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陽似乎是要故意把自己的身形暴露在全王宮最顯眼的地方,和安德魯的一戰更是為了吸引人的眼球。
于是,一時間,所有人都知道了,有個人族女修士,盜取了魔族源晶,打傷了安德魯。
隨著何長明的到場,所有人都好像忘了之前對何長明的說辭,只是喊到:“殺,殺,殺。”
何長明的眼神沒有去注意下方的人群,他注視著王若陽,輕輕來到大殿頂上,和王若陽分站一邊。
“師妹,不要做傻事,有些事情,不值得。我們還有辦法。”何長明邊說邊慢慢的靠近,王若陽的所作所為,何長明已經猜到了個大概,她要主動背上這個千古大鍋,好讓自己免于被世人唾棄,好讓自己繼續做自己的魔王,哪怕他會帶來紛爭。
但他不允許,這不是他的處世之道。
“師妹,你不許這樣做。”
王若陽沒有說話,她的眼神因為何長明的出現愈加堅定。
就在這萬眾矚目之下,忽然,王若陽動了,她把懷里的源晶向上拋起,然后月明劍蓄力一指,一道強大的劍氣直射出去,在空中和源晶撞在一起,瞬間,源晶就碎成無數的碎片,在空中灑落,而那道強大的劍氣,絲毫沒受到源晶的阻礙,貫日而去。
所有人都呆了,場間忽然一片死寂。
魔族的根基就這樣……被毀了?
生死存亡之間,總是會引起思考的發生,當所有人一起思考的時候,就形成了一幅畫。
“為什么?”何長明問王若陽,自然不是她毀了源晶這件事,而是她要引禍上身這件事。
“因為這是最好的結局。”王若陽輕聲回到。
“這一點都不好,一點都不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我不要這樣!”何長明歇斯底里的喊道,王若陽毀掉源晶的行為相當于為自己判上了死刑,可這,何長明一點都不想要,他甚至可以帶王若陽一走了之,反正這里沒人能攔得住他。
“師兄,不談孛星,不論陰謀,事情的的確確是因你而起,你該負起責任。”
“我自然會…….”
“而我,再給你一個負責任的機會,請你不要再迷茫了。”
王若陽一句說完,便提著月明劍,沿著屋頂正脊,頂著微微的春風,小步向何長明沖去。
風里,王若陽的身子直直的向前微微傾斜,秀發和衣裙呈一個角度向后揚起,手里的劍直挺挺的劃過屋頂的瓦片,沒有顫動,沒有搖擺,她的眼睛始終盯著眼前的人,那股堅定,似乎已經把眼前人當成了獵物。
片刻后,王若陽到了,手里的劍正面刺出,平平無奇的劍路不帶一絲威脅。
何長明受夠了,他要結束這一切,他一把抓住王若陽持劍的手,把她的手向外撇去,然后準備一個環抱將她擁在懷里,他還是不能接受王若陽把自己的生命當作自己人生路上的墊腳石。
忽然,王若陽笑了,仿佛陽春三月的太陽,仿佛看到久別重逢的愛人,這股笑容何長明想見了很久了,但在此刻,卻不能溫暖他的心。
王若陽很滿足,不出她所預料,也如她期望般,何長明不顧一切的想要抱住自己。
“這便夠了。”王若陽輕笑道,眼角有兩行眼淚流出。
接著,王若陽被何長明抓住的手腕輕輕一抖,手里的月明劍劍刃從下方劃過,劍柄換了個方向被王若陽重新握住。
“哧”的一聲,劍尖調轉了個方向,直直刺進了王若陽的胸膛,應該說,是王若陽的胸膛穿過了劍。
呆呆的看著穿過王若陽的胸膛,從背后露出的劍刃,感受著流在他受傷的那滾燙的鮮血,何長明的身子瞬間就軟了。
何長明半跪在地上,側著把王若陽的身子抱在懷里,想要取幾顆丹藥喂她服下,但儲物袋沒了,他開始在王若陽的腰間摸索著儲物袋,卻被王若陽的手一把抓住了。
“師兄,我記得你說過,我們一直有做選擇的權力,是因為有人幫我們負重前行,現在,我們只有自己了,終于,我們也要面對這一天,替別人負重前行了。”王若陽有氣無力的說到,接著她咳了幾聲,一股鮮血從她的嘴角流出,何長明為她擦拭掉那些血污,哭喊著說到:“我希望你一直在我的身后,你不用這么做的。”
“人存在于世間,一定得有意義才行,我的意義就是你啊師兄。你的意義,是所有人,只不過,我占得稍微多一點。是吧?”王若陽努力的笑著,可是她的笑,看在何長明眼里,除了心疼,還有自責,這個人世間最美的少女,與自己共生了十六年,沒走到她自己的結局,反而為他獻出了最寶貴的東西。
“我帶你走,你就是我全部的意義。”何長明想要抱起王若陽,王若陽卻搖了搖頭。
“我不要你這么做,我已經滿足了。”說完這句話,王若陽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如決堤般從眼眶里涌出。
