盡管驚破天已經對他愈發鄙薄不屑,賽特仍舊恭敬地俯身致禮,“不過,無能的賽特給您帶了一份……或許能寬慰您心情的禮物。您瞧。”

驚破天回過頭,帶著懷疑的神色望著這個總是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的汽車人軍師。只見他揮了揮手,一名霸天虎士卒便提著一個金屬支撐的透明牢籠走上前來。隨著籠中被枷鎖束縛的人類少年的顯現出了清晰的面容,驚破天也開始以猜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他自然不可能認識一個小小的人類,但眼前這個金色頭發的男孩看起來卻很是眼熟——他的身上盡是布滿暗藍色電流的黑色傷痕,在那撕裂的皮膚下,隱約可見的能量管交錯排列于金屬色的骨叢之間。他的雙手與雙腳都被流淌著高壓熱電的鎖扣封印,而以人類的血肉之軀根本是完全無法承受的。他正抬著頭,以狠厲的目光直直地瞪著他。驚破天愈發好奇,因而特地湊近去觀察他的模樣。在仔細地將這只小蟲子審視了一番后,這位霸天虎首領突然狂笑了起來:

“哈哈哈!賽特啊,賽特!”

賽特仍舊靜靜地著聆聽他狂躁的笑聲。

“干得不錯,賽特!”驚破天回頭笑道,聲音卻相當冷厲,“好好看著這位——我們的小兄弟,有一天,我要讓超級領袖親眼看著他……碎首糜軀。”

“是,驚破天陛下。”賽特點頭應道,灰色瞳孔上漂浮著一絲得意的微笑。當他望向籠中的人類少年時,他也正以陰郁的眼神地抬頭回望。他們的確是素不相識的,可這卻仿佛并不是他們的目光的第一次交鋒。

地球-更早前/**:**

沒和救護車一起進入那座太空橋,大黃蜂并不后悔。他也從來沒有預想過會存在救護車將他們丟在地球上不管不顧的情況。在這數十天的逃亡歷程中,汽車人偵察兵一直滿懷希冀地等待著汽車人同胞的到來。

在護送那個神秘的布娃娃一般的人類女孩時,從來不說好聽話的他甚至還會出言安慰,向她保證領袖衛隊一定會來拯救她的星球。

“放心吧,就算搞事的不是霸天虎,擎天柱也不會不管。”第一天,他這樣說。可就在他們幸運地逃出炮火的圍剿之后,霸天虎的報應號便徹底摧毀了他們的太空橋基地。

“八成是我們設置的錨點有問題。救護車傷成那個樣,要是降落的地方離赤鐵堡很遠,情況就不妙了。”第三天,他坐在前往南美洲西海岸的一艘輪渡的甲板上抬頭仰望著南半球的星空喃喃自語。身邊的淡金發女孩趴著休息,經過她修理的老舊收音機播報著那位名叫費茲圖因的星球代言人不日將與霸天虎代表協商的相關新聞。

“一定是遇到了太空橋的技術難題……”第七天,他們在利馬的一所大學圖書館里相對而坐。塔洛終于收到了來自夏佐的回電,卻在第一時間切斷了塞伯坦聯絡團專用的通話頻道——對方用了夏佐的賬號,卻沒有使用三人小隊的接頭暗號。塔洛判斷,費茲圖因在和霸天虎進行所謂的談判后已經找上了夏佐的父親。

她無法聯系夏佐和路易斯。盡早切斷與這兩位小伙伴的關系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如今,代言人的那些殺手與驚破天的爪牙們正在全球搜捕他們的下落。他們已經逃無可逃,只得從荒無人煙的野外跑到相對隱蔽的人口密集區躲藏。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第九天,在一家快速披薩店里,咬著筆頭的淡金發女孩用堅定的目光望著頹靡的金發男孩。

“那么,你想怎么辦?你能怎么辦?”大黃蜂有氣無力地苦笑了一聲。經歷了數天的奔逃躲藏,大黃蜂已經對這樣無能為力的境況感到疲倦。即便自己還是個汽車人,也根本無法憑一己之力對驚破天和他的報應號采取行動。更何況現在他也只不過是個體型渺小的人類。

目前的情況是,整個地球至少有一大半的人類都把希望寄托在那個和霸天虎勾結的星球代言人身上。他的威勢又足夠使他欺世盜名、一手遮天。他們必須想辦法揭開他的虛偽面具,但就憑他們又能做什么呢?

