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蕭青可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夜無寐派人遞了名帖,竟然被拒了。
夜無寐撫眉笑了笑,帶著莫璃璃往回走。
剛回房間,夜無寐立即察覺屋內有人,夜無寐若無其事的關上房間門,又在桌邊坐下,悠閑地倒了杯茶慢慢用著,
“這位老兄,既然來了,不妨坐下喝上一杯。”
有人影從黑暗中走出,竟然是蕭青。
夜無寐撫額,真是人牽著不走,鬼打著倒退。誠心誠意去拜見你,你不見,反倒喜歡這種偷偷拜訪的調調。
蕭青卻完全不以為意,大大咧咧地坐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莫璃璃在門外喊,
“谷主,我可以進來么?”
夜無寐瞥了一眼蕭青,發現對方面無表情,遂回到,
“進來吧。”
莫璃璃推門進來,抬頭就看到蕭青正與夜無寐一道坐在桌前喝茶,雖有些吃驚,卻依舊走到桌邊坐下,
“蕭大人也在。”
蕭青點了點頭。
“不知蕭大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呀?”
蕭青卻不答,
“敢問夜谷主去我府上又所為何事?”
夜無寐淡淡笑了笑,
“蕭大人難道猜不出夜某所為何事?”
蕭青哈哈一笑,
“明人不說暗話。夜谷主應該是為林老莊主吧。”
莫璃璃立即急切地瞅著蕭青,
“蕭大人,我大師兄到底怎么了,為什么突然踏平了桃源山莊還對師父行刑?”
蕭青搖頭輕嘆了一聲,
“此事說來話長,還涉及到前朝秘辛。”
夜無寐卻伸長了雙腿,換個了舒服的姿式。
“蕭大人,你肯親自前來,必是來與我談合作的,既然是合作,就都拿出點誠意吧。”
蕭青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不錯,我此次前來,的確是有求于夜谷主,還望夜谷主能夠施以援手。”
“我們還是先來談一談當朝皇上吧。”
蕭青微微嘆了口氣,舉起茶杯略潤了潤喉嚨,慢慢地說道,
“你們也是知道的,大梁國的前身是大啟國。而逍遙閣,輔佐了兩朝君王。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逍遙閣又如何做到可以取得兩代君主的信任?”
這些事夜無寐和莫璃璃當然不知道,所以也不吭聲,等著蕭青繼續往下說,
“二十多年前,江湖上突然就出現了一個教派組織,叫做乾坤教,很快江湖門派幾乎都納入其麾下。這個教派講究輪回,供養一個叫做曌的神秘人,稱其能夠引導教徒得到永生,但需要教徒供養與修行才能達到圓滿。”
“而當今梁帝,民間傳言,是一名江湖人士,然而傳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梁帝不僅是一名江湖人士,還是一位巫師,更是這個乾坤教組織的重要核心成員之一。”
“乾坤教最神秘的就是那個被供養的叫曌的神秘人,所有教徒只有兩個人能夠接觸到曌,一個是梁帝,一個就是桃源山莊的林老莊主的師父林玄真。”
“太師父。。。”
莫璃璃眼中疑惑漸起,
“梁帝與林玄真在短時間內就發展了大批的教眾,然后民間開始有很多異兆出現,矛頭直指皇宮,說大啟皇帝不仁,德不配位,真龍天子已經降世,就是梁帝。”
“各種祥瑞頻出,而偏偏大啟國的皇太子妃又誕下了一只貍貓。天降妖孽,說明大啟國氣數已盡,梁帝率領教眾,殺進了皇宮,殺了啟帝。”
“皇太子妃的親妹妹,也就是陳貴妃。陳貴妃承諾梁帝,奉獻娘家勢力作為梁帝的后盾,條件是嫁給梁帝,后面的事情你們大致也都知道了。”
“我想知道大師兄的事情,還有大師兄為什么要把師父抓起來。”
莫璃璃不解地問道,
夜無寐拍了拍莫璃璃的手,
“如果在下猜得不錯,當年皇太子妃并非真的誕下貍貓,而是被人給偷偷換了,真正的太子遺孤就是當今圣上。”
蕭青點了點頭,
“乾坤教的勢力滲透得很快,連宮中的宮女太監都成了乾坤教教會的人,林玄真指使宮女偷偷換出了太子遺孤,卻并沒有傷害,只是寄養在了民間。不知出于何種目的,林玄真與陳貴妃共同留下了一塊玉佩以證太子的身份。”
“玉佩?玉佩人人都可擁有,怎么就能證太子身份了?”