王若陽沒有后悔這么做,但她還是有未完成的愿望,而這些愿望,都隨著她的眼淚,在不甘之中,消失殆盡。
“師兄,下輩子……”王若陽有點哽咽了,氣管因哭泣顫抖的痙攣,堵在喉頭,說不出一句話。
“下輩子,你選人族還是魔族?”王若陽艱難的說問出了這句話。
“就選一個,好嗎?我……我怎么都可以,只要……能和師兄…..在一起,是人是魔,我都……接受。”王若陽的意識已經模糊了,如決堤般流淌的血液已經開始倒灌入她的喉嚨,導致她說話斷斷續續的,但這也意味著,她的生命走到了最后。
“師兄……我……我還有好……好多話…..要……”
王若陽的眼睛已經看不到何長明,她的腦子里,開始翻過她和何長明一起經歷的無數星星點點的時光,她的雙目不知看向何處,但她看到的,一定是極美的景象,不然,她如何會笑得如此溫暖。
忽然,她伸出手,想要摸到那虛空中離得很遠的對著她笑得臉頰,卻意外的真實的摸到了,可是怎么濕濕的?
王若陽發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個疑問,然后,她的手就重重的垂了下去,臉上的笑容定格在她摸到何長明臉頰的那一刻,那是滿足的笑容。
林冬瑾全程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沒有出聲,沒有出手,她無法影響這一切的進行。這段純粹的感情,就該只有他們兩個人去訴說,誰去,都是玷污。
“不要讓她的努力與犧牲白費,那也是她的愿望啊。”林冬瑾站在原地,低聲呢喃到。
但她沒有上去叮囑何長明,此刻,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做這件事,王若陽的犧牲是為何長明的犧牲,不論何長明選擇做什么,也許王若陽都是支持的吧。
所有人都知道何長明殺了毀掉源晶的人族,但不知道剛剛那漫長的時間發生了什么,他們靜靜的等待著,等待一個結果。
久不見王若陽歸來的芳芳,沒了耐心的她穿上一身偽裝,悄悄溜出了書房。
根本不用辨別方向,芳芳順著人群一路走,因為一身盔甲的模樣,一路都有人主動讓路,讓她倍感愜意。
來到中心,芳芳看見了房頂上的兩個人影,那個是師兄,芳芳想呼喊,但她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
“師姐!!!”芳芳沒有喊出來,但她意識到了,那個躺在何長明懷里,胸膛被劍刺穿的,就是王若陽。
芳芳很慌,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她得全身都在顫抖,兩個她能依靠的人,都在視線之中,但卻遙不可及。
忽然,遠處的何長明動了,他撐著直起半跪著的身子,一張臉陰沉著低著。然后他的手觸到了月明劍的劍柄上,一點一點,慢慢的,緊緊的將劍柄握住。
一息,兩息,三息。不知道過了多久,何長明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噌的一聲,月明劍被他從王若陽的身體里拔出,直指向天,劍刃在半空中發出切割空氣的厲嘯聲,帶著血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師……姐。”芳芳呆在了原地,她過去的人生是由何長明和王若陽支撐起來的,可在這一刻,她的支柱塌了。
“師兄……他殺了…….師姐。”芳芳在心里說到。
忽然,芳芳的喉嚨一個抽動,她覺得有什么甜甜的東西在嘴里,那是血吧,她以前嘗過的。
為了壓制身體和顫抖和不讓血從嘴里流出,芳芳死死的咬住自己的牙床,直到她的牙齒之間滲出血來。
她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也忍住了沖上去抱著王若陽哭的沖動。
天真了一輩子的心靈,在這一刻,受到了最嚴重的打擊。
慢慢的,芳芳的臉色變得陰沉,她用眼睛死死的盯著何長明,不動聲色的,慢慢的向后退去。直到離開人群,她才轉過身,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出城而去。那背影,說不出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