“我會有辦法的,”塔洛推了推她那仿佛嶄新的金邊眼鏡,仍作出一副鎮定的語氣,“不過……小黃毛,你愿意幫我一個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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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汽車人的支援抵達之前,必須先恢復與塞伯坦的聯絡——把希望寄托于一個對人類痛恨到極點的無情醫官身上顯然已經不現實了,他們必須與汽車人領袖取得直接的聯系。而以賽特那種對任何人都不能全然信任的性格,他一定會把控制弋兆屏蔽網的中央系統安裝在隨時都可以親自檢查的報應號上。

塔洛已經為此鉆研了數天。只要能夠登上報應號,她就有信心破壞屏蔽系統的運轉。塔洛的內心已經有了堅定不移的計劃,然而,大黃蜂卻并不在她的計劃之中。

于是在一些謹慎的斟酌后,塔洛認真且誠懇地望著眼前這個長久被禁錮于人類形態的汽車人戰士,帶著一絲猶豫和心虛開口說道:

“還,還得雨點的那棟秘密別墅嗎?那里的設備我還用得上……你幫我跑一趟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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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黃蜂始終信任塔洛。

他們已經一起在地球上經歷了那么多,盡管他一直都對這個神秘女孩的未知背景懷有一顆好奇的火種,盡管他們總是三天兩頭地互杠互損,大黃蜂也始終把她當成好朋友看待。因而當塔洛提出這樣的請求,并且表示他們需要分別行動時,大黃蜂不曾多想便答應了她。

直到他根本一無所獲地回到了他們約定碰面的榴花大酒店,在酒店大廳的行禮寄放處發現了女孩留下的背包和她那臺從不離手的筆記本電腦,大黃蜂才意識到她對他說了謊。

他并不知道她的電腦密碼,以他的水平也無法破解這個被她重重加密的系統。他嘗試著開機,卻只能在沒有響應的屏幕中看到塔洛留下的一段訊息:

對不起,小黃毛,我不能再繼續陪著你了。帶著我的家當去芬尼里耶找路易斯,他會有辦法保護你。

地球-太平洋上空-報應號/03:34

隨著門外來自于兩個體型截然不同的物種的腳步聲越發地清晰,被鎖鏈囚禁于刑架的金發少年虛弱地抬起頭來。圈禁室的大門也陡然張開。

一束冷光自上而下墜落,映照著徑直走來的女孩的身影。她還穿著那件墨綠的棉襖,亂蓬蓬的淡金色頭發編成了兩股麻花辮掛在肩頭,金邊眼鏡下的冷綠色雙瞳東張西望,顯露出緊張又愧怍的模樣。

“臭,臭丫頭,你——”喉嚨處的一道創傷已經令他連說話都非常困難,可這語氣中仍然含有掩飾不住的激動。

隨著無言的女孩緩緩走近,大黃蜂才發現從她身后的晦暗處出現的一個暗綠色的塞伯坦人的身影。

又是那個有著灰色光學鏡、戴著褐色輔光鏡片的名叫“賽特”的汽車人。大黃蜂在報應號上見到他時,便懷疑自己過去在某個地方就已與他謀面。如今他竟然與女孩相安無事地站在一起,大黃蜂猛然便想起了有關地下搏擊場的那段回憶。

賽特……薩特,呵,是他。人類形態芯片,真是個好東西。女孩捏緊了拳頭,不敢抬頭與他相視一眼。大黃蜂便不自覺地苦笑了一聲。他并沒有忘記那一日的失敗,堂堂B-D怎么可能會輸給一個才幾十千克的人類小孩呢?現在仔細想來,那個名叫薩特的銀頭發的男孩,和眼前這個汽車人的笑容是多么相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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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多了,小家伙。”

賽特輕聲催促著,又俯身伸手輕輕地握住眼前這個小小的人類女孩,將她小心地遞到了囚犯的眼前。塔洛對這大塊頭的舉動感到久違的熟悉——在護光秘殿時,他們曾經以無血緣的養父女關系相處了極為久遠的一段時間。作為高階使者法格瑪爾驕傲的造物,塔洛自小從所謂的“親生父親”那兒得到的只有冰冷的指令。她對親情與友情的所有體驗與感受,都是賽特這個養父給予的。