莫璃璃疑惑地問道,
“莫姑娘有所不知,此玉佩為子母佩,母佩保留著皇太子妃的一滴精血,子佩則保留著當時誕下太子遺孤的一滴精血。而當今皇上的精血與此兩滴精血都可相融。”
莫璃璃點了點頭。
“圣上之所以如此痛恨林老莊主,許是將對林玄真的恨轉嫁到了林老莊主身上。”
“不錯。”
“可是師父并沒有參與此事,師父完全不知情,而且對大師兄也有養育之情。”
蕭青又嘆了口氣,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恨總是要有一個發泄的地方。林玄真早已作古,林老莊主只能背鍋了。”
“我聽林老莊主說,桃源山莊是被逍遙閣滅的。”
“此事又是后話。梁帝當上了皇帝后,開始漸漸地叛出乾坤教,由于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出身,所有知情的人能殺的都殺了。”
“林玄真當然也脫不掉被殺的命運。桃源山莊當時的鼎盛也是由于乾坤教勢眾。現梁帝想脫離乾坤教,斬草除根肯定是必然的。”
“梁帝已經做到了,乾坤教不復存在,林玄真的桃源山莊也沉落了。梁帝完全可以高枕無憂,又為何民間傳言,梁帝無心朝政,子嗣更是單薄。”
“梁帝是一名巫師,來自十萬大山的巫盅教,教規中明確規定,不允許娶外族女子為妻,梁帝娶了陳貴妃,有違教會教規,終其一生都不能再踏足巫盅教。”
“宮人都議論紛紛,說梁帝天天想著長生不死,所以癡迷于丹藥,無心朝政。至于梁帝內心的真實想法,我就不得而知了。”
夜無寐與莫璃璃對視了一眼,問道,
“蕭大人,我們的疑問基本上算是解了,敢問蕭大人需要夜某做什么?”
“夜谷主有所不知,乾坤教再一次卷土重來,很快就又是一場浩劫。”
“此話怎說?”
“在下也算是經歷過兩朝的人,在下之所以成立護國堂,將江湖門派都叫到京都來登記造冊,就是因為在下發現很多江湖門派又開始暗中勾結在一起,門派的掌門也在悄悄地更換。”
“而且夜谷主也發現了,有大批黑衣人出現,以前只是自爆,現在卻不僅僅是自爆了,據說,黑衣人的尸體爆裂開,會涌現出許許多多的黑色爬蟲,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這些黑衣人還有黑色爬蟲,會被一種神秘笛聲控制,非常的危險。而且年前我們也發現了好幾處地方偷偷煉制人盅,這絕對是又一場預謀已久的行動。”
“據我們的消息,此次事件的牽頭者,是太湖原家,真正的背后指使還是那個叫曌的神秘人。”
“那蕭大人需要夜某做什么呢?”
“蕭某知道,江湖中很多門派目前都唯夜谷主馬首是瞻,蕭某真的不想再看到當年的慘劇再度重演,懇請夜谷主即刻起聯合各門派,時刻準備迎敵,原來對方還是秘密行動,自太湖原家原擎天自殺后,對方已經撕下偽裝,直奔京都而來。”
夜無寐平靜地點了點頭,
“蕭大人,今夜的事情實在聞所未聞,請容再下察證一番,不日必給蕭大人一個答復。”
蕭青神色復雜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夜谷主,蕭某知道逍遙閣在江湖上的口碑欠佳,也知道背后有很多人置疑我蕭某人的人品,蕭某并不想辯解什么,只想夜谷主能夠理解在下一二。”
夜無寐不置可否,蕭青繼續說道,
“在下歷經兩朝,如果逍遙閣聲名鵲起,治下嚴明,還會被容于這世間么?很多時候,不是我們想怎么樣就可以怎么樣的。”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蕭某舍了這一身清譽,換來的不過是延口殘喘。如果蕭某不留下這條賤命,無論是大啟國還是大梁國,朝代更迭受苦的永遠是平民百姓。”
夜無寐聽蕭青如此說,面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半響點了點頭。
莫璃璃看了看夜無寐,又看了看蕭青,忍不住繼續追問,
“蕭大人,大師兄要怎么才能放過師父?”
