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賀囂松開方棠的手，干巴巴笑兩聲：“開玩笑，我怕個大頭鬼。”

“哦，你怕大頭鬼啊。”方棠認真的臉，傷害性不高，侮辱性極強。

賀囂轉過臉，不搭理她。

老房子，兩室一廳，桌椅板凳倒是齊全，十幾個人站在里面，一下子顯得擁擠不少。

大家開始自己找地方。趙四海幾個人直接席地而坐，林疏影幾個坐在茶幾旁，方棠和鄭衛(wèi)衛(wèi)坐在餐桌旁。

鄭衛(wèi)衛(wèi)乖乖拿出數(shù)學習題集。

方棠拉過鄭衛(wèi)衛(wèi)的習題集，開始勾畫，折角。

“這四道大題，你先弄明白思路，如果有不會的，來問我。”

“我做完這四道大題就可以了？”鄭衛(wèi)衛(wèi)不可思議。

“看你怎么理解‘可以’的程度，周考最多范圍擴展到前一個單元，如果出題人的套路沒變，這四種類型足夠你應付周考。”

“出題人的套路？”鄭衛(wèi)衛(wèi)表示迷惑，方棠剛來這個學校還沒一星期啊。雖然她無條件信任方棠，但仍覺得這足夠玄學。

方棠拿出自己手中的厚夾子：“周巖變態(tài)的歸納，他把高一到現(xiàn)在歷次的試卷都裝訂成冊了，我們學校真的很喜歡用蘇省的試卷做模擬。”

鄭衛(wèi)衛(wèi)不再追問，低著頭開始苦思冥想。

方棠丟開數(shù)學，翻出化學習題冊，開始刷題模式。

賀囂腿上攤著張英語試卷，一直保持著魂游天外的狀態(tài)。囂爺除了盯著試卷發(fā)呆，偶爾還要低頭盯著自己的手發(fā)呆。

剛才燈滅掉時，他嚇得寒毛直豎，慌亂中，根本意識不到自己抓住了一雙手。

現(xiàn)在回憶起來，那雙手，溫度有些低，抓在手里感覺，很軟。

趙四海看著賀囂一晚上跟鬼上身似的盯著自己的手一直看，又想起趙明明說的“他好像丟了什么東西，一直來找”。

瞬間，冷汗順著后背留下來。

趙四海顫抖著嗓子，用手指點了點賀囂的肩膀：“囂爺，你，你沒事吧！”

“啊！！！”賀囂大喊一聲。

“啊！！！”趙四海跳著叫起來。

“你沒事戳我干什么？”

“你沒事，大晚上盯著手看什么？”

林疏影十分暴躁地丟過來一本書：“你們倆，閉嘴！”

北京時間十點十五分時，周巖拿著草稿紙走過來：“你現(xiàn)在有時間嗎？”

方棠合上化學習題冊，接過周巖的草稿紙。

“余弦定理用分式形式，兩個鄰補角余弦相加等于0，后續(xù)化簡就容易多了。”方棠直接給出自己的看法。

“設成分式是為了消分母？”

方棠點點頭：“你可以試一下從頭把a賦值為1，直接解方程式，就是離心率。”

方棠一邊說，一邊寫出一種更簡單快速的解題方法。

旁邊的章羽拿出自己正做著的題：“棠姐，這個為什么不可以？”

方棠開始邊畫圖邊講解。

方棠的周圍漸漸圍滿了人，大家紛紛提出自己的疑問，方棠的解決方案總是能一擊即中。

“數(shù)學其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么變態(tài)和高不可攀，它依托于公式定理，回歸于自然規(guī)律。我們解決問題的角度和習慣不同。除了跟隨老師的思路和解題習慣，我們更應該形成自己獨有的思考角度。而不是，今天學一個簡便方法，明天會一個解題技巧。我覺得，數(shù)學認知是高于數(shù)學技巧的。”

周巖握著筆的手微微的顫動，其實這些道理曾無數(shù)次在他腦海中若隱若現(xiàn)。直到此刻，方棠用一種極為平淡的語氣娓娓道來，令他驚顫，同時又有一種久逢知己的感動。

賀囂望著眼前執(zhí)筆講解的少女，恍惚中仿佛看到當年專注地背誦著圓周率的小女孩，絕對的冷靜，極致的專注，依托的是牢固的堅不可摧的認知儲備。

人群之外，賀囂毫不掩飾地專注地看著方棠一絲不茍認真講解的樣子，無論她表現(xiàn)的如何平凡低調，只要她站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永遠是那個閃閃發(fā)光的天才少女。

總有些人，會在某個瞬間走進某些人的心里。然后，勢如破竹，生根發(fā)芽。

十點四十，再不走，最后一班公交車都要停運了。

大家匆匆忙忙收拾好書包，和來時一樣，又是一陣風似的沖出樓道。

趙四海中二病發(fā)作，握緊拳頭，凌空沖著月亮打去：“老子就要留在一班，老子還要考清北。”

中二病果然傳染力驚人，數(shù)秒后，十幾個人紛紛沖著月亮揮舞拳頭：“留在一班，踏平清北。”

如風的少年們此時此刻，像一張蓄勢待發(fā)，射向命運的弓箭。

命運的苦難對少年低語，你無法越過苦難。少年會說什么，少年會說，去你媽的苦難，老子就是命運本運。

公交車司機驚悚萬分低看著公交站牌下，這群發(fā)瘋的少年，猶猶豫豫地踩下剎車。

周巖問方棠：“你家住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家吧。”

趙四海搶先回答：“棠姐和囂爺一個小區(qū)，咱倆順路，捎著鄭衛(wèi)衛(wèi)。趙明明，護送班長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趙明明嘟囔：“我們倆還不知道是誰護送誰。”

不出預料，下一秒，傳來趙明明慘絕人寰的叫聲。

末班的公交車上，坐滿了疲倦的打工人。方棠和賀囂并肩坐在公交車的最后一排。

方棠打開糖盒，沖賀囂抬了抬，賀囂攤開手掌，一顆琥珀色的糖塊落進賀囂的手中。

公交車很快到站，賀囂和方棠一前一后走進小區(qū)。

但從小區(qū)西區(qū)走到別墅區(qū)要經(jīng)過小人工湖，湖邊正在安裝藝術燈帶，漆黑一片。

賀囂停住腳步：“和你商量個事？”

“……”

“換條路回家吧。”

方棠：“……？”

賀囂強辯：“我這不是怕你走丟嗎？”

方棠點點頭：“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賀囂：“不然呢？你以為為什么？”

“我以為是你怕那個丟了東西的鬼來找你。”說著，方棠突然向前一步。

賀囂嚇得一激靈，一把抓住方棠的校服外套。

方棠憋著笑，遞過去一只袖子：“抓緊了，別把我弄丟了。”

賀囂磨牙：“我真的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