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過脈之后,瞧著這位安太醫站起身行了一禮,恭敬道,
“世子殿下,您身上傷口雖多但還好都未傷到要害,并無大礙,只是這肩膀上一道深了些失血多了點,不過好些養著,按時換藥服藥,月余就可痊愈。”
“多謝。”葉智川朝他點了點頭。
“世子客氣。”又是一禮,安太醫收拾了東西,轉身便離開了。
找了人上了藥,細細包扎之后,葉智川半躺在床上,臉上是遮不住的的蒼白之色。他腦子里不由浮現出湖底的那抹身影,轉頭問向坐在一旁的葉景和,
“六皇子可知是何人救了我?”
“不知,昨夜宮人們發現你的時候便是你一人躺在湖對岸,許是百姓見義勇為,不愿留了姓名吧。”
葉智川卻是不信的,若是見義勇為不愿留姓名之輩,怎會這時候剛巧出現在湖對岸呢,畢竟會守在湖對岸的百姓,大多是目的不單純的。閉上眼略一思索,他便是清楚了許多,應是書畫安排的。
“哦對了,發現你的時候你手里還攥著個物件兒,我想應該挺重要的,就給你收著了。”
說著,葉景和便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魚形狀的東西,一邊遞給他一邊道,
“我瞧著這個物件兒還挺別致的,上頭花花草草精致得很,光底下還會變,背面竟還有你的名字。”
葉智川本來沒多大興趣的,卻在聽到他最后一句話的時候驀的睜眼,幾乎是有些倉促的伸手接了過來。而當他看到那靜靜躺在他手心里的小紅木魚,手摩挲著上頭的凸起,一向沉靜的臉上竟多了一瞬歡喜。
一直看著他的葉景和揉揉眼睛,真覺得是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只見他小心翼翼舉起那小紅木魚,對著窗子透進來的光。果然,在光底下,這小木魚凸起的線條發著金色的光,組成起來畫面一下子由花草樹蝴蝶和蜻蜓變成了人群馬車,而另一面,本是什么都沒有,現在卻是浮現出葉智川三個字。
琥珀色的眸子里閃著光亮,腦海里卻是浮現出那年午后,那個被他藏在記憶深處的小女孩兒踮起腳尖拍拍他的肩膀,信誓旦旦的對他說道,
“那好,以后小姑姑保護你!”
他明白為何會對那張臉感到熟悉了。
那是小姑姑,且她此時正在京城。
這個念頭在腦子里一瞬間傳遍,葉智川猛然抬頭,語速飛快對著葉景和開口道,
“六皇子可知我身邊書畫在何處?”
被他眼里的光灼了眼,葉景和許久沒見過這樣的葉懷真了,不由又好奇的看了那只小木魚一眼,
“書畫他被晉安夫人叫來守著你,現在應該在,”
“屬下在。”
葉景和話還未說完,就見屋子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少年,這少年似也大不了他多少,眉清目秀,氣質卻是沉穩老成。
這人他熟,三年前出事兒那天,正是這位書畫護著他離開的。雖是以他拙眼看不出他功力如何,但當年他以一己之力帶他殺出重圍的事兒他歷歷在目,可是不敢小瞧了的。
“去查。”
將手中小木魚亮給他看,書畫一怔,卻是立刻反應過來,端正一禮,
“是。”
他見過此物,在世子書房那張畫上。
他還記得早些年琴棋曾問過世子,那畫上何人,本以為不會得到回答,卻是下一秒瞧見世子一笑,眼中是未有過的溫柔,
“是位故人。”
言說昨夜,當陳千佑在城郊一所客棧里的客房忙忙碌碌搗鼓草藥之時,忽的一陣風吹來,將他屋里的窗戶吹開了一個縫。
他沒理,甚至都沒抬頭看一眼,直到手里的草藥全搗碎裝到一個小瓶子里,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放到一旁的小盒子里收起來。此時他才仿佛注意到地上的水漬,愣了一下朝屏風后頭道,
“你這是去哪兒了,怎么衣服還濕了?”
