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區塊鏈浪潮
- (美)斯蒂芬·P.威廉姆斯
- 4840字
- 2021-08-18 17:26:18
區塊鏈的神通
——納沃·拉維康特(Naval? Ravikant)
簡單來說,區塊鏈就是在線分類賬。
究其本質,它就好比先輩們記錄拖拉機銷售情況或為苦日子積攢便士的綠色大賬簿。有些無趣,對嗎?其實,你應當把分類賬本看作文明社會的基礎。沒有它們,就沒有市場,更不會有城市。分類賬本有以下功能:
換句話說,區塊鏈是數字分類賬本,負責跟蹤各種數據。它不僅能跟蹤商品流轉、貨幣流通、藝術品或詩歌的出處,還能安置尋找庇護所的難民,監控凍土帶的生態健康狀況,等等。以太坊(Ethereum)和比特幣是知名度和價值最高的區塊鏈技術應用。其實,數百萬臺電腦上還存在著其他區塊鏈。
盡管在大眾心中區塊鏈與比特幣密不可分,但區塊鏈并不等于比特幣。確切來說,區塊鏈是成就比特幣及其他加密貨幣的數字分布式賬本,能記錄每一枚貨幣的流通狀況——原主是誰?什么時候賣的?賣給誰了?這一點至關重要,因為你不能用口袋里叮當作響的比特幣來標記加密所有權——區塊鏈上的貨幣僅以計算機代碼的形式存在于數字領域。沒有區塊鏈,比特幣就沒有價值。
區塊鏈都具有存儲信息的能力,信息一旦存儲便不可更改,這意味著信息可免遭篡改或被黑客竊取。該特性是被編入區塊鏈技術的設計方案的,原因我稍后分析。這也是區塊鏈最重要的特性。例如,如果你想立刻給海外公司電匯一筆支付零部件的運費,你必須讓你的銀行告訴對方銀行(很可能通過中介銀行),你的匯款是合法的。匯款到達對方賬戶大概需要幾天。海外公司也必須讓銀行反過來證實匯款的合法性。每一步操作都要付費;事實上,你在為“信用”付費。
區塊鏈上的交易信息不可更改,這樣人們就不必尋求中間代理,也不必親手付款,因為支出款項已無可爭議地記錄在案。每次轉賬,區塊鏈都會記下新的錢主。你不能“雙重支付”,也不能自稱沒錢。
分布式賬本的每一筆交易都證據確鑿,因此人們稱區塊鏈是“免信任的”,意思是讓區塊鏈免遭黑客攻擊的計算機算法使得交易不再需要“信任”的幫助。
區塊鏈的基本功能是將數字信息分組,歸入名為“區塊”的集合,信息輸入后不得更改。你可以輸入財務轉移、亞馬孫橡膠樹的普查數據等想永久記錄的任何信息。區塊收錄約2000條數據后達到飽和,這時系統會通過一些復雜流程給數據印上時間戳,形成永久記錄。每個區塊通過指代雙方內容的代碼與鄰近區塊相連,因此被稱為“區塊鏈”。
如果有人試圖更改封閉區塊內的信息,那么連接相鄰區塊的代碼將不再同步,虛擬警報器也會發出入侵警告。因此,區塊鏈安全性極高。而且,區塊鏈的優點不止于此。

使用各自設備加入區塊鏈的用戶被視為區塊鏈上的“節點”。一條區塊鏈可包含成千上萬甚至數百萬節點——越多越好。該設計的真正高明之處,是區塊鏈在每個節點上都能復制且不斷更新。即便有人能更改一個區塊及其他所有與之關聯的區塊的信息,他們還必須更改每個節點的信息,這幾乎不可能發生。就算發生了,虛擬系統也會再次發出警報,使任務無法完成[2]。
節點集既可呈分散式網狀,也可呈分布式網狀,兩種散布方式都很可能運用于商業、藝術、社會企業等領域。分散式網絡保留了最低程度的等級結構,而分布式網絡則將“去中心化”的概念提升至新層次,每個節點在網絡的管理方式上均有發言權——分布式網絡沒有等級,沒有上司,沒有父親般的人物。每個節點都能撐起整個區塊鏈,哪怕周圍有些節點失靈。分布式網絡為創建公司、政府及其他社會維護系統帶來根本性的創新。分布式網絡引領我們走向何方,我們尚未可知。但我樂觀地認為,它會讓生活變得美好。
