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刑事案件，有一個公認的準則：誰得利最大，誰就是嫌疑人。

但是，現在面對的這幾樁案子，兇手沒有獲得過任何的“利”。

梁鐵軍很清楚，既然兇手不圖利，那就是為了仇恨，而今天魯達明這個名字的突然出現，又為他拓展開了思路。

不過，其中的疑點難點還是太多，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理順的。

傍晚時分，省廳刑偵一處的梁處長，帶著好兄弟黃倫，敲響了王斌的家門。

“你們倆這是遇到棘手的事了吧？”王斌笑著把兩人迎進來，“看你們的臉色，我就知道了。”

梁鐵軍搖頭苦笑：“是啊，現在活兒越來越難做，工資也被扣光了，只能來你老哥這里化個緣，求你賞頓飯。”

“瞧這話說的，來我這里，好酒好菜管飽，我老婆去外地出差了，家里沒別人，來來，快請進。”

在沙發坐下，互相寒暄了幾句后，高濤也到了，王斌拿出茶葉和茶具，開始給客人泡茶：“秋天了，喝點白茶對身體好，可以緩解秋燥。”

片刻后，客廳里飄起了陣陣清香。

拿起冒著熱氣的茶杯，梁鐵軍輕輕呷一口，就皺起了眉頭。

王斌問他：“鐵軍，味道不好嗎？”

高濤嘿的一笑：“你還不了解他嗎？他只想喝可樂。”

梁鐵軍嘴巴一咧：“我從來就喝不慣這個味兒，不過茶葉蛋倒是例外。”

“你要可樂是吧，家里好像還有，”王斌回頭喊了一聲，“洪姐！”

保姆的聲音從廚房傳來：“王先生，請再稍等下，還有兩個菜就好了。”

“燒菜不急，幫忙看看冰箱里面，是不是還有可樂？”

接著，保姆還真拿來了一罐可樂：“王先生，這聽可樂有段時間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喝，是以前陸妍住在咱們家時，特意買來的。”

“是那個小丫頭啊......”梁鐵軍嘴角掛著笑，心里卻有些許的苦澀，他打開可樂，大口朝嘴里灌著。

這是當初陸妍為他準備的，他無論如何都要喝完。

黃倫知道，梁鐵軍對死去的陸妍有多么的喜愛，而高濤王斌同樣泛起了惆悵，高濤馬上把話題岔開了，他問王斌：“你女兒呢？”

王斌喝了一口茶，微笑著說：“石若冰快出國了，王佳就想多陪陪她，這幾天都沒看到人，天天住在市局的宿舍里。”

梁鐵軍放下可樂，意味深長地說：“現在的石若冰，可是有點微妙，我覺得王佳還是別和她走太近為好。”

王斌愣了一下：“難道她真的和最近的案子有關？”

“她啊......一言難盡。”

“怎么回事，要是方便的話，就說來聽聽吧，保密原則我懂，不會亂說，”王斌身體往前湊了湊，一副很有興致的樣子。

“具體的還真不能多說。”

王斌點點頭，心里卻是一片敞亮，石若冰必定被牽扯進了案子里。

梁鐵軍翹著二郎腿，又抿了一口可樂：“接下來的重中之重，就是挖掘作案動機，我總覺得我摸到了一些，但又好像還距離很遠......”

大門突然被推開了，是王佳回來了，在她身后還跟著個女孩子，竟然就是石若冰。

我離真相......好像并不遠。梁鐵軍不禁砸了咂舌，其他人也都馬上住嘴，一齊看向她。

“爸爸，我回來拿點東西，順便帶若冰姐來家里玩玩，”王佳似乎沒察覺到客廳里的異樣，“我們上樓去啦。”

“王叔叔，打擾您了，”石若冰背著一個小包，淺淺一笑，無框眼鏡后的美眸清冷如潭，從三個男人臉上一一掃過，朝他們點了點頭。

王斌笑著說：“若冰，沒吃晚飯的話，一起坐下吃點吧？”

“謝謝王叔叔，我們已經吃過了。”

她跟著王佳上樓。

黃倫用眼角余光瞥瞥梁鐵軍，卻見頭兒正目不轉睛，盯著石若冰的背影，沉醉于她婀娜娉婷的身姿，無法自拔。

高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口水快下來了。”

“哪有，別亂說，”梁鐵軍連忙轉回頭，咽了咽口水：“我就是欣賞一下而已，這樣的美景，以后估計要看不到了。”

王斌說：“聽我女兒說，再過大概五天，她就要出國了。”

黃倫也湊過去小聲問：“頭兒，要不要去找她聊聊？”

猶豫了一下，梁鐵軍還是站了起來，扶著樓梯往上走。

早晚要和她正面交鋒，不如就是今天吧！

在二樓的走廊上，他追上了兩個女孩子。

“王佳，我和你若冰姐聊幾句。”

“哦，那我先進屋，若冰姐快點來啊。”

面前的女孩子高挑又迷人，盡管她是個嫌疑人，但梁鐵軍還是沒忍住，又開始習慣性的口花花。

“若冰，也不叫聲梁哥來聽聽。”

石若冰杏眼一挑：“兩天前不是叫過了嗎？”

“還想再聽一遍，”梁鐵軍嬉皮笑臉。

石若冰突然板起了俏臉：“梁處長，請你自重，我非常討厭和男人開玩笑。”

“那包括許炎騰嗎？”

他一副壞壞的痞子樣，故意盯著石若冰，等她的反應。

出乎意料，她湊到他耳邊，薄唇微動：“梁處長，我決定了，明天就打電話去省廳督查處，投訴你利用職務之便，故意調戲......”