“別提了,明閣摘了個紅牌,本來還以為是多兇險的單子竟用了寒蟲草做報酬,沒想到最后只是湖里撈了個人,現在明閣的活兒都這么簡單了么。”話間,一位十三四歲的姑娘從里面走了出來,邊側頭拿帕子絞著頭發,邊皺著眉吐槽著。
只見少女身姿窈窕,穿著一件碧色云綢寬袖羅裙,不足一握的腰間束著一條銀色細帶挽成結,袖口領邊衣擺處都拿銀色絲線燙著滾邊,漂亮極了。
瞧著她擦干頭發抬起頭,那張臉完完整整的露了出來,便是覺得整間屋子都亮了起來。
膚若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一張臉小巧精致,載著兩輪彎彎細眉,長長的睫毛眨呀眨如一只舞動著的小蝴蝶,映著下面的那雙眼睛漂亮極了。一雙眸子黑的透亮,純粹清澈又仿若盛滿星光,顧盼間流波百轉。眼尾勾起的弧度也恰到好處,多了一分英氣少一分媚,小巧玲瓏鼻,朱唇皓齒,襯得她更加秀致無雙,清麗卓絕。
秀似空谷幽蘭,清若凌波水仙,她身上氣質雖是多了些懶散,卻又給人一種澄澈明亮之感,清麗風華,明媚驚鴻,綽約多姿。
“你又去明閣了?舅舅若是知曉,又要罰你抄書了。”陳千佑眉頭挑了挑,一雙大眼睛里頭倒是半點擔憂都沒有。陳千晗瞧著自家哥哥那張長叛逆的臉,沒搭理他,反而琢磨著有些遺憾。
她這個哥哥,瞧著好好的一張娃娃臉長開了,變得五官分明有棱有角,雖是因著這些年沉迷藥理研究,眉宇間多了些認真沉靜之意,卻又因著那雙大眼睛過于有神有一種說不出的灼灼之色。他容貌俊俏,氣質既不風流也不倜儻,反而是明媚如耀陽,一身赤忱難掩。
可惜了,倒是越來越呆,一點都不可愛了。
嘆了口氣,陳千晗突然又想到什么,慢悠悠坐到他旁邊,有些遲疑道,
“話說我今天救的那個人,倒是有點眼熟。”
陳千佑轉頭睜著大眼睛瞅她,有些驚訝,
“你在京城能遇到什么熟人?”
“我不確定,但我瞧著那人有些像智川。”陳千晗皺了皺眉,又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當時天色太暗我看不清,本來想湊近看看卻是有人來了,我怕被發現就沒看成。”
“那你肯定看錯了”陳千佑手一揮就否認了她,侃侃道,
“智川武學天賦極高又自小跟著爹學,當時他離開臨江的時候爹就說過,他那一身功夫都能跟莫叔叔打個平手了,且不論這些年他有沒有精進,即使是停滯不前也絕不會落到對著幾個三流刺客就要人救命的份兒。”
“也對。”陳千晗若有所思點點頭,卻是又突然反應過來瞧著他,瞇了瞇眼,
“你怎么知道那刺客水平如何?”
“啊,”見說漏了,陳千佑砸吧砸吧嘴朝她露了個大大的笑,燦燦道,
“這不是,我剛好去那邊采藥,聽著熱鬧,就過去瞧了一眼,剛巧瞅見幾個黑衣人在那打斗,好奇多看了一會兒嘛,我還看到有人使得一手好扇子呢。”
總不能說是怕她像上次那樣滿身傷痕渾身是血的丟了半條命回來所以才悄咪咪跟著的吧。
陳千晗手托著下巴,歪頭看他,半響點點頭,心里默認,倒是他能做出的事兒。
“寒蟲草,阿宸哥應該用的上吧?”
“當然,這可是罕見的致寒草,阿宸哥體內的熱毒用它壓制,再好不過了。”
“那就好”點點頭,陳千晗打了個哈欠,眼中多了些倦意,隨即站起身朝著床的方向去,不客氣道,
“哥我困了,借你的床躺一躺,你等會兒去我那屋里睡吧。”
“奧。”
陳千佑看著她熟練的踢了鞋一頭倒在自己床上,不到一瞬就呼吸平穩睡著了,搖了搖頭,無奈的走過去把被子給她蓋好。
什么臭毛病,從小就喜歡睡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