可盡管如此,被握在機械體手中的時候,塔洛依然從心里產生了抗拒和排斥。她怨憤地望了他一眼,回過頭時卻始終不敢抬頭正視近在眼前的被枷鎖禁錮的男孩。

“有什么話就盡快說哦。”賽特留下了一句話便體貼地離開了囚室。大門緊閉后,燈光也逐漸亮了起來。

寂靜的囚室只剩下儀器運轉的滴答聲,仿佛碎冰沙漏迎接著末世來臨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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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逃離護光秘殿數千年后,塔洛·奈普頓一直對自己曾丟失的那一段記憶耿耿于懷。

作為被創造者、護光秘殿的一員,塔洛的腦系統足以儲存自己存在過的任何一個瞬間的記憶。起初,她也同那些獨特生物一樣忠心服從于自己的造物主。可數萬年前的某一天醒來時,塔洛突然發現自己失去了將近兩年的記憶。是腦系統故障嗎?還是法格瑪爾刻意所為呢?使者們隱瞞著她,連同從小一起長大的小汽車賽特對此也不執一言。他只是告訴她不要去想這件事,還用一種哀傷的語調告訴她這是一種解脫。直到在她的再三央求下,賽特才假惺惺地將一枚人類尺寸的黑色戒指交給了她——而當塔洛見到它時,一股劇烈的疼痛便如撕心裂肺般襲來。失去的記憶沒有形式也沒有內容,僅僅只是在腦系統里追索到那段時間附近就已令她陷入了不可自控的癲狂與徹底的神經崩潰中。塔洛于是嚇得將那枚充斥著不可追憶的黑暗的戒指扔了出去。盡管仍然對那兩年的記憶感到困惑,她卻從此再也不敢深思。

在為使者們服務的漫長歲月里,塔洛也逐漸察覺到了護光秘殿的真正目的——這些狂熱的使者們會不惜以毀滅生命個體甚至整個族群的方式來掠取他們想要的東西,那些一個又一個的滅亡的星球和消逝的文明就是事實的證明。作為一樣被創造的工具,塔洛也意識到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在為虎作倀而已。漸趨獨立的思想與樸素的情感讓塔洛產生了背叛造物者的想法。

繼承了法格瑪爾超級智慧的塔洛順利從位面之河逃離,之后便在星際間隨著流動鑒商的船隊開始了漫漫無休的贖罪之行。

幾經輾轉周折,塔洛終于先一步找到了藏匿在地球上的精靈族。“精靈與元首雙刃”是她從賽特的任務單中窺探到的級別最高的幾項任務之一。當她帶著對這些機械生命體的警告來到南極洲時,彼時的奇爾希元首正在迎接著精靈族最后一只誕生于“主神溫爐”余火的小生命。寒冬王庭的精靈元老們以“艾露伊”命名這位未來的元首,代表王室血脈的來之不易。

然而,最后一絲微弱的溫爐之火不足以維持一個精靈生命的成長。“艾露伊”的能量信號顯得岌岌可危。在塔洛的建議下,精靈長老最終選擇將傳世的圣物元首雙刃鑄入了艾露伊那顆還未成型的火種。雙刃的力量支撐著她的生命,她的存在也將成為它永恒的守護。

被寒冬王庭視作外星顧問的塔洛幾乎是親眼看著這位被喚作“小珍珠”的元首在萬千寵愛中慢慢地長大,直到一場連她也無法查清真相的滅絕之災來臨。

一千年前的那場災難究竟是否是護光秘殿所為,塔洛已經無從查起了。她并不是那些配備賽星重武器的霸天虎雇傭兵的目標,她也沒有能力拯救整個種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為了保護元首雙刃,塔洛受元老們臨行前的囑托用隔絕光線與弋兆的冰網將艾露伊封印了在錯位的空間里,才讓她躲過了劊子手們最后的處決。精靈的唯一血脈就這樣一直在洞窟中沉睡,直到時間將她大部分的回憶蒙上隱蔽的沙塵。

精靈族與世無爭、善待外客,本不該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然而在茫茫的宇宙中,與其遭遇相似的族群還有無數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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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發生的事,你也知道了。”將這些經歷進行簡短的歸納和敘述后,塔洛嘆了口氣等待著大黃蜂的回應。

他的枷鎖是賽特提供的,材質用于壓制硅基高密度的機體,尺寸卻是人類大小。早在地下搏擊場與B-D交手一場后,賽特便吩咐鳴鞘打造了這樣一副定制的鐐銬。還是和從前一樣,這個老家伙仿佛對什么事情都運籌帷幄。

“呵,呵呵,什么護光秘殿,什么……精靈,我根本不感興趣。”大黃蜂冷笑著打量眼前看不透的女孩,“告訴我,你到底為什么要幫我們?你到底……還想利用我做什么?”

