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禧背對著陸昭月把那些瓶瓶罐罐在藥箱里放好，又轉過身把放在那張桌子上的點心給他端了過來，淡淡的說著，“吃吧，給你準備的。”

“....”陸昭月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小口，細嚼慢咽，眼睛卻死死盯著君禧，心里疑惑更甚，他居然沒有正面回答他....

難不成心中有鬼？不行，一定要問清楚，“為什么不回答我？難不成你真的去了什么地方？”

君禧的眼里漆黑的跟什么一樣，看不出半點情緒，面色沉定，語氣緩和，“前晚沒出去過，南朝有不能犯的宵禁。”

陸昭月只覺得心里一堵，誰問他宵禁的事情了，問他這個他答那個，“我問的是，你有沒有去過附近的某些地方？”

他到底也只敢暗著試探，不敢明著挑，即便剛才君禧的行為讓他和夢里的那個人有些許的重合，可那動作只要是個人都能做到的，由于是醉酒狀態下，又深受迷香，他到現在還沒分清，那到底是個夢境還是真實的。

沒有確實的證據，總不能憑空想象冤枉人吧。

君禧揣起手，搭在下巴上，仔細回憶了一番，“前晚和闕都的醫師們在研制針對漠北毒藥的解藥，一直到天亮才結束，沒有出去過。”

陸昭月瞇著眼，細細觀察著君禧的表情，對于他的話并未相信，“真的？”

君禧極為鄭重的點點頭，滿臉的真誠，“我從來不會騙你。”

陸昭月見君禧說話確是不像虛言，整個人的行為也沒什么不妥，也只當自己是一時幻覺了，畢竟夢境這種東西是由現實想象反射過來的，最是不可靠。

藥既已抹好，也該過回去了，吃完了那塊糕點，便從躺椅上起身，理理皺亂的衣裳，“我回去了。”

君禧緊緊的拉著陸昭月的衣袖，每次他都是用這樣的方式與他擦肩而過，一次兩次，每次這樣的時候總是不歡而散，“你等等，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陸昭月盯著君禧的手拉著他的衣袖，他忽然發現，君禧以前對他經常做的事好像除了氣他就是在他要走的時候拉拉他的衣袖，像個小孩子一樣，挽留他。

君禧呆呆的看著他，仿佛是在等他的決定，陸昭月眉頭緊緊擰了一下，抿抿嘴，不知該說他什么好。

君禧見了，輕聲道，“你不要皺眉，你要是不想聽我講話，那我就走遠點，給你寫書信，可以嗎？”

陸昭月是真的無奈了，每次君禧一用這樣的表情一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他就狠不下心去跟他講話，罷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他既還要在南朝待兩年，兩個府又隔的這么近，總不能一直躲在府里不出門吧。

有些事，該說的就說清楚，省的日后膈應在心里。

況且，陸昭月也想知道，那半年，君禧為什么沒有來看他？為什么一直毫無音訊？

拉著君禧坐了下來，語氣輕柔，“你說吧。”

君禧老老實實的坐著，背挺的很直，像個接受審問的小賊，“其實，我知道你被南朝皇帝禁足的事情。”

陸昭月眉毛微微一挑，他果然知道，“那你...”

君禧沉聲道，“知道你被禁足的時候，我去見過南朝皇帝，質問他為什么無端禁你的足，他什么都沒有告訴我，就只說了一句，‘你若敢去見他，闕都....‘”

后面的話不用君禧說，陸昭月都猜的到，以尉遲云的性格，向來是睚眥必報，得罪了他的人絕對不會放過，即便不明目張膽也會暗地里伺機報復，“皇兄就會對闕都開戰。”

君禧的頭低了些，心里有愧，“對不起，我現在只是個巫師少主還沒有成為大巫，沒有能力與南朝皇帝抗衡，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是我薄你，可是..我不能拿著闕都百萬百姓的生命做賭注，所以我才一直沒有去見你，你這半年一定很怨我，我知道，所以..今后，我會拼上性命去保護你，我會努力盡早成為大巫，日后若有人欺你，我必踏河過山來救你！”

陸昭月聽著卻走了會神，鼻尖有些發酸，君禧才十四，怎么就能說出這么感動人的話，他長這么大，都沒有人這么鄭重被人這么小心翼翼的對待。

以前，尉遲云和沈瑞會保護他，可他們都是相識了很久因為他軟弱不會武功才保護他的，已經是不需要明說就會下意識的反應，而這個明明比他小相識不過半年的孩子卻說拼了性命也要保護他，心里頓時生出幾股異樣的感覺，既別扭又古怪。

以前，只當君禧是個小孩，可這會，竟覺得他比自己高了很多，不止是個子，還有心智。

陸昭月有些自嘲的想著，要是以前也有人這般對他的話，或許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想著，他便還是蹲了下來，攏過君禧的肩膀，將這個比他高一個頭的少年摟進懷里，輕輕的拍著他的脊背，少年的脊背很寬闊很可靠。

緩緩的說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不需要向我道歉，我認識的君禧就該是這樣，為民著想，分的清孰輕孰重，你的這份心意，我領了，可你也千萬別為了我做傻事，不值得。”

君禧將臉深埋在陸昭月的肩膀上，那里有他很喜歡的味道，他沒有聽進陸昭月的后半句話，沉了沉眼色，將他摟得更緊，幾不可聞的在他耳邊說道，“以后我不會再向任何人任何事妥協。”

陸昭月只聽得耳邊有小聲的聲音，但太小了聽不太清，他側了頭，“你說什么？”

君禧放開他，神色一往如常，“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