“沒那么嚴重吧，”梁鐵軍嚇了一跳，趕緊后退兩步。

“就有那么嚴重，你等著挨處分吧......對了，我還有個辦法，我可以去找你老婆聊聊，說不定效果會更好，相信我，我很快就能搞到她的手機號，敢不敢試試？”

“別別別，我給你道歉......對不起啊，”他趕緊討饒，同時心里后悔到不行，好端端地去招惹石若冰，居然把她給激怒了。

石若冰冷冷地掃視著他：“認真查你的案子，沒事少在我眼前晃悠。”

深吸一口氣，梁鐵軍很快就恢復了情緒：“若冰，我確實有事和你說，我們去那兒聊吧。”

他指著走廊盡頭的一間小房間：“這屋子以前是陸妍住的，現在沒人。”

“好，給你五分鐘，”石若冰轉身朝前走。

麻痹的，你是個嫌疑人，居然還敢那么橫......梁鐵軍心里略感不爽。

推門進去后，這是間干干凈凈的小屋，床鋪衣柜書架都一塵不染，仿佛它的主人只是暫時離開了，很快就會放學回家。

在寫字臺的一角，還有一個小小的相框。

照片上的女孩子，她留著短發，有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笑容清純而可愛。

“說正事吧，梁處長，”石若冰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朝斜對面的梁鐵軍抬了抬下巴，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你想找我聊什么？”

你大爺的，咱們倆到底誰是嫌疑人？

梁鐵軍更覺不爽，他也沒時間和她繞圈子，直接問道：“許炎騰出獄后，住在廣紀大酒店對面的昆平連鎖旅館，他是9月30日那天死亡的，你為什么直到10月9日，才去取走了他留著房間內的遺物？”

“梁處長，你這是把我當做嫌疑人了？”石若冰閃動著美眸，語氣中帶著不愉：“為什么要問我這個？”

梁鐵軍毫不客氣：“現在我在問你話，不是你問我，規矩你也懂，不用我提醒你吧？”

兩人互相對視著。

幾秒鐘后，石若冰淡淡地回答：“本來是想早點去的，可天天忙著工作，經常會忘記。”

“但是你在10月3號中午，去過那里一次，對此，你怎么解釋？”梁鐵軍慢慢瞇起眼睛。

“當時出去辦點事，正好路過那里，就想進去問問看，是否可以把余下的房錢退給我，如果可以的話，那我就會早點搬了。”

“他們不同意退錢，這個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石若冰的眼皮輕輕一沉：“這個問題很差勁，沒有任何技術含量，我可以懷疑你是在誘供。”

這是個勁敵......梁鐵軍心里暗想，嘴里同時說道：“那我們換個問題，10月3號那天，你都去了那家旅館，為什么不順便把許炎騰的遺物搬出來？”

“我臨時路過那里，沒帶行李箱，沒法去搬行李。”

“許炎騰剛出獄，會有很多行李嗎？”

“不論多少，帶個箱子總會方便很多。”

石若冰的回答四平八穩，梁鐵軍找不到破綻，又問：“那份實驗推論稿，是你本人寫的嗎？”

她冷笑著反問：“要不要我現在寫一遍給你看看？”

“不用，我就問你，是不是出自你本人之手？”

如果石若冰敢說是，他就可以繼續在里面大做文章。

“當然是我寫的，博導還給我做過批注，我的幾個同班同學聽說后，都很感興趣，問我要過原稿，說是帶回去研究一下，我就給他們了。”

梁鐵軍瞬間無話可說了，原稿被人帶走過，中間發生了什么，石若冰完全可以推的一干二凈。

“如果還信不過我，就請你們廳里的兩位大師考考我，或者大家探討探討？”

“不必了。”

沒有再啰嗦半句，梁鐵軍直接出門下樓。

他心里非常清楚，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的結果，而且說到底，石若冰她不是兇手，在幾次事發時，她都不在現場。

梁鐵軍甚至隱隱有些后悔，覺得就不該和她說那么多。

她不是傻瓜，相反的，她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一類人。

下樓后，他朝其他幾人輕輕搖了搖頭。

其他人也沒多問，依然聊著不相干的話題，同時等著保姆把飯做好。

一個小時后，他們正圍坐在餐桌前，吃喝侃大山的時候，王佳與石若冰走下樓梯，打了聲招呼，就一起離開了。

還沒出小區大門，王佳的手機響了，她一看，是爸爸的電話。

“爸爸，什么事？”

“王佳，馬上回來一次，問你點事情......不要帶石若冰。”

“啊？可是......”

“別可是，就說你還有東西忘了拿，趕緊回來。”

“哦，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石若冰卻笑了：“回去吧，他們要問你什么，只管照實說就行了。”

“哦，那我先回去，很快的，你一定要等我。”

“好，我就在這里等你。”

看著王佳匆匆離開的身影，石若冰心知肚明，這是怎么回事。

她拿出那個隱秘的手機，給人發短信：我被盯上了，應該是那份稿子出了問題，不過沒有關系，我能應付。

正準備按下發送鍵，她突然停手了，又把所有文字都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