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就這么僵持著,趙忠明在外頭守著也不敢說什么,他清楚,皇上這時候可是煩著呢。
正抱著拂塵心里祈禱這孟侍郎還是別逼太急了,一抬頭便瞧見一個月白色的身影正緩緩走來,朗朗身姿踏月而來,不是靖安世子還能是誰?
趙忠明面上一喜迎了上去。
“靖安世子,可是來找圣上的?”
葉智川瞧著他點了點頭,
“勞煩公公通稟一聲?!?
“小事兒小事兒。”
臉上堆滿了笑,趙忠明心想這終于來了個打破僵局的,步子輕快的就進去通稟了。
孟余這輩子可能回想起來今天,都還覺得心有余悸,但他始終忘不掉那個月白色的身影踏著燭火走到他身邊,瞧著他端正跪下,朗聲道,
“皇上,臣請旨刑部尚書一職?!?
這話一落下,不止是孟余,便是昌平帝都愣了,他皺了皺眉頭盯著葉智川看了許久,這才表情復雜有些試探的開口。
“靖安可知自己在說些什么?”
嚯,瞧瞧,皇上自個兒都清楚這是個危職。
孟余心里犯嘀咕的同時臉上也是藏不住的喜色,譽王府的靖安世子,這可是個極大的靠山?。?
雖說靖安世子幾年前被救回之后鮮少出現在眾人面前,身上也并無什么實權,但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靖安世子自幼才智過人,皇上對他這位堂侄也是看重的打緊,哪能隨隨便便就找個官職給了,這不得好好挑一挑?
當初那兵部尚書缺職之時皇上第一個問的便是這位靖安世子,是人家說不愿意這才空出來給戚家撿的漏呢!
幾年前葉世子遇害之后,皇上對這位靖安世子的重視寵愛程度絲毫不亞于任何一位皇子,便是靖安世子提出來的要求也都是盡可能的去滿足的,所以若是有人小瞧了靖安世子的在這京城的地位,怕是真的愚蠢至極了。
“回皇上,臣知道。”
葉智川抬頭直視著高位上的昌平帝,眸子里清明一片,
“這是臣深思熟慮之后的結果?!?
畢竟這些年也是看著長大的,昌平帝對他這位堂侄還是有些了解,知曉他今天這決定是認真的了。
雖是一萬個不解,但畢竟這也算靖安對他提的為數不多的要求,無奈的嘆了口氣,昌平帝朝他擺了擺手,
“罷了,你先起來,你想的話皇伯父就成全你,只是這刑部尚書一職太過,”
話說到一半,似是意識到還有人在,這話當他面說了也不太合適,昌平帝轉頭看向孟余,皺了皺眉,
“孟侍郎先回去將罪人關押妥當了,這事兒先擱置著,等明日威武候接風宴之后再做處理?!?
“至于刑部尚書一職也空了許久,靖安世子自幼飽讀詩書才智出眾,以他之能勝任這個位置也是綽綽有余的,你回去將大大小小事務整理妥當,即日等靖安世子上任做好交接?!?
“是,臣遵旨!”
強忍著心里的歡喜站起來屁顛屁顛出了殿,孟余抬頭瞧了瞧頭頂的月亮,面上掩不住的高興,想到他們刑部以后也是有靠山的了,腰背都不自覺挺直了幾分。
“靖安,你這是何意?”
等到孟余一走,昌平帝算是坐不住了,站起身兩三步走到葉智川面前,眉頭皺的緊緊的。
“你可知那刑部得罪人的差事兒可不好做,你如今韜光養晦避了鋒芒這么多年,不就是為了遠遠躲著這京城的渾水?更甚還有那來路不明的一群人可在背后盯著你呢,你這把自己放到風口浪尖上,是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了?”
“皇上無須太過擔心,靖安知曉此事后果,也做好了面對的準備?!?
抬頭看著他,葉智川面上多了些緩和,瞧著他垂了垂眼眸,放低聲音輕輕道,
“皇上可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靖安最近想明白了,與其成天在暗處追著蛛絲馬跡白費功夫,不如主動出擊打草驚蛇,興許會有意外的收獲,皇上覺得呢?”