“現在你的大師兄已貴為皇帝,他要怎么做怎么想不是別人能夠左右的。”
莫璃璃不再作聲。
“那夜谷主,在下就告辭了。”
“蕭大人,不送了。”
蕭青轉身跳窗離開,莫璃璃看著夜無寐,
“他說的話可信么?”
“可不可信,還需要去驗證一番。”
“怎么驗證呢?”
“我們去一趟皇宮。”
入夜時分,夜無寐與莫璃璃悄悄來到了皇宮,由于兩人的輕功都十分高強,所以成功避開了巡邏的宮中侍衛。
夜無寐在來之前已經悄悄打聽清楚,老皇帝現居在在歸梓宮。
也許是因為報復或者仇恨,老皇帝的歸梓宮黑燈瞎火,連個隨侍的人都沒有。看來沐輕寒是想讓老皇帝自生自滅了。
有人來了,門被推開,吱啞的一聲,有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
“陛下,郭公公昨夜子時失足落水,以后都不能來伺候陛下了,飯菜就給您放著了,您將就著慢慢用吧。”
太監轉身就離開了,仿佛多呆一會兒都不能忍受一樣兒。
夜無寐與莫璃璃等了半晌也沒有一點兒動靜,難道老皇帝已經沒了么?
黑暗中傳來一絲嘆息,
“來者是客,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來拜訪我這個行將就木之人。閣下就不用躲著了,出來吧。”
夜無寐拉著莫璃璃走出黑暗之中,
只見一位老人發絲凌亂,在微弱的燈光下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手指還在不由自主地顫抖。
莫璃璃沒來由地覺得害怕,朝著夜無寐身邊靠了靠。
夜無寐抬手輕拍了拍莫璃璃,以示安慰。
“草民參見陛下。”
梁王嘿嘿笑了笑,
“陛下,這里哪來的陛下,這里只有一個被囚禁的老人。”
夜無寐不置可否,繼續對著梁帝說,
“陛下,草民這次前來是有事相詢。”
梁帝頓了頓,仔細瞅了瞅夜無寐,突然問道,
“你是不是姓夜?”
夜無寐奇道,
“陛下如何得知?”
“你和你的父親長得真像!”
“我的父親?”
“算起來,我還是你的師公,你應該給我磕個頭才對?”
“師公?”
夜無寐與莫璃璃面面相覷,怎么又冒出來個師公。
梁帝瞅了瞅夜無寐迷惑的臉,淡淡說道,
“你的父親是不是叫夜良晨,母親是不是叫謝夢珂,小字阿衡。”
知道父親的名諱倒沒什么,母親閨中小字對方竟然知道,夜無寐臉上有一絲動容。
“我是你父親的師父,你父母的這樁姻緣還是我親手促成的。我的族人早就被清理干凈,只余你父親這一脈,沒想到他的兒子都這么大了。現在黑矅谷怎么樣了?”
“你也知道黑矅谷?”
“桃源山莊與黑矅谷都是我與玄真一道建立起來的,我怎么會不知道呢。”
“你們上一代的恩怨,蕭青和我說了一些,正是因為不太確定,所以才進宮,想聽聽您又是怎么說的。”
“呵呵,蕭青。”
老人可能真的行將就木,說話的氣息都不太勻,卻還是慢慢的說起了陳年舊事。
“還是從三十年前說起吧,在我的族中,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天降神人,拯救萬民,族中將之當作信仰,一代代地傳了下來。”
“結果這個人真的出現了。他告訴我們人生來平等,沒有什么帝王將相,不過是命運不同,又問我,你想不想去體驗一下當皇帝是什么滋味。”
“當皇帝,是多么遙不可及的事情,我是想都不敢想,他嗤笑著說,皇帝算個什么,想當就當嘍。”
“我以為只是玩笑,沒想到他真的就這么做了,我讓玄真宣揚他的教義,發展信徒,并不定期地展露神跡,他的信徒越來越多,供養他的人也越來越多。”
“他對我與玄真說,是時候去京都了。他展露神跡,逼迫皇帝退位,滅大啟國,開啟大梁國,而我,就成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