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剛用過午飯,就聽到山莊外有人聲,山莊地處偏僻,清靜了很多年,極少有閑雜人等路過。
秦情忙過去打開山莊門往外看了看,竟然是一個討飯婆,拄著個拐杖,衣衫襤褸。
秦情奇道,
“婆婆,你怎么要飯要到這里來了,這兒偏僻,又盡是山路。很少有人會走到這兒的。”
“大兄弟,行行好,賞口飯吃,老婆子孤身一人,也不辯路,稀里糊涂就走這地兒來了。”
秦情正要答話,林若楠走了過來,對秦情說道,
“快去給老人家盛些吃食過來。”
秦情答應著去了,林若楠又轉身對老婆婆說道,
“山下日子還是不好過么,只能出來討飯了么?”
老婆婆舉起衣袖拭了拭淚,
“但凡能有條活路,誰還能出來討飯呀,家里都死絕了,只余了老身一人,就是討飯也是隨死即埋啊。”
林若楠嘆了口氣,正想繼續說什么,只見老婆婆舉起手,遙指著山莊里,“啊~啊~”的半天沒說出話來。
林若楠覺得奇怪,也回轉頭看,只見葉大娘一邊做著針線活兒一邊領著莫璃璃與綠珠正在院內曬太陽。
兩位傻姑娘歪頭歪腦地圍著葉大娘,一會兒扯扯衣角,一會兒扯扯線,反正行為舉止傻得不能再傻。
“那。。。那位綠衣服的姑娘,可是綠珠?”
老婆婆“啊~”了半天終于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正是綠珠!”
林若楠答應。
老婆婆立即撲通一下坐在地上干號了起來,
“綠珠呀,我可憐的綠珠呀,你怎么成了這副樣子了呀。”
正好秦情捧著飯碗過來,林若楠連忙示意秦情將老婆婆扶起門。
沐輕寒與夜無寐聽到動靜大了,也都圍了過來。
“你是綠珠的什么人,你怎么認識綠珠的。”
林若楠問道,
老婆婆停止了干號,掙扎著爬了起來,就沖綠珠走了過去。
綠珠見有陌生人靠近,且穿著怪異,嚇得躲到了葉大娘的身后,只探個腦袋呆呆地瞅著,
老婆婆見綠珠這副神情,也怕嚇到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是太湖原家大公子的乳母馮氏,綠珠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原家死的死,散的散,大公子身邊伺候的人,就屬綠珠最伶俐的,沒想到。。。唉!”
沐輕寒因聽原昫月說過自己在三四歲的時候和乳母馮氏一道去春水鎮被綁架這一節,是知道有乳母馮氏這個人的,便對老婆婆說道,
“馮嬤嬤,我聽原兄提到過您。”
老婆婆抬頭看向沐輕寒,想著原家死的也不算光彩,遂并不想多提原家的事情。
沐輕寒可憐綠珠孤苦,想著有個熟悉的人照顧綠珠對綠珠能有好處,立即向林若楠請示道,
“師父,您看馮嬤嬤也無處可去,要不就留在山莊照顧綠珠,陪綠珠說說話,您看行么?”
