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陽光明媚,林杰心里卻是難受莫名。
他抽著煙,同時拿出手機,給巖德大學的胡老師打電話。
“胡老師,我七弦區分局的林杰,前天我們見過的,現在我想請您幫我查一個人,他是郭聞他們隔壁班的學生,也是當年參與打架的第四個人,他名字里應該有個榮字,我需要他的全名,還有家庭住址。”
胡老師卻說:“林警官,你給的信息太模糊了,你知道他姓什么嗎?”
“這個......”事已至此,林杰真的不敢確定,對方就是姓王。
而且,當時在闌山腳下的那個電話中,阿榮還操著外地口音,但現在林杰同樣不敢肯定,他是否真的是個外省人。
只因為在劉陽的手機里,和阿榮有關的東西已經全被擦去了,這足以說明,阿榮的真實身份絕對有問題。
胡老師又說:“即使沒有全名,最好也要有具體班級,這個隔壁班......有點難辦啊。”
林杰再次一懵,劉陽只說是隔壁班,但是這隔壁班的跨度太大了,任何在同一樓層的兩個班級,都能稱為隔壁班。
他猶豫了半天,最后只能說:“那請您幫我這樣查吧,和郭聞他們同期在校就讀的男生,姓氏先不用管了,名字里應該有個榮字。”
“那行,我去人事科的電腦里查一下。”
“謝謝了。”
拖著千斤重的步子,他找到了小區監控中心。
坐在電腦前,強打起精神,盯著顯示屏。
這是劉陽住的這棟房子的一樓監控。
兇手是什么時候進入樓里,又是什么時候走的,完全估算不出,這該怎么查?
而且,光憑這么傻看錄像,根本沒法看出來誰有可疑。
說不定,兇手現在還在樓里,正在某個屋內藏著。
是人都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看了幾分鐘電腦,頭越來越暈,眼前看到的東西,也越發模糊起來。
有什么好查的,除了石若冰和許炎騰,還能有誰?再說了,我又不認識許炎騰。
他突然用力一摔鼠標,站起來走出監控室。
他媽的,查到了又能怎么樣?也沒法讓劉陽活過來!
在小區里,正好遇到鑼門區的法醫和痕檢員。
林杰給他們帶路,上樓進屋后,法醫立即開始檢查劉陽的尸體。
“死因很奇怪,我一時查不出來,感覺像是在睡夢之中突然死亡的,”法醫觀察了許久,感到大惑不解:“手腕上雖然被劃了一道口子,但這里不是血管位置,流的血不會多的。”
他指著地下的一攤血跡:“這點血,充其量也就幾十CC。”
“會不會是窒息死亡?”朱警官問。
法醫還是搖頭:“不是窒息,脖頸處沒有勒痕,胸前綁著的繩子確實會使人感到呼吸困難,但也不是造成死亡的直接原因。”
黃倫問:“那么是死亡之后,再綁到椅子上的?”
“這個......確實有可能。”
林杰小聲提醒:“昨天在醫院里,劉陽被郭聞的爸爸打過一頓,會不會是......”
法醫說:“如果當場沒事的話,那就是皮外傷,不會致死。”
梁鐵軍有點不滿意了:“說了這么多,還是查不出死因嗎?”
“梁處長,我個人覺得,最好先解剖尸體,才不容易出錯......”這位法醫也知道梁鐵軍的身份,回答地很謹慎,滴水不漏。
他又說:“運尸車在路上了,等我們解剖后,馬上把結果告訴您。”
梁鐵軍卻一刻也不想等,他心里正窩著一團火。
解剖驗尸的話,沒有一兩個小時出不了結果,但現在他只想要馬上知道死因,然后才能決定下一步怎么做。
每耽擱一秒,兇手就會逃遠一步,時間真的耗不起。
走到窗臺邊,他拿出手機打電話:“董大師,我小梁,有個案子比較奇怪,想請您給參謀參謀......”
聽梁鐵軍講完后,對方思考了很久,才問道:“鐵軍,你說你們進屋的時候,浴室的水龍頭開關沒有擰緊,一直在滴水?”
“是的。”
“滴速如何?”
