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線似乎還沒有真正的開戰(zhàn)，幾大宗門都在精心布置防線，安排著人員。

“魔族的大軍到哪了？”芳芳來到青山宗的地方，向管事的詢問到。

“還有二十里，他們的斥候已經(jīng)在附近游蕩了，不過都是些雜魚，所以我們暫時按兵不動，免得暴露戰(zhàn)線的排布。”

芳芳點點頭，四處轉(zhuǎn)了起來。

邊上，卻議論了起來。

“這是芳芳師姐？”

“不像啊，這氣息，不像是破發(fā)境啊。”

“我跟你說的是境界嗎？是性格啊。”

“哦，確實不太像，芳芳師姐哪里有這么穩(wěn)重。”

“等等，你說不像是破發(fā)境？那是第幾境？”

“歸元境？開玩笑吧，怎么可能？”

幾位弟子議論紛紛，相比起來，芳芳性格的變化，比起她歸元境的修為，更讓人容易接受一點。

沒有關(guān)注這些議論，芳芳獨自徘徊，卻被一人攔下身形。

“你是芳芳？”

芳芳看了面前人一眼，覺得有些面熟，但確認(rèn)不知道他的身份，可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也是抗擊魔族的修士，便回到：“是，青山宗芳芳，你是？”

那人拱手說道：“鄙人劉九洋，一介散修，與貴宗王若陽是舊識。”

芳芳瞇了瞇眼睛，不知道對方的來意，但這個時候提王若陽的名字，總讓她覺得不舒服。

她的眼神變得陰冷了些，劉九洋看出不妥，便解釋道：“我在找貴宗王若陽的下落，但貴宗的弟子們，似乎都不愿意告訴我。看你的氣息，應(yīng)該地位不凡，所以冒昧攔路，還請恕罪。”

這一句話說完，芳芳的身周似乎都變冷了一些，她盯著劉九洋，絲毫不在乎他和王若陽有過什么樣的交情和過往，她不想聽到別人提起王若陽。那是一個藏在心里的名字。

芳芳沒有想再和他糾纏，轉(zhuǎn)身就要走，卻不經(jīng)意間瞥到了劉九洋腰間掛的香囊。

絲毫沒有顧及到禮不禮貌，芳芳一把握住香囊，仔細(xì)端詳了下，又把它拿起來，呈在兩人之間，問道：“這東西，你從哪來的？”

芳芳是咬著牙問出這句話的，劉九洋有點心疼，他慢慢的從芳芳手里把香囊扣出來，捏在手里看著對芳芳說：“是她送我的。”

劉九洋的語氣很溫柔，還順手把被芳芳捏扁的地方又捏了回去。但隨即劉九洋意識到，芳芳認(rèn)識這東西。

“你認(rèn)得此物，你和若陽熟識？”似乎尋到了王若陽的熟人，劉九洋心里有些急切。

芳芳只是盯著香囊看，青山宗里滿是王若陽的痕跡，可在青山宗外，在遇到王若陽的舊物，卻又生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思念。

“師姐，都沒有給我留下什么。”芳芳怔怔的呢喃到，她的表情失神到滲出一股濃濃的悲傷。

劉九洋聽到這句話，不知道該做什么表情，他的內(nèi)心忽然忐忑不安。

“這……是什么意思？”劉九洋在等芳芳的一句話，也許是她在刻意賣弄氣氛，也許是被這種奇妙的輪回所震驚。但千萬不要是第三種，那是緬懷，是睹物思人。

芳芳半晌沒回話，劉九洋也不催促，他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但又不想聽到他不想聽到的那個答案，他在進和退的邊緣來回掙扎，最終變成了現(xiàn)在這般，靜靜等待。

“師姐她……”芳芳說了半句，劉九洋的身體緊繃起來，喉結(jié)不自主的翻滾了一下。

“被何長明殺害了。”芳芳說道，前半句她還沉浸在思念中，后半句已然變成了狠厲的控訴。

劉九洋想過無數(shù)種他和王若陽之間的結(jié)局，也許，最差的結(jié)局，就是相識相知，卻只能遠遠的看著她，和另一個人共度此生，但想到那個人的確能給她幸福，劉九洋覺得，他或許能說服自己，慢慢的放下。