塔洛平淡地答道:“很簡單。因為只有你們能查清精靈族被害的真相,保護好殿下和元首雙刃。以前,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太多的錯事,現在我不想再見到護光秘殿繼續作惡了。”

女孩的理智和平靜讓大黃蜂覺得陌生。她的眼神的確完全不像個孩子,甚至……比他所認識的超級領袖還要淡漠。

“沒錯,我幫你們也只是想為自己贖罪。”塔洛繼續說道,“地球絕不能重蹈覆轍。”

“真可笑……”大黃蜂輕蔑地嗤聲,抬起頭來直直地凝視著塔洛,“我不知道你以前做了哪些錯事,可那些已經發生的又不會因為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改變什么。你根本沒必要假惺惺的,為了所謂的心理安慰去幫毫不相干的另一撥人。你以為你是什么?救世主嗎?”

“我從來都沒有這么想過。”塔洛深吸了口氣,她仿佛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接著便回頭向囚室高聳的外門走去。

走了兩步,女孩又忍不住回過頭來:“我不是叫你去找路易斯嗎?到底又是為什么啊?為什么要蠢到來自投羅網?”

塔洛從沒想過自己的脾氣也可以這么暴躁,仿佛被眼前這個軟硬不吃的小黃毛同化了一樣。

“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金發男孩喘著粗氣,一昧地冷笑道,“就憑你?等你找到報應號的控制艙的時候,只怕整個地球都已經是霸天虎的后花園了。”

“我,我的事,不用你管。”塔洛留下了一句話,便再也不回頭地徑直離去。

大黃蜂捏緊了拳頭,高度壓縮的金屬關節發出電流摩擦的噼啪聲,塔洛也聽得見。望著這個不知究竟是什么生物的女孩漸漸被黑暗吞沒的背影,大黃蜂忽然意識到她并不明白在她留下那些遺物似的家當一走了之時他那憤怒又焦灼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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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破天陛下對你的形態芯片項目很感興趣。”賽特倚靠在過道的墻壁上,望著從囚室里走出來的心事重重的小家伙,“我已經說服他,讓他把供電倉下層的研究室給你用了。”

“你得答應我,無論如何要留他一命。”塔洛昂著頭不帶語氣道,過道內響起清亮的回音。

“拜托了,小家伙,做你的擔保已經讓驚破天對我很不滿了。你這個要求著實有點兒……讓人為難。”賽特略微無奈地笑。

“你給別人當牛做馬這么久,難道這點權力都沒有嗎?”塔洛則不客氣地說。

“對養父說話不可以這么無禮哦。”賽特俯身一手托起這個從小養大的女孩,用訓誡的語氣說道,又嘆了口氣向前走去,“你不知道這里頭的淵源,新仇舊賬一起算……這小子就是神仙來了也難救了。”

塔洛愣愣地被賽特的放在他鞍狀的肩甲上——這個從前她經常待的地方。她的腦海中浮現起方才刑架上那遍體鱗傷的男孩的樣子,忽然緊張地哆嗦了一下。

塔洛已經見證過無數的死亡,可她不想他死。

報應號-X7研究室/**:**

該怎樣救他?怎樣才能讓他不要死?坐在工作臺上的塔洛把載入到一半的代碼晾在一邊,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冰冷的臉。這種幾萬年來都沒有體會到的心痛感令她難以形容。在親眼目睹那么多的死亡與滅絕時,她甚至也只不過是從容地麻木著而已。

塔洛搖了搖頭。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到破解屏蔽網的方法,與塞伯坦的汽車人取得聯系。可這臺工作設備并不能連接報應號的內部系統,塔洛用盡一身的本領破譯了林版分隔墻,卻也只能在這里找到最低級別的衛兵拍攝到的日常巡防監控畫面。

