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往昔，楊言頗有些動容地伸出小手摸了摸紀然稚嫩的臉，像是撫慰一般、又像是愧疚一般地用著他的小奶音，結結巴巴地說：“如果姐姐喜歡阿言學習詩詞歌賦，那么阿言愿意為了姐姐學。如果姐姐不喜歡阿言看那些律法書，阿言便不看。”

楊言自認自己的表情深情款款，然而陡然被男主大大摸了臉的紀然只覺得有些意外，至于少女心粉紅泡泡什么的——哪個大學生被五歲小屁孩摸了臉會臉紅心跳？又不是同齡帥哥！

但至少，目的達成了。

紀然十分愉悅地一把握住了楊言的小手，摸了摸他圓咕隆咚的腦袋，笑得很是滿意：“阿言真乖。這就對了嘛，既然能靠著臉吃飯，又何必一定要抱著律法書不放做個禿頭小寶貝？”

什么小寶貝？

楊首輔被紀然的一聲“小寶貝”哄得小臉一紅。

就算她現在還是個小姑娘，又怎能如此隨便占本官便宜？

楊言暗自嘟囔了兩句，小手卻不自然地絞在了一起，眼睛四處亂瞟，也不知道該往哪里看才好。

過了半晌，他才又突然想起那聲“小寶貝”前面的兩個字——禿頭。

“禿頭......小寶貝？”楊言疑惑地看向一臉自得的紀然，有些懷疑人生。

本官禿了？怎么可能！本官發量驚人，怎么會禿？禿誰也不可能禿本官。

“呃。”紀然一時語塞。

大意了，男主大大一個古代人，怎么會理解現代的梗。

紀然干巴巴地解釋：“我的意思是，讀書太辛苦就容易掉頭發，掉了頭發就容易禿頭。年紀大的叫禿頭叔叔，你年紀小，自然就是禿頭小寶貝呀。”說完伸出一根手指輕點一下楊言的鼻尖，甜言蜜語道，“不過，阿言這么好看，無論變成什么樣都是我的小寶貝呀。”

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哄小孩，紀然對此信手拈來。

楊言楞在原地，滿臉通紅。

不行，這個小姑娘得請嬤嬤好生教導教導。對著本官如此也就罷了，若是對著其他人也這樣，可怎么好？

小楊首輔越想越不爽。

不行，趕明兒得去紀伯伯那邊吹吹風，自己得早些跟著這個不省心的姐姐上學堂了。小姑娘家家的，還是得時時看著才行。尤其像姐姐這樣的，又蠢又笨，要是沒有人看顧著，到時候不知道會被哪家的臭小子騙了去。

楊言到底也是個行動派，心中主意一定下來，抬腳就要去找紀老爺子。剛跨了一步，就發現自己走不動了。

他扭頭一看，就看見紀然拉著自己的袖子，笑得一臉討好。

紀然說道：“阿言，等等。”

楊言看著紀然這一臉奸詐的笑容，總覺得她似乎在偷偷謀劃著什么不好的事情。

見楊言一副看著狼外婆似的表情，紀然小手一勾、咧嘴一笑，哄騙道：“阿言，我有一事拿不定主意，你來幫我參考參考？”

楊言這會兒終于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了。

有什么東西需要一個八歲的孩子找一個五歲的孩子參考？

楊言一臉疑惑地看著紀然，有一個細節突然劃過腦海。

他倏然瞪大了眼睛。

自他重生見到紀然以來，她從來沒有稱呼他為“弟弟”，而且，她也只在第一次見面時當著紀伯伯的面自稱為“姐姐”，之后便再也沒有聽過她以姐姐自稱了。

可是，明明上一世，就算是自己害得紀府落敗抄家、全家流放塞北，可當他前去為他們送別時，即使紀然身披枷鎖、蓬頭垢面，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可她還是用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睛看著自己，萬般叮嚀。

“弟弟，姐姐就要走了，以后就不能陪你一起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那句話，猶如刀刻斧鑿般地印在他的心底，成了到死都揮之不去的執念。

也許就是因為這道執念，自己才有了重來一世的機會。可是，她為什么變了？

難道，她不要我這個弟弟了？

一想到這個問題，楊言不禁感到有些心塞。他伸手拉了拉紀然的袖子，小臉上滿是藏不住的怨懟，泫然欲泣地問道：“姐姐，我看其他小朋友的姐姐都很親切地喊他們‘弟弟’，而且那些姐姐們在弟弟面前都好溫柔地自稱‘姐姐’。為什么姐姐你從來不喊我弟弟，你也從來不自稱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小楊首輔委屈巴巴地說完，兩手往臉上一捂，就開始嗚咽了起來。

雖然自己有錯在先，上一世自己做事也確實做得是人神共憤、十惡不赦了些，可這一世，自己已經決心改過自新彌補過錯了，她為什么不再喚我“弟弟”了？難道，她根本就不喜歡我，一直都在逢場作戲？

小楊首輔越想越抑郁，假哭也變成了真哭。

這倒也怨不得楊言多想，畢竟在他幼小的身體里裝著的是一個浸淫朝堂多年的禿......啊不對，是一個在朝堂混了多年的老狐貍的靈魂。

各位觀眾老爺們想想，能在朝堂混得風生水起的，不僅能力要強悍，更得要一顆七竅玲瓏心和左右逢源的本事。更何況身居高位，腳下踩著的便是深淵，便免不了多疑的性子。

而紀然這個穿越貨怪異的行為舉止，著實與那個靈魂不知飛到哪兒去了的紀府千金本尊差了不是一點半點，說是天淵之別也不為過。古代軀殼現代魂，成人思想幼童樣，這詭異的搭配怎么看都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楊言有所懷疑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這位男主大大重生之后，似乎腦回路出了那么點問題。腦子里不想著把前世的仇人一網打盡，反而在這糾結“姐姐好像不要我了”之類的問題——這還是那個自信滿滿地說著“姑娘只會阻礙本官搞錢的速度”的瘋批男主？

也得虧紀然頭腦簡單想不到那么多也看不到那么多，不然可不得歡呼一聲“劇情終于崩壞啦”之后，普天同慶地高呼這文終于被起點事業文除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