林若楠點了點頭,
老婆婆立即就要跪下,被林若楠示意秦情攔住,
“馮嬤嬤,你就安心在山莊住下吧,有我們一口吃的,就肯定能有您一碗飯吃。”
老婆婆不往地點頭稱謝,又急切地想去拉綠珠,又恐嚇到綠珠,左右為難。
夜無寐道,
“葉大娘,我幫你看一會兒璃璃與綠珠吧,你領著這位馮嬤嬤先去用點飯吧。”
葉大娘一直在旁邊聽著,大致聽出是綠珠的舊相識,立即放下針線領著馮嬤嬤去廚房了,走時不忘帶走了秦情剛才端過來的那碗飯。
馮嬤嬤走后,夜無寐看向沐輕寒,
“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沐輕寒搖搖頭道,
“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如果有問題,這個人就不會出現在山莊門口。”
夜無寐一想也是,這方圓十里以內出現的人與物,估計都逃不過沐輕寒暗衛的盤查。
過了一頓飯的功夫,葉大娘領著馮嬤嬤回來了,馮嬤嬤已經收拾干凈,換了身葉大娘的粗布衣裳,卻也合身。
沐輕寒細看這個馮嬤嬤,也是個干凈利索之人。
馮嬤嬤走到綠珠身邊,輕輕拉起綠珠的手,一下下地摸著,一邊又落下淚來,
“綠珠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一個姑娘傻了呢,她旁邊的姑娘怎么也傻了呢。”
“此事說來話長,等以后我再慢慢告訴你吧。”
沐輕寒道,
馮嬤嬤點了點頭,拉著綠珠慢慢在小椅子上坐下,詳細端詳著,綠珠現在已經不覺得馮嬤嬤可怕了,也歪著頭瞅著馮嬤嬤,不時露出傻笑。
莫璃璃也加入了起來,扯扯馮嬤嬤的衣服,和綠珠一道沖著馮嬤嬤傻樂。
馮嬤嬤到來后,葉大娘徹底失業了。
本來夜無寐就把照顧莫璃璃的活兒給攬了去,現下綠珠也由馮嬤嬤去照顧了。葉大娘合計合計,就去找林若楠,說還是放心不下山下老頭子一個人居住,就準備告辭回去了,并一口答應要是需要隨時過來幫忙都沒有問題。
沐輕寒在一旁聽了,低聲吩咐秦情準備了一大堆吃喝用度的物品給葉大娘,夜無寐略看了看,指點著減去了大半。
沐輕寒又開始吹胡子瞪眼,
“你個蹭住吃閑飯的,還指手劃腳上了,山莊啥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夜無寐視若無睹,
“沐兄,你現在可是皇帝了,不能由著性子想干嘛就干嘛,你給葉大娘帶上的這些東西,明顯超出了一個村婦的承受范圍。這對葉大娘反倒不是一件好事兒。”
沐輕寒想反駁,又知道夜無寐說的有道理,只好揮揮衣袖走了。
夜無寐笑看著沐輕寒離去的背景,心道,
“啥時候沐輕寒能夠練的喜怒不形于色,就離一個真正的君王不遠了。”
然而出乎夜無寐意料的是,葉大娘還是出事兒了,尸體被發現的時候早已氣絕,看著像是遇到了打劫之人。
如今世間百廢待興,世道也不太平,打家劫舍的事情屢有發生,沐輕寒立即下了旨意給蕭青,讓其徹查并嚴懲惡徒。
夜無寐召來陳乘,對他一番耳語,陳乘領命而去。
莫璃璃的狀況明顯好了許多,已經能夠認人了,一看到夜無寐就眉開眼笑,這讓沐輕寒很生氣。
大家覺得也許梅花甘露真的有效,也拿給綠珠喝,無奈綠珠卻還是癡癡傻傻的模樣,沒有一點點進步。
午飯后照例是夜無寐處理谷中事務的時間,這個時間一般馮嬤嬤都會帶著莫璃璃與綠珠去散個步消消食。
這天陳乘急急忙忙找了過來,一番耳語,夜無寐立即起身問莫璃璃在哪。
突然山谷外傳來大馬猴凄厲刺耳的尖嘯聲,夜無寐與沐輕寒幾乎是同時奪門而出。
兩人飛掠出山莊,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后山的斷崖邊,馮嬤嬤正手持著匕首一步步逼向綠珠與莫璃璃,綠珠擋在了莫璃璃的身前,正一步步的朝著斷崖邊后退,莫璃璃的腳已經要踏到斷崖的邊緣了。
與此同時,山崖邊有兩只大馬猴正在樹與樹間快速地騰挪飛奔,眼看著莫璃璃就要摔下懸崖,夜無寐與沐輕寒卻還在百米之外。
兩只大馬猴猛得攛了過去,馮嬤嬤只覺身后勁風襲來,本能地閃身一躲,與大馬猴兒滾倒在了地上,馮嬤嬤奔力反抗,卻被大馬猴兒掄起摔向了斷崖,就在馮嬤嬤就要墜崖的一瞬間,馮嬤嬤拉住了莫璃璃,兩只大馬猴兒飛撲過去,一個用尾巴拼命勾住斷崖邊的一顆矮松樹,拉住另一只大馬猴兒,另一只大馬猴兒緊緊扯住了莫璃璃的胳膊,就這樣,兩人帶著兩猴兒都倒掛在了懸崖上。綠珠呆立了片刻,一步步朝大馬猴兒走過去。
“小心!”