“你在做什么?”一個衰老的機械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打破了空氣的緊張沉寂。

塔洛迅速將屏幕切換為設定好的遮蔽模式,回頭警惕地向聲源的方向望去。

出現在研究室門口的是一個衰老的暗灰色霸天虎,他的胡須已經老化,左眼則被洞穿,一對斑駁的黑鐵色機翼搖搖欲墜地掛在他彎曲的后背上,渾身遍布的傷痕看起來已經有些年代了。這副模樣本該嚇到小女孩,然而塔洛卻并沒有任何觸動。

“你是誰?”塔洛從工作臺板上站起身,一路望著他走來。賽特曾保證說不會有霸天虎來打擾她的研究,看來他在報應號是真沒什么話語權。

“一個老人家。”老霸天虎走近時,彎下腰來仔細地拿右臉上的光學鏡端詳了這個小小的人類女孩一會兒。女孩面無懼色的模樣令他意外,而當他輕輕地將她鼻梁上那副眼鏡掃描了一遍后,也迅速意識到了她的身份:

“是賽特讓你來的?”

塔洛推了推眼鏡說道:“是的。”

老霸天虎則露出一抹冷笑,起身向塔洛身后的屏幕望去:“分隔墻是你解碼的嗎?差點就被他們發現了。”

“是的。”塔洛仍然表現得十分鎮定,“墻太多,很影響研究進度。”

“有什么收獲么?”老霸天虎抬起殘破的右手,幾個還算靈活的手指隨性地按動了幾個按鈕。

“沒有,只有一些日常巡視畫面。”塔洛這才有些慌了。她連忙小心地走到老霸天虎的手指前方,想著怎樣才能阻止這個大塊頭的行為。

“這些巡邏兵好大喜功,平時做事馬虎得很。你看看,這里,這是什么?”老霸天虎的語氣十分平和,調出的巡防畫面里突然出現的神秘飛行器也引起了塔洛的注意。她方才還真沒有關注這些。

“或許只是某個國家的衛星吧?”塔洛隨口說。

“衛星不會在短時間內兩次出現在同一個位置的。”老霸天虎又調出了另一張圖像來為塔洛切換展示。此刻的塔洛也顧不上揣測這個大家伙的身份了,他的話很快令她反應到了什么。畫面分辨率不高,但也勉強能看出在地球高層大氣外側出現的這幾兩小型飛行器不是人類科技的產物。霸天虎的巡邏兵顯然只當做是地球的衛星或是人類的空間站,所以對此不以為意。

“那會是什么呢?”塔洛轉而向老霸天虎問道。

“呵呵,那得查一查才知道了。搞清楚這些不明飛行物的來歷,驚破天會喜歡的。”老霸天虎朝塔洛點了點頭,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塔洛一時間有些茫然。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霸天虎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并且三言兩語就給了她一個如此關鍵的信息提示?這會不會是賽特設下的圈套呢?

但塔洛一向不會把事情想得太復雜。

太平洋空域-報應號后艙/**:**

賽特一直認為自己在做父親這件事上沒有怠慢過。盡管他還十分年輕,并且從沒結束過單身狀態,但老實說他對養父這個角色卻也并不排斥。在塔洛偷偷從護光秘殿叛逃之后,賽特也時常關心法格瑪爾的部下們搜尋這個小家伙的進展。

塔洛也不負期望地將汽車人送回了塞伯坦星。然而,那個名叫大黃蜂的汽車人偵察兵竟然沒有進入太空橋。大黃蜂極有可能是為了小家伙才選擇留在地球,他冒死也要保護她的決心真令人感動,可這也影響到了他的計劃。

