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尊上!”
一群人烏泱泱的跑過來,前面的那幾個梁與肖都認識,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深深淺淺的傷。
“梁與肖,我們尊山怎么了?”莫藝驚慌失色的看著小龍蝦,臉上還有一條被濺上的血道子。
“快把他,帶到山洞里……”梁與肖有氣無力的說著。
“哦……好好……”莫藝不由分說的把小龍蝦背起來,林灣和溫葉在兩側扶著,他們時不時的回頭看著梁與肖,滿眼疑惑。
其他的兵將,也都是莫名其妙的打量著這個身著奇裝異服的怪人,然后竊竊私語起來。
梁與肖吃力的站起來,腿一軟,險些又跪下去,忽然一雙手扶住了他,梁與肖回過頭,看到那人是羽晚澄。
“你是何人?”羽晚澄警覺地看著梁與肖,心頭卻如秋水蕩漾,一波一波的推著漣漪,她確認自己沒有見過此人,但對他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
難道只是因為那雙,跟九月像極了的幽亮褐色眼眸?
梁與肖深一腳淺一腳的被羽晚澄攙著走,他走到啾啾身邊,撿起那只金色的羽毛時,驚訝地發現啾啾還活著。
他小心翼翼地把啾啾放在掌心里,收好了羽毛,拿出玉佩在羽晚澄面前晃了晃,“當年,你們走了,把我留在了羽府。”
羽晚澄赫然一驚,看著梁與肖足足有幾分鐘沒說話,心臟狂跳起來,良久,問道,“你是她的兒子?”
“我不是任何人的兒子,徒有殘魂罷了。”梁與肖的視線一直追著小龍蝦,“我問你,你了解寒毒嗎?”
羽晚澄頓了下,又是一驚,“尊上的寒毒發作了?他的狀態不像是寒毒病發時之態。”
“因為我給他用了藥劑,但只能緩解癥狀,保不了他的命……”梁與肖聲音越來越低。
小龍蝦被莫藝背進了山洞,一下子消失在梁與肖的視線里,這個只剩半條命的人瞬時慌了,趕緊加快步速,磕磕絆絆地追了去。
羽晚澄連忙扶上他,“你可知道之前尊上體內,曾有一對銀羽?”
“知道。”
羽晚澄追問,“你可知緣故?”
梁與肖看了一眼羽晚澄,不知道她是明知故問還是不懂就問,他按著胸口提著一口氣,回道,“銀羽可以封住他的寒毒,但需要跟他有血緣關系的人,用自己的身體作為傳輸帶,把銀羽送到他的體內,再把他的寒毒帶出,傳送者會因此折損一半的元神,七天后翹辮子。”
梁與肖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這一段話說完,感覺那半條命又消耗了一半下去。
羽晚澄淡淡道,“你說的這些,是首次驅寒毒的方法。”
梁與肖本來不想再多說一句話了,聽她這么一說,馬上問道,“這么說還可以再次驅寒毒?”
羽晚澄點頭,“尊上首次寒毒發作是十五歲時,當時他的母親已經將寒毒帶入到了自己體內,那是沉積于尊上體內十五年的病癥。這么多年,有銀羽在體內封禁,病癥并沒有重染,所以二次驅毒,無需最后一步,只要將銀羽送進到尊上體內,一來穩住紛亂的脈息,二來封住即將洶涌而至的病癥。”
梁與肖疑惑的看著羽晚澄,“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羽晚澄看了梁與肖一眼,這人的眼睛雖然跟九月很像,但眼神卻截然不同,九月看人時單純直率,而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神,深沉敏銳,仿佛能射穿人心。
羽晚澄垂著眼睛,平靜道,“我早就有了自己的神識,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從玉中出來。”
在梁與肖的記憶中,羽晚澄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敢愛敢恨,敢怒敢言,現在這樣寡淡無味的性格,大概是從九月死后,才轉變的吧。
梁與肖頓了頓,又回到了小龍蝦的問題上,“你們尊上還有那種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嗎?據我所知,他好像是獨子吧?”
“梁與肖!梁與肖!”莫藝站在洞口對他揮著手臂,“尊上叫你!”
梁與肖愣了下,自言自語著,“醒了?”