沐輕寒一聲驚呼,綠珠茫然的回過頭,眼前只見一片銀白,夜無寐的軟繩飛索在樹干上繞了一圈,直接甩向莫璃璃。
莫璃璃一把捉住了軟繩飛索。
綠珠回轉頭,只見莫璃璃已經借著軟繩飛索的力道扯著馮嬤嬤幾步攀上了懸崖。
綠珠飛起一腳,將馮嬤嬤踢下了懸崖。
伴隨著一聲啊的慘叫聲,馮嬤嬤摔下了懸崖。
沐輕寒想要出手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夜無寐奔到莫璃璃身邊,一把將莫璃璃帶離了懸崖邊。
夜無寐突然出手如電,一把制住了綠珠,
“早就覺得你有問題,不要再裝了!”
沐輕寒不解地看向夜無寐,
“你做什么,那是綠珠!”
“我知道那是綠珠,但我還知道她不僅僅是綠珠。”
綠珠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古怪的表情,似乎在悄悄衡量著什么。
“不要再裝了,圣女大人。”
綠珠閉了閉眼睛,半晌后睜開,
“你是怎么發現的?”
“你太心急了,從得知葉大娘被害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懷疑你了。”
綠珠抬頭望天,沐輕寒還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定定地看著綠珠,綠珠的臉上突然出現悲愴的神情,怒視著沐輕寒,
“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一切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
沐輕寒茫然了。
綠珠慘笑,
“你以為你就那么玉樹臨風,招人稀罕,我就那么容易對你一見傾情,非你不可?”
“不,不是么?”
對于綠珠,沐輕寒一直以來都是那樣氣定神閑,總覺得世事變遷,一回頭,綠珠永遠都站在他身后,然而,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你別自作多情了,我恨你入骨,豈會傾心于你,簡直是笑話。”
“我自作多情?”
沐輕寒迷惑了。
“綠珠,你倆都別自作多情了,沐兄從來沒有看上過你。”
夜無寐插嘴道,誰知這幾句話更加讓綠珠氣惱。
“沐輕寒,你以為你是誰,本小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竟然還推三阻四。偏要跑去湊你那小師妹的熱鬧,你小師妹忙的很,哪有空搭理你。”
“綠珠,我勸你謹言慎行,我可不是沐輕寒。”
夜無寐警告地瞥了綠珠一眼。
綠珠仰頭狂笑,狀如瘋癲。
“我就不明白了,莫璃璃有什么好,一個兩個的被她迷得暈頭轉向。你,沐輕寒,還有主人。。。”
綠珠提到原昫月,竟然眼中泛起了淚光。
“真恨不得讓她碎尸萬段!”
“你敢!”
夜無寐軟繩飛索彈出,狠狠地抽在綠珠的臉上,綠珠臉上立即出現一道血痕。
“你要敢碰璃璃一下,我讓你死無葬生之地。”
“今日我還有活路么?反正都是死,我還怕死了能不能被埋么?”
綠珠譏笑地看著夜無寐,夜無寐淡淡勾起唇角,
“巫盅教圣女不允許自戕。”
綠珠神情大震,憤怒地看向夜無寐,
“莫璃璃是個什么怪物,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綠珠,我勸你放聰明一點,盡快恢復莫璃璃的神志,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綠珠的神情暗淡了下來,夜無寐絕對是那個不好惹的主兒。
沐輕寒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綠珠看著沐輕寒不可置信的神情,不由地悲憤起來,
“你看什么看,這一切難道不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綠珠,你把話說清楚,因為我什么?”
“算了,告訴你吧,你這個外表像個聰明人的大傻子,又或者外表像個大傻子的聰明人。你以為你一出山,就遇到主人和我是巧合么?那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安排好的?”
沐輕寒更茫然了。綠珠看著沐輕寒,眼中念著譏誚的神情。
“梁良是巫盅教的族長,族長可以隨時更換,巫盅教的圣女卻是要一代傳一代的。林玄真就是巫盅教的圣女,馮嬤嬤是林玄真的嫡女,而我是林玄真的嫡外孫女。”
“馮嬤嬤是你的母親,你,你剛剛殺了她。”
“本教中人時刻準備著為本教奉獻出自己的生命,這是她的榮耀。”
沐輕寒看著綠珠,仿佛從來就不認識她。
“江湖原家勢力那么大,你以為隨隨便便原擎天就能死心踏地地為我教賣命?如果不是一開始將他的獨子做要挾,他又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你們,你們那么早就開始謀劃了?”
“什么叫那么早,梁良就是一個傀儡,石青玄更是目光短淺。憑什么巫教就不能和佛教,道教相提并論?我教的終極目的,就是普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