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喜？”紀然后知后覺地看向楊言，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對勁。

“這......我以為你知道的。”楊言一臉無辜地看著紀然，打扇的動作更加殷勤了。

“呵、呵。”紀然沉了臉，一臉陰沉地看向裝作毫不知情的楊言，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覺得，你好像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山雨欲來，風滿樓。

趙文杰抬眼看了看這明日高懸的天空。明明灼熱的陽光已經將自己的身軀盡數包裹，然而，為什么憑空卻感到卷起了一陣陰風，涼颼颼的，刮得自己愣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眼見此刻情況不對，趙文杰作為一名被生活錘煉了數年的書生，很是明智地看出了這兩人之間的氣場變化。

“啊，這......”趙文杰飛快地用袖子抹了抹額上的冷汗，結結巴巴地說道，“在下方才想起，出來前，家中內人曾要我去城南打份醬油回去。這眼瞧著時候也不早了，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楊言倒是頗有閑心地沖趙文杰點了點頭，微笑著說了句：“慢走。”之后，就被紀然一腳蹦起，捏住了耳朵。

而趙文杰一看紀然這架勢，心中暗暗驚呼了一聲“母老虎”后，張皇失措地跑了。結果還因為跑得太急，把腦袋上的帽子都跑歪了。

這趙文杰也是個內心戲極足的，邊跑還邊想：真真是可惜了楊言兄弟這溫良謙遜的性子了，怎生找了個媳婦是這么潑辣的？可方才瞧著楊言兄弟那低眉順眼的樣子，真真是像極了個“妻管嚴”吶！

“哎！可惜！”趙文杰一路跑回了家中，在推開門的剎那，終于忍不住為那“妻管嚴”的楊言長嘆了一口氣。

結果，還沒等他松口氣，就聽見里屋里傳來“咚”的一聲。

趙文杰聽到這聲音，不由面色一青，暗道：糟糕。

緊接著，幔帳掀起，一名提著菜刀的女子從里面走了出來。那女子目光銳利，一下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趙文杰，登時臉就拉了下來。

“趙文杰！”那女子氣勢洶洶地拎著菜刀走了過去。

“哎、哎！媳婦兒！”趙文杰看著那把在陽光下熠熠閃光的菜刀，不由打了個寒顫，心下開始想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

“哎你個大頭鬼！”那女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毫不留情地一把拉起趙文杰的耳朵，手中的菜刀在空氣中一揮一揮的，罵道，“前面讓你去看榜的時候順便打一壺醬油回來，醬油呢？！”

趙文杰宛若五雷轟頂一樣怔在了原地。原、原來，自己真的要去城南打醬油啊。他腦子里回想起自己出門前的場景，神色也肉眼可見地心虛了起來。

“這......媳婦兒，我現在就去打醬油！”趙文杰腆著笑，把耳朵從女子的手中解救了出來，一溜煙兒地跑出了門——唉，家有母老虎，作為相公的自己，真是太難了。

且說那廂，新晉解元郎楊言被紀然一手揪住了耳朵，只好連連討饒：“然然，我錯了。”

紀然手上依舊不肯松手：“報喜，嗯？敢情你一早就知道名次了？嗯？”

“也沒有......”楊言彎著腰，討好地說道，“我這也是方才眼尖。在咱們來的路上的時候，碰到有個官差揣著封紅色的信封朝著咱紀府的方向去了。那條路就一個方向，里面除了咱們紀府也沒有別的人家了。”

“所以，你是猜的？”紀然松了手，放過了楊言的耳朵。

“是啊。”楊言笑得溫潤，在耳朵獲得了自由后，拿著折扇的手又開始給紀然扇起了風，“當時走得急，也沒來得及告訴你。”

“哼。”紀然嫌棄地嗤了一聲，一把奪過楊言手中的折扇，自己扇了起來，“少在這兒獻殷勤。告訴你，哄不好了。”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你要怎樣都行。”楊言調笑著彎腰湊了過去，貼著紀然說道，“咱們要不還是先回去吧？一會兒紀伯伯他們該等急了。”

楊言的衣裳上有著一種特殊的香氣。

不同于皂角的味道，而是一種淡淡的、說不出來的香氣，聞之冷冽甘香，靜氣凝神。

楊言這突然地湊近，身上的淡淡香氣也陡然逼近。猛然聞到味道的紀然心頭突然跳得飛快，她側過臉想要說話，卻不料兩人的距離，著實是太近了些。

近到楊言的發絲拂過了她的面龐，而她的發絲飄過了楊言的鼻尖。

紀然感到她的唇瓣滑過了一張光滑如錦緞的面龐，而后觸碰到了一絲微涼。那絲微涼中，又帶著些如蘭的暖意。她的眼睛望進了一雙靜若深潭的眼眸，一眼，望不見底。可她卻從這漆黑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小小的、一動不動的身影。

紀然只覺得四周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

烈日下的颯颯風聲，人群里的嘈雜聲，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商販們的叫賣聲......好像在一瞬間都消失了蹤跡，仿若時間靜止在了那一刻。

兩人的距離太近了，近到鼻尖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楊言的眼睛望進了一雙秋水剪瞳般的眼眸中，那雙眼眸，有一點嬌羞、還有一點緊張。

楊言的唇瓣也觸碰到了一絲嬌軟，嬌軟中還散發著一絲醉人的淺淺花香。

怪吸引人的。

楊言心想。而下一刻，他就被這淡淡的暖香吸引，不由自主地往前湊了一步。

蜻蜓點水般，點過即止，又好像這只蜻蜓從未來過一樣。

紀然只覺得唇瓣上一陣冷香拂過，卻又似過非過。她不由伸手撫了撫唇瓣，細細想著方才到底發生了什么。

楊言卻是最見不得紀然這副嬌俏女兒家的模樣的，用他的話來說，便是“迷人而不自知”，是一種生澀卻又迷人的美麗，有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令人欲罷不能。

兩人目光相接，仿佛被火焰燙到了一般，紛紛火速退開了半步。

時間的靜止仿佛失去了效力。

那些屬于建州城內繁華而熱鬧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清風也結束了休息，吹得人們衣衫飄動。

紀然捂著自己快要蹦出來的心跳，感覺似乎有什么東西，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