你可能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在使用區塊鏈。不出5年,你就可能會在不知不覺中使用與區塊鏈技術無縫對接的應用程序,每天與區塊鏈相連。區塊鏈是一種底層技術,也是支持其他軟件運行的平臺。從廣義上講,它的概念類似于人們用谷歌(Google)檢索、用Word寫文章或用Spotify聽音樂的計算機操作系統。我猜,大多數人其實并不知道這些軟件的運轉方式。和其他軟件操作系統一樣,我們大多數人無須確切了解區塊鏈軟件的工作原理,只需了解其功能即可。
除非你是一位對按鍵指令有美觀要求的編碼員,否則區塊鏈代碼其貌不揚。區塊鏈代碼如下圖所示(如果你不感興趣,看一眼即可):

區塊鏈的程序編碼被下載至設備或電腦后,就會轉換為可用界面。
不同的公司或機構可運用區塊鏈代碼,在虛擬層上構建應用程序,這樣人們用電腦、手機或其他設備便能輕松接收有用信息。這些應用程序有許多用途,例如,為人們向親戚匯款提供渠道,進入手工服裝市場,或接入像Steemit這樣的社交媒體平臺。在Steemit社交媒體平臺上,人們可以通過發布有趣的帖子來掙錢,而不是像現在那樣把帖子免費提供給臉書(Facebook)等平臺巨頭。
區塊鏈可以完全透明,也可以高度私密。魚與熊掌是如何兼得的呢?
原來,區塊鏈使用者(人或機器)的身份隱藏在一串代碼后面。除非使用者主動透露身份,否則你永遠不知道他是誰。但使用者的交易全程透明,這樣,就算你不知交易者是誰,也能確定交易事實。
我之所以強調“高度私密”,而非“完全私密”,是因為電腦高手還是可以通過分析你的交易記錄來推測你的身份。Chainalysis和Elliptic等公司就專干這一行。
我來到埃森拉吉酒店(The Assemblage),這家酒店在紐約市內外掀起了集體辦公的熱潮,發展迅速。埃森拉吉酒店位于E25大街,環境舒適友好,以擁有一家免費的阿育吠陀早餐吧[3]著稱。“埃森拉吉酒店匯集了一群人,他們認為世界正處在集體意識進化的邊緣,從個人主義、彼此分離的社會過渡到相互聯系的社會。”埃森拉吉酒店是這樣描述自己的,因此非常適合贊助一場名為“人工智能、區塊鏈和新母系社會”的座談會。
我走進酒店,一層的天花板很高,里面擺放著富有格調的千禧年款式的家具,還有一間又長又寬的酒吧。我點了一杯胡椒薄荷茶,酒保朝我安靜地微笑。我坐在凳子上,聽著一群二三十歲的人坐在長沙發上嘰喳聊天,其中一些人相互依偎,等待座談會的開始。5名專家組成員坐在星形吊燈下方的增高坐墊上,他們的短劍閃爍著LED燈,直指地板。
作為座談會的主持人,我倚靠在一面長滿活苔蘚的墻上。性治療師安妮塔·特蕾莎·伯寧格(Anita Teresa Boeninger)在開場白中描述了區塊鏈和母系社會的相似之處——二者都遵循一種被稱為“異質體系”的非等級組織結構。安妮塔表示,異質體系反映了區塊鏈沒有權力頂點的分布式系統。“母系社會的資源分配方式不同于父系社會,”她說,“母系社會沒有持續的競爭。”
她讓每個人放下手機,把其中一個手掌假想成手機。在她身后,墻上掛著幾幅煙霧的照片。
“輕撫你們的手,想象一下它就是手機,觸摸你們的手掌,真切感受身體與手機的聯系。”她說。
我能感到,房間里的氛圍漸漸松弛下來。
“現在,把你們的手機緊挨著放在地上,這樣它們便能相互摩擦、彼此交談。”
我聽見一絲噓聲,但大多數人都照她的話做了。這真是讓與會人員擺脫屏幕依賴、集中注意力的聰明一招。
“現在,讓我們認識一下富有魅力的專家組成員”,她說。
這時,大家才意識到自己沒有了手機,我感到一股焦慮的浪潮席卷了整個房間。與此同時,他們的手機卻在地板上興奮不已、趣態百出。