梁鐵軍走回衛生間,掃了眼那個水籠頭,回答:“差不多一秒種一滴的樣子。”
電話那頭的董大師說:“我覺得有一種可能性,他是被嚇死的。”
“什么?”梁鐵軍愣了一下,“這怎么可能?”
“眼睛蒙著黑布,身體綁在椅子上,手上被割破一個口子,他看不到傷口大小深淺,耳朵里卻一直聽到滴水聲......后面的,你應該也懂了吧。”
“這......也太玄乎了吧。”
“如果解剖驗尸以后,還是沒有找到死因,那么,就只能是被嚇死的......這種死法,國外有過相關的記錄,你們可以試著查查看,死者身體的所有反映,應該與大量失血的癥狀一樣,也就是說,在他的意識里,相信自己正在流血,進而使身體產生了失血過多的反映,最后自己把自己給活活嚇死,能使用這種法子的人,肯定是個內行。”
“我知道了,謝謝大師。”
掛了電話,他吩咐法醫:“你帶尸體去解剖,有了結果,馬上通知我。”
對于董大師的分析,梁鐵軍完全不信,覺得對方就是在瞎忽悠。
黃倫湊過來問:“頭兒,董大師怎么說?”
“他說,劉陽是被活活嚇死的......嘿,你也不信對吧,剛才我就是你現在這幅表情,不過,還是等法醫解剖后再說吧。”
劉陽的父母這時趕來了,見到兒子的尸體后,瞬間哭的驚天動地。
法醫和痕檢員拼命把他們擋在衛生間門口:“這是案發現場,不可以進去。”
“叔叔阿姨,請節哀,”林杰喉嚨口也是一陣哽咽,走過來輕聲安慰。
黃倫梁鐵軍都經歷過太多的案子,對此早已習慣,兩人開始詢問:“昨晚九點左右,劉陽是不是給你們打過電話?”
劉父含著淚:“打過,我們聊了幾分鐘。”
“他在電話里,有沒有說過什么奇怪的話?聲音聽起來怎么樣?”
“就聊了一些日常瑣事,沒什么奇怪的話,聲音也很正常,和他平時一樣。”
“嗯,”梁鐵軍點點頭,又吩咐林杰:“帶死者家屬到外面去,不要干擾現場取證。”
“不必了,我們自己走......請你們盡快破案,”劉父擦著眼淚,扶起哭得昏天黑地的妻子,慢慢離開了。
梁鐵軍又一揮手:“這里沒必要留太多人,法醫痕檢留下,其他人都出去,找隔壁鄰居打聽一下情況。”
幾個刑警走后,法醫和痕檢員繼續在屋里忙碌著,林杰沒有走,他獨自進了劉陽的臥室,木楞地看著四周。
非常干凈整潔的屋子,寫字臺上攤著幾本書,他走過去一看,是劉陽在工作之余,自學的幾門工程技術類課程。
櫥窗里擺著幾幅相框,有劉陽自己的照片,也有旅游時拍的風景照。
盯著這些照片,林杰心里的苦痛無法形容,不停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雖然我答應過他,要對當年的事情保密,但是,我也一定要查出來,到底是誰害死了他!
這案子,除了石若冰,就真的不會有其他嫌疑人了,但昨晚她一直和王佳在一起,不可能來這里作案。
那還會有誰?
只能是許炎騰了......
正在彷徨之時,他突然又注意到了,在寫字臺的一角,放著一個小小的紙袋,包裹地很嚴實。
他心里覺得奇怪,打開一看,是一件折疊地很整齊的衣服,看樣子,是件T恤。
但細細觀察,它似乎很破舊,不但臟,還隱隱散發著一股異味。
包的那么好,為什么只是一件舊衣服?
他合上袋子,剛想放回去,腦子里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這破T恤,會不會就是當年......
不動聲色地朝門口看了看,耳中隱隱聽到外面的說話聲,林杰知道梁鐵軍他們正在找鄰居打聽線索。
而此時,法醫和痕檢員還在衛生間里忙碌著。
趁這機會,他悄悄把紙袋抓在手里,走到窗邊,伸頭往下看了看,突然就把它扔到了樓下。
紙袋劃過一個詭異的弧線,穩穩落進了樓下的草叢堆里。
剛準備往外走,卻不料,他迎面就撞上了梁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