可她怎么就……

劉九洋的腦子里一片混亂，像是喝醉酒暈暈乎乎的感覺，又像是摔了一跤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

當(dāng)他的意識回到自身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地上。

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流下，又不知道什么時候干涸，他只覺得臉上有什么東西黏黏的。

而腰間的香囊，已經(jīng)被芳芳拽走，捏在手里，站在原地看不夠。

劉九洋慌忙的站起身，再次從芳芳手里拿回香囊，芳芳沒有去奪，只是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就走了。

兩人并沒有因此產(chǎn)生過多的交流，哪怕他們因為同一個人，而對同一件事物發(fā)生了共鳴。

芳芳和劉九洋都沉浸在各自的哀傷中，不愿被任何人觸碰。

“何長明……”劉九洋茫然的喃喃到，然后把王若陽給他的香囊小心翼翼的揣回懷中。

何長明的名字在此刻不知道被多少人念叨著，可他一點知覺都沒有，大概是因為此刻彌漫在他腦子里的無知與恐懼。

“誰在說話？”何長明站在一片山谷中喊道，除了層層疊疊的回聲，沒有人回應(yīng)他。

最近好幾天，何長明都覺得有點心神不寧，特別是入睡后，那出現(xiàn)在夢中的虛無的身影，起初，他只覺得那是夢，但次數(shù)多了，他才驚覺，那不完全是夢，同一個身影，不可能每天都出現(xiàn)在他的夢境里。

但苦于尋不得蹤跡，何長明也只能暗暗忍受，可今天，他確實聽到了一個聲音，那聲音離自己很近，但這山谷中，除了自己，哪還有別人。

何長明環(huán)顧四周，很快就把對外界的警惕轉(zhuǎn)回到自身。

他盤坐在地上，靜靜的等待著那個聲音再次出聲。

一息，兩息。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何長明始終都沒有等到那個聲音再度出現(xiàn)。

但，冥思了幾個時辰的他，已經(jīng)對那聲音的來源有了一絲猜度。

何長明不自信的從包里取出三塊玉牌，盯著它們看了一會兒，似乎想找到一些線索，但玉牌不會說話，只能顯得他有點智障。

既然看不得，那就接觸接觸。

何長明把三塊玉牌捏在手里，開始不斷的吸取源質(zhì)。

源質(zhì)的吸取本就緩慢，所以何長明也不著急。

可是，與以往不同，今天他能感受到，玉牌似乎變得對他親切了一點，不僅僅是吸取的速度變得快了，甚至有點像是想要鉆進他的身體，成為他身體一部分的感覺。

這種異變引起了何長明的警覺，他知道，一時的利益，并不代表應(yīng)該長期保持供求。玉牌對他的供給，也許只是索取的誘餌。

可身體里的秘密還是不能放棄，何長明便繼續(xù)一點一點的吸取，知道一陣笑聲在他腦海里響起。

和之前那句話一樣，這種穿破鼓膜，直達思維的聲音，不可能是外面?zhèn)鬟M來的。

何長明皺了皺眉頭，但還是鼓起勇氣，嘗試著和那股聲音的來源進行交流。

“你是誰？”何長明問了兩遍，出聲問了一遍，在心里想了一遍。

但對方的虛弱并不是裝出來的，何長明為了等他的回話，甚至加快了源質(zhì)的吸取，可等到的，只有兩個字。

“終于……”那個聲音只說出了這兩個字，便又重歸寂靜。

再往后，何長明嘗試了多次，也沒再能喚起那個聲音。

得不到結(jié)果，何長明睜開了眼睛，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牌，將它們又重新放回包里。

“四塊玉牌……”這幾個字在何長明的腦海里不停的回蕩。

“后面究竟是什么呢？”何長明在猜測，他有很多線索。

劍林，源晶，人魔大戰(zhàn)，四塊玉牌，李志武死前的‘幡然悔悟’，葉向的引蛇出洞。這些線索都縈繞在何長明心頭，像是黑夜中給他指引方向的星光，可夜太黑太長，總是看不到前方。