伯寧格介紹了ConsenSys的員工杰西·格魯沙克(Jesse Grushak)。ConsenSys是一家在以太坊區塊鏈上發展業務、開發社會公益產品的創新公司。短短幾年內,公司規模從80人發展至800多人。目前,ConsenSys正在籌備數十個項目,包括Civil新聞公司和Grid+電能交易平臺。專家組還有以下成員:OGroup首席執行官、區塊鏈及其他新興技術的早期代表人物瑪雅·武吉諾維奇(Maya Vujinovic),具有性別研究背景的后人類哲學家弗朗西斯卡·費蘭多(Francesca Ferrando)博士,以及ConsenSys前首席業務設計師、加密貨幣交易員亞力克斯·戈登-布蘭德(Alex Gordon-Brander)。
安妮塔和專家組成員外表端莊、衣著考究,坐在沙發、坐墊和深椅上的聽眾同樣外表得體。得體的人,配上典雅的房間,會場便有了Instagram(照片墻)的夢幻氛圍。
費蘭多是紐約大學的兼職哲學教授,她在講話一開始就承認“房間里的一切非人類物品——電腦、手機都是神圣的生命。我們展示了這個空間。我們使用了科技。而科技正在共創我們的身份。我想和你們分享這樣一個愿景——愿這個世界上,人類和科技再無隔閡。未來,不再是‘我們對抗科技’,而是‘我們與科技共處’。這將意味著父系社會的結束,一個時代的終結。”
這聽起來當然很酷。我備受鼓舞,卻又覺得索然無味。我可不想憤世嫉俗,認為自己50年前就聽過這些想法,那是20世紀70年代,我還只是個孩子。我想沐浴在未來的陽光下,享受一個真正與眾不同的未來。
費蘭多有著和伯寧格一樣充沛的精力。她熱情洋溢,風趣幽默。盡管她的口音讓我只能聽懂一半她講的內容,但這一半已經讓我贊嘆不已。她對非人類物體的謳歌令我著迷,我不禁環顧四周——花盆和成堆的手機,還有沙發上的追夢青年。即便這樣,我仍想暢聊區塊鏈。
武吉諾維奇談及自己在非洲的工作經歷,聲稱自己親眼見證了個人科技的變革本質。
“有了它,”她舉起自己的手機,“你就擁有了一家銀行。而這家銀行能在新興市場的父權制度下賦予女性權力。”
她表示,這部手機還能讓女性接觸她們想要的任何區塊鏈,從而大大平衡權力的分配。研究表明,凡是女性掌管家庭開支的地區,整個社會都會受益。而點對點支付的區塊鏈只要獲得市場準入資格,就能讓這成為現實,造福社會。
房間里,女性至少占了半數,這一比例在大多數區塊鏈活動中實屬罕見。但這并不奇怪,因為這場座談會的主題是“新母系社會”。“我想告訴諸位女性,”武吉諾維奇說,“放手一搏,創造你想要的空間吧。別再等待別人的邀請。”
就在這時,一名高個長發的男性穿過房間。他頭戴寬邊的博薩利諾帽,身穿黑色庫爾塔(印度無領長袖襯衫)和做工精細、裝飾著金絲帶的褲子,雙耳戴著一對無線耳塞,手里拿著一臺筆記本電腦——活脫脫一位不露聲色的父權統治者,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看起來十分滑頭。“新母系社會”只好讓道,讓他通過。
幾乎沒有人提及人工智能或區塊鏈,直到盤腿蓮花坐的戈登·布蘭德從坐墊上起身,加入座談。他剛入中年,發型浮夸,西裝革履,沒打領帶,簡直就是導演韋斯·安德森(Wes Anderson)的翻版。顯然,他用行動支持著“母系社會”。
“在蘇美爾,”他說道,“金錢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腐爛。幾年下來,你的謝克爾變得一文不值。現在,有了加密貨幣和區塊鏈技術,我們得以重寫貨幣規則,這不令人興奮嗎?然而,90%的比特幣仍掌握在男性手中。”
聽眾喃喃抱怨,雖感到遺憾,但也只能同意他的話。
“我們可不想以這樣的方式進入后人類世界。”他說。
聽眾報以熱烈歡呼。誰不想成為“后人類”,在寒冷的春夜,坐地鐵返回布魯克林?
曾任通用電氣(GE)高管,現在執掌自家公司的武吉諾維奇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為什么人們大肆宣傳加密貨幣?因為我們都希望世