聞言,昌平帝愣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起頭看他,卻又在下一秒轉開視線,半響將手負在身后,望著窗外幽幽的嘆了口氣。
“靖安長大了,皇伯父不知曉你查到了些什么,計劃又是什么,但還是那句話,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提,皇伯父定會全力相助。”
“多謝皇上?!?
抬起手彎腰一禮,葉智川眼中多了些波瀾,卻又在下一秒恢復平靜。
“行了,這事兒就這么著吧,皇伯父相信你?!?
拍拍他的肩膀,昌平面上露出一個欣慰的笑,旋即又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轉身走到書桌前拿起一張紙遞給他,
“威武候明日歸京,此次他不僅擊退北涼,還乘勝追擊得了雙城立了大功,皇伯父仔細想了想,覺得這賞賜必是不能太輕了的,但威武候已侯爵加身,再封怕是不太合適了。思量許久,皇伯父決定將這封位轉給威武候的一雙兒女身上,封個郡主世子,靖安覺得如何?”
“甚好。”
葉智川嘴角不經意勾了勾,瞧著手中那張紙上寫的幾個封號,明知故問道,
“可是要替皇上挑個封號?”
“對!”
昌平帝笑著點點頭,指了指那張紙,
“小世子的話朕決定封號康和,這也算朕對威武候的寄托,小郡主的話,永安,長寧,嘉樂,靖安覺得哪個好?”
聞言,葉智川低頭思索良久,卻是搖了搖頭,將紙遞回給他,抬眸道,
“威武候得雙城,其中有一座明安城,不若就封明安?”
“明安?”
昌平帝琢磨了一下,看著他點了點頭,
“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月明星稀,自御書房離開,趁著夜色葉智川提著燈籠緩步走在長長的宮道上,直至到了宮門口。
他抬眼看了看在那兒等候著的馬車,琴棋正歪著身子探著腦袋,百無聊賴的甩著馬鞭。瞧見他后面上露出喜色,蹦下來兩三步到他面前接過燈籠。
“書畫呢?”
“書畫哥哥說有要事,今夜不便來接世子,便讓我來了。”
“可有說是何事?”
“并未說。”
琴棋有些疑惑的搖搖頭。
葉智川頓了一下,有些詫異。
一般情況下,書畫再急的事也會來詢問他之后再去有所行動。
不便來?
眸子深了深,葉智川似是無意瞥了眼靜靜停在那兒的馬車,確認了什么之后抬起胳膊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袖,朝琴棋擺了擺手,接著抬腿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彎腰進去,果不其然,一個黑色的身影已然靜靜坐在那兒。
那張臉棱角分明,劍眉斜斜劃過,細長蘊藏著沉寂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一襲黑色錦衣襯得他修長高大,即使靜靜地坐在那里,也是難掩一身非凡氣質,給人一種雍和高貴之感。
“太子殿下深夜到訪,某受寵若驚,準備不周太子見諒?!?
嘴上是這么說的,但葉智川卻是連禮都未行,慢悠悠坐在他對面,面上并無過多表情,甚至看也沒看他一眼。
“無礙,本宮今夜剛回來,瞧見靖安世子府上的馬車,想著許久未見了,便想來見一見靖安世子?!?
“太子殿下客氣,某并未有什么好見的?!?
說這話時,葉智川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卻又在轉瞬間消失殆盡。
馬車內一時間鴉雀無聲,葉景瀾就那樣靜靜看著他,許是也不知曉要說些什么了,半響,似是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
“此次去北倉賑災,我尋了位高人為你打了把劍,雖是仍不抵當年欠你那把,但你先湊合用,待我尋到更好的再還予你?!?
話落,似是不等葉智川拒絕,便將手里的盒子輕輕放在一旁,又抬頭看了眼他,眉頭輕輕皺了皺,想要說些什么卻最終又什么都沒說,半響掀開簾子彎腰下了車。
一陣風輕輕吹動窗上的縵簾,吹動葉智川的發絲,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似是想起了什么,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愈發深沉,他瞧了瞧一旁的盒子,眉頭輕輕的皺起,面上多了幾分涼意。
“琴棋,”
“世子?”
“丟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