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征時差還沒倒過來，強打精神睜開了眼，估計他回國的第一項任務已經下來了，要是再不開機他媽肯定就要殺到公寓來，然后把他拖回家去住，不準他自己在外面生活，最主要老頭子肯定要生氣。

他摸索了一下遙控器，按下，窗簾自動拉開，他被陽光晃地皺起了眉。腿有痛意，他拉開被子看，還好，這次的傷口很淺。

床單上，美工刀上的血已經干涸，暗紅的顏色在黑色的床單上有一種詭異的魅惑。

他隨手把刀扔到床頭的抽屜里。開手機，果然聽到“叮叮叮”一連串的通知音，32通未接來電，11條留言，17封郵件。

第一條留言：“陳征，fuck you!你憑什么甩了我？有錢了不起嗎？我他媽也有的是錢！你有本事接電話啊！你……”

好的，前女友曹青青，切斷。

進浴室，沖涼。他熟練地簡單處理了一下腿上的傷口。

第二條留言：“陳征……我好喜歡你的，為什么要跟我分手嘛，嗚……我不要跟你分手啊，我要跟你結婚的！”

好的，喝醉了的曹青青，切斷。

刮胡子。

第三條留言：“喂？少爺啊，老爺要你今天去跟東港大學敲定獎學金頒獎典禮的事宜，你一定不要忘了啊，你知道老爺一向看重社會形象。還有，夫人說你要再不開機她就要去你家……”

是Jason，果然，下任務了。

“少爺！你可算回電話啦，老爺……”Jason接到了陳征的電話差點喜極而泣。

“我知道，學校那邊我會去搞定的，你告訴我媽晚上我回家吃飯。”他一抬頭看到一屋子沒開封的箱子，“再給我找個靠譜的保姆。掛了。”

陳征掃了一眼堆在客廳的沒開封的箱子，箱子外的標簽有標著“DVD”的，有標著“黑膠唱片”的，有標著“錄像帶”的……其中標著“膠片”和“相機”的箱子最多，裝著衣服和鞋子的箱子完全不知道被堆到哪里。

打開冰箱，也是空的。他裹著條浴巾在冰箱門前面打了個噴嚏。房子太大太靜，他發梢的水滴到地板上“嗒嗒”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被前所未有的空虛感籠罩。要不，再逃走一次吧？

他關上了冰箱門，套上了唯一能找到的牛仔褲和白T，坐上車，給王世云打了個電話。

“喂？王世云，我半小時后到你們學校，給我留時間。”這是他回國之后，第一次跟舊相識聯系。

“陳征你個混蛋，回國也不找我，第一個電話就為了公事？我好受傷！”王世云一聽是陳征的聲音，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一樣激動。

“行啊，不談公事了，我跟老頭說明天就撤資啊。”

“別別別，你是我祖宗行了吧！”王世云嚇死了，陳征是說到做到的人，“但是你這時間約的太突然了，我等會兒有個小會，我最近正在追的一老師也參加，我可不能為了見你錯過展現我魅力的機會。”

“男老師女老師？”

“哎，別鬧，就這樣啊，待會兒見，我叫你小迷弟去停車場接你。”

王世云，陳征同學，他爸是東港大學的校長、董事長。王世云是王家三代單傳，一畢業就進了董事會當了副董事長。他工作能力強，尤其在外人面前裝得跟個人似的，長得也一臉正人君子，反正他爸的位子以后也是他的囊中之物，再加上陳氏的資助和支持，所以董事會的元老對他做副董也沒有異議，只安心等著退休。

陳征開車出了地下停車場，大門的保安站的溜直敬了個禮，斜眼偷瞄這個新房主的豪車。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保安心里嘆。

車子開出了這棟坐落在在半山腰、俯瞰整個東港市的高級公寓，往東港大學開。

陳征的車一到學校停車場就引得行人側目，有人故意放慢腳步想看看這個開豪車有錢人長什么樣，拜托千萬別是個禿頭啤酒肚的油膩的大叔，女路人心中默默祈禱。

他一下車，她們簡直想鼓掌歡呼。畢竟王世云曾深情對他表白：“征，你要是性格好點，我真的想追你啊。你說你這張臉不好好利用，倒是給我啊！”

“陳征哥！”元嘉爾一張露出八顆大白牙的笑臉越來越近，陳征朝他點了點頭。

王世云對元嘉爾的定位特別準確——陳征的小迷弟。元嘉爾從小就在他屁股后面跟著叫哥，陳征在他心中就是他男神。

“哥，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天剛到。”