但何長明知道，一切，都從玉牌開始，集齊四塊玉牌是他最先要做的事情。

可是，最近總是尋不到葉向的身影，何長明感受到了陰謀，但無法得知即將迎來的是什么，卻也只能依靠自己奮力前行。

葉向端坐在魔族境內(nèi)的一個山洞里，他雙手平攤在胸前，掌心朝下，輕輕一壓，做了個收勢的動作，然后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他看起來有些憔悴，身上干凈整潔了幾百年的青色道袍，這個時候也是破破爛爛的，沾滿了血污，眼睛因疲憊沒有完整的睜開，下方重重的黑色眼袋充分的展示了他疲憊的狀態(tài)。

和何長明的一戰(zhàn)，讓他頗感到乏力，而且腹部的傷口，哪怕他也同樣修行了源質(zhì)，卻也愈合得很慢。

過去了一個月有余，在他的精心調(diào)養(yǎng)下，傷口才堪堪愈合。可狀態(tài)哪里有那么快能恢復(fù)的。

“咳咳”，葉向咳嗽了幾聲，吐出了幾口淤血，這才脖子一揚，微微順了口氣。

“說狠也狠，說蠢也蠢。”葉向笑著說到，很明顯，何長明最后一刻的仁慈給了葉向選擇的機會，雖然原本葉向也是有把握能活下來的，但不如這樣輕松點。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要把何長明拉過來教訓(xùn)一頓，告訴他戰(zhàn)場上的仁慈，與自殺無異。

但這一次，他教訓(xùn)不動了。

緩緩的站起身，葉向稍稍整肅了一下衣衫，換了一件儲物袋里早早準(zhǔn)備好的衣服，蹣跚的往山洞外走去。

他的身子微微弓著，走到不平的地方還要稍稍扶一下巖壁，想這位人族第一強者，竟也有如此光景，若被他人看見，肯定要捂著嘴，笑著指指點點。

走出山洞外，藏在黑暗中已久的葉向被這灼眼的陽光打退了兩步，他連忙用手遮在額頭，在洞口站了好一會兒，才瞇著眼睛走了出去。

魔族的太陽和人族的沒什么兩異，而土地有。

眼前的這一塊貧瘠的土地，把魔族的特點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葉向?qū)δё宀⒉荒吧@光景，幾百年前他就見過。

那時候年輕氣盛，被先人那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影響頗深，偏又逢人魔交戰(zhàn)時期，一腔熱血終于得以揮灑，踏上魔土殺魔族，這是那時候每個青山宗人夢寐以求的愿望。

是時，他以青山宗首徒的身份，的確也做到了這點，意氣風(fēng)發(fā)，好不痛快。

而且，與那時候同為年輕一代領(lǐng)袖的朝君對上，更叫他得償所愿。

但終歸是有得有失，與朝君的一戰(zhàn)中，他終究是落了半成下風(fēng)，也落下了他終身的遺憾。

最終葉向被自己的道侶舍身相救，脫身于朝君手下。

那是一段崢嶸歲月，也是傷心往事。

這么多年過去，葉向心中的執(zhí)念卻不曾減輕。所以，他還在路上。

其實他是有事情要做的，但有些安排，還在發(fā)酵，所以他也不怎么急。反而幾百年后，第二次來到魔族，倒是讓他升起了一股游歷的想法。

可魔族境內(nèi)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留守了，沒有靈氣的地方，對修行者來說總是不適應(yīng)的，若是在資源豐富的人族倒還好。可在魔族這片貧瘠的土地上，那就是一片毒潭了。

葉向不怎么受其影響，修行過源質(zhì)的人就是這么超然。

但沒了人的地方，就只有游，沒有歷了。想到此，葉向興致減了不少。

“那就回去吧，有些事情，提前做了也好。”葉向感嘆一聲，還是放下了難得的閑散時間，轉(zhuǎn)身往人族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