他三步并兩步的跑向洞口,說是跑,其實沒比旁邊勻速行進的羽晚澄快多少。
羽晚澄沉默的注視著梁與肖,心里五味雜陳。
梁與肖還不知道,這個山洞里還有一個諾大的“隔間”,應該就是所謂的“臥室”了,里面擠擠壓壓站滿了人,一兩人交頭接耳還不足以形成噪音,眾人一起咬耳朵,那“嗡嗡”的聲音,難免讓人覺得壓抑煩躁。
梁與肖穿過人群,坐到床邊,把啾啾放在了小龍蝦的枕側,俯身輕輕叫著,“小龍蝦。”
小龍蝦沒反應,連細微的表情都沒有,梁與肖帶著幾分質問,“他也沒醒啊。”
莫藝無辜的看著梁與肖,“我,我沒說尊上醒了啊……”
梁與肖皺著眉,“你不是說他叫我嗎?”
“他,他剛才是呢喃了一聲你的名字,然后就……我……”莫藝縮到了溫葉身后。
“敢問這位……梁……”溫葉欲言又止,“在下想問……”
“別問了。”梁與肖打斷道,“我問你們,誰知道他還有什么有血緣關系、敢死、想死的親人?”
眾人啞口,面面相覷。
梁與肖也覺得這話問的不對,“我的意思是……我,我是想問……”
林灣走過來,面色凝重,“我們聽莫藝說,閣下是我們尊上的至交,只是我們對您所處空間的事情一概不知,也不清楚尊上發生了何事,眼下,若是有我們能幫得上的,您盡管吩咐。”
梁與肖有些焦躁,“吩咐不敢,你們如果真有辦法,我反過來拜你們都行!”
溫葉與林灣對視一眼,又回頭看了看莫藝,那眼神似乎在問——“這個口無遮攔的輕狂怪人,是我們溫文爾雅的尊上的至交?古人不是有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
莫藝還是那張無辜臉,搖頭回應,仿佛在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羽晚澄回身對溫葉說,“安排下去,先把剩余那些蛇伏部落的人關進囚室,等尊上醒來發落,至于其他家將,去把這次死于動亂中的兄弟妥善埋葬。”
溫葉點點頭,隨即交代了一聲,人群散去后,周遭霎時安靜了下來。
“諸位,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啊?”莫藝晃了晃林灣的胳膊,“林灣,你不是對醫術深有研究嗎?我們尊上到底怎么了?”
林灣搖搖頭,困惑之極,“從脈象看,只能知道尊上此刻情況非常嚴重,脈息紛亂如沸,氣血運行不暢,似乎還有一道不知其因的……的……”
莫藝急道,“的何物啊?”
羽晚澄走到床邊,看著梁與肖,“你可愿意做那個人?”
“什么?”梁與肖沒聽懂。
羽晚澄拿出自己的一雙銀羽,托在掌心,“我原本應該永遠被封存于玉佩中,因為一場意外,我破玉而出,偷用了你的身份久活于世,并因此備受尊上照拂,也有幸能得一人心。我與這雙銀羽命連一線,我愿意將神識歸還銀羽中,從此不再有人形。”
羽晚澄停頓了一會兒,目光投向梁與肖,“那你可愿意做那個有血緣關系、敢死、想死的親人?”
“我可以嗎?”梁與肖下一秒反應了過來,自己是有悠瞳一半的元神的,要求有血緣關系,其實只是要親人的元神罷了。
林灣拉著羽晚澄,“晚澄,切勿沖動,一定會其它辦法的。”
溫葉沉默著,低著頭,滿臉悲切,只有莫藝蒙圈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羽晚澄淡淡的笑了下,輕輕地拍了拍林灣的手,“這個是不是唯一的辦法,你我心里清楚。其實這件事我也有份私心——尊上是九月最惦念的人,如果我能幫尊上度過這關,也有顏面去見九月了。只是滬北城,以后要有勞姐姐費心了。”
“晚澄……”林灣紅著眼圈,“我們四個人,不可以再少一個了……”
羽晚澄看著林灣,溫柔道,“謝謝你們在那時知道了我的身世后,還愿意將我看成是一個人。”
梁與肖大概是明白羽晚澄的感受的,人也好,物化成的人也好,一旦被珍惜,便甘愿給出全部。
梁與肖把玉佩放在了小龍蝦的手里,合上了他的手,那人的皮膚冷得像洞外的雪,雖然知道是于事無補,但還是給小龍蝦又掖了掖被子,然后,他又把口袋里的金色羽毛蓋在了啾啾的身上。
莫藝繞過那幾個人,走到床邊,拉了下梁與肖的袖子,“我們尊上什么時候會醒?”
梁與肖回道,“很快。”
“當真?”莫藝欣喜萬分。
梁與肖拎著莫藝的頭發,在他的臉上刷了兩下,“你信不信我?”
莫藝憑著一股傻勁兒,認為只要是跟尊上走得近的人,那就一定是好人,所以對方說什么,就應該信什么,他對著梁與肖狂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