“太好啦，咱們以后能常見面了。”陳征不忍拂了他的意，點點頭，元嘉爾看他默認了很高興，“王世云開會去了，我先帶你去亦忠樓去轉轉，我有好多事想問你。”亦忠樓，陳征他爸陳亦忠捐的樓。

看到這倆人走在一起，路人心里默默八卦已經不夠了，交頭接耳了起來。陳征故意跟幾個盯著他們看的人四目相對，有姑娘，還有幾個小伙子，都羞澀地移開了目光，低著頭抿嘴笑。

“哥你看什么呢？找人嗎？”

“你們學校美女是不是都被王世云藏起來了？”

“哥你交往的都是青青姐那樣的大美女，我們學校這些你肯定看不上眼啊，青青姐跟你一起回來的嗎？”

“分了。”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

元嘉爾不知道怎么接話，但是他知道王世云要是知道曹青青單身了肯定很開心，他才不要告訴王世云讓他開心。

倆人一踏進亦忠樓，就有幾個嬌嗔的女生喊：“元會長，有事兒找你。”

陳征不想被一直跟著，示意三好學生會長嘉爾同學過去應付她們。

“那你在附近轉一轉，我等一下去找你。”

陳征點點頭，走開。他聽見背后學生嘰嘰喳喳地問：“會長會長，那是誰啊，好帥啊，你哥哥嗎？有女朋友嗎？”

他加快腳步往人少的地方走，邊走邊想：老頭子平常摳得要死，捐樓出手真大方。

同時他也餓了，醒了之后什么都沒吃。他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待一會兒，為等一下應付王世云留點體力。

越走越偏，漸漸沒人了。陳征在一個他覺得應該很偏僻了的教室停住，門牌上寫著“水彩社”，后門開著，他一抬眼，看到一個正在畫畫的姑娘的側臉。

今天的陽光太好了，東港市常常有霧，很少有這么好的天氣。陽光透過白紗窗簾，她整個人都被籠在暖橘色的光里。她額邊的碎發，她的睫毛，她馬尾辮的發梢，都沾著淡淡的光暈，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好溫柔。

簾子隨著風鼓起來又落下，鼓起來又落下，她戴著耳機，完全投入，沒注意周圍的變化，畫筆沒停，小翹的鼻尖出了汗。她畫著畫著，看著畫上的人——一個少年，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神溫柔。

陳征感覺他眼前的畫面被定格了，他用兩手的食指和拇指框起這個畫面。他整個人像被蠱惑了一樣，就這么靠在門口看她。這太反常了。

站在教室后門只能看到一點她的側臉，他不滿足，輕手輕腳地走到她后面，他想看看她畫的是什么人，更重要的是，他想走近了看看她。

甘雨耳機的音樂聲很大，她完全沒察覺剛剛有人盯著她看，甚至還厚臉皮地走到她身后。她得抓緊把計劃今天的部分畫完，快到打工的時間了。

她抬頭看了眼教室前面的鐘，時間差不多了。她站起來離開椅子往右挪了一步，陳征也鬼使神差地跟著她挪了一步。她左抻一下腰，右抻一下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圍裙和手都跟調色盤似的，她得去洗手，突然轉身。

她撞上了剛想伸手拍她的陳征。

甘雨撞得踉蹌了一下，胳膊撲騰著，重心不穩就要往后倒，陳征抓不到她的胳膊，趕緊伸手去攬住她的腰，抱住。

她慌忙抬頭看，兩人四目相對。

陳征對上她的眼，呼吸暫停了一小下。

以前在王世云的泡妞現場，他聽到王世云跟人家小姑娘說：“喔darling，你的眼睛就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我好想在里面裸泳！”

陳征真的反胃了，差點吐了。

可是他這會有點明白這種感覺了，當然不像王世云那么流氓。她的眼睛真好看，剛才只看到她的側顏，這會兒面對面，雖然她的眼睛因為驚嚇而瞪得大大的，但是她的眼里有星星，星星里面還有他的倒影。

甘雨被他攬著，終于反應過來這個人剛才開始就在她身后了，這會她還被他抱著緊貼著他的身體，她出于本能使勁兒推了他一把，兩手的顏料正正好好印在了他兩胸的位置。

陳征的胸前，瞬時間五彩斑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