驚破天的勢力正在不斷增長,可超級領袖卻遲遲未到。那個醫療官沒有把地球的情況帶到塞伯坦嗎?賽特不免有些著急了。在他的計劃中,今天原本該是驚破天的死期了。

好在,還有人能夠幫他們的忙。

“我把你的話帶到了。”天塹冷哼一聲說道,“但愿她真像你說的那樣,‘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萬分感謝您,尊敬的老師。”賽特禮貌地鞠了一躬,微笑著說。塞伯坦的無人機已經到達地球,可弋兆屏蔽網的干擾極有可能讓它們一無所獲。要在驚破天眼皮子底下順其自然地讓塔洛把必要的情報傳回塞伯坦顯然十分冒險,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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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指引的女孩運轉著自己已極度過熱的大腦,染成赭紅色的血液從過度消耗的眼睛和鼻孔中緩緩流出。女孩不忍用身上墨綠色的棉襖擦拭這污濁的液體,只得徒手抹干凈自己的臉以免影響視線。她已經獨自在昏暗的研究室內連續工作了三十個小時。不明飛行器的型號和歸屬已經明了,獲救的希望也就在眼前。只剩下最后一步,情報就能被這來自于塞伯坦的無人探測器捕捉,然后傳輸給遙遠的汽車人。

她需要用汽車人的內部代號來完成對情報的加密,以此取得超級領袖的信任并發出具體的錨點。而能夠幫到她的,只有那個被俘虜的汽車人偵察兵。

她順著記憶悄悄摸回了那間關押著他的囚室,卻發現俘虜已被霸天虎們帶去了別處,囚室已成了一間空房。她慌惘無措,在報應號里戰戰兢兢地找尋著他的下落。最后仍是賽特告訴她,金發少年已經被基爾薩克帶至報應號的刑場,在那里承受著酷刑的折磨。

他畢竟是為了她才會留下來,也是為了她才會被霸天虎抓捕。女孩心有不忍,央求賽特帶她去看他最后一眼。心領神會的賽特答應了。他將她藏在自己的肩甲內部,留下一個縫隙讓她能觀看到外面的情況。

“讓我和這個汽車人朋友再說幾句話。”賽特對基爾薩克說。霸天虎軍官雖然不情愿,但還是為賽特讓開了一條路。

于是他走近那個由熔鑄了神經劇毒的尖刺鑄成的囚籠,半蹲下來湊近里面奄奄一息的金屬機體壓縮而成的人類。

“喂,B-D,我來看你了。”賽特輕聲喊道,將失能的金發少年從昏迷中喚醒。男孩的身體已千瘡百孔,濃稠的藍色能量液在毒藥的浸染下發黑,被尖刺戳射得到處都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刺,像擁有了活性一般在他堅硬的皮膚表面伸展著、碾壓著,把猛烈的毒素送進了他的身體里。他還能說話嗎?

他抬起眼,唯一還清澈的眼神惡狠狠地望著籠外的賽特。當汽車人左側那染著漂亮的灰銀色線條的肩甲隱隱約約地張開,里面露出了一張熟悉的小臉時,他的眼神又驀然間柔和下來。

女孩的一雙眼眶外是一圈干涸的血跡,這使得他即便對她仍然有憤慨不滿的情緒,卻也已經不忍心了。他沒有力氣說話,只是苦笑了一下,又垂下了眼睛。

“小黃毛。”女孩將賽特的肩甲努力地向上抬了抬,然后努力地向眼前體無完膚的少年伸出了右手。

女孩沖他眨眼,那副金邊眼鏡的鏡片在極短的一瞬間閃過了一行文字。于是他雖然已經沒有力氣,卻也努力地伸出了被禁錮的右手,握住了女孩伸來的手掌。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女孩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帶著哭腔說道。由于事先背過了塞伯坦的整部字典,當眼前的少年順著二人緊握的手在她的手掌上輕輕地點寫完后,她也成功地完成了她的任務。

可是她無法釋懷。看著他被霸天虎折磨得不成人樣,看著他原本狠厲的眼神在望見自己時陡然變得溫和的樣子,還有他在一眼的頃刻間就毫無保留地相信自己……她原本對與自己救世贖罪的大業無關的人事都漠不關心,可現在卻無法忽視他的遭遇。

她的話并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心的。或許是太過虛弱,直到賽特合上肩甲,起身離開,他也始終一句話也不說。那些滾動的毒刺還在不斷地朝他的四肢和軀體輾軋,他又陷入了昏迷,可驚破天卻不會讓他就這樣死掉。他們還要留著他的命,向汽車人們表演對他進行開膛破肚的極刑。

女孩的赭紅色血液又從眼中流出來,從干涸的暗紅色血垢上淌過。她并不是人類,也不依賴于血液生存。這只不過是幾近燒傷的腦系統溢出的能量液,但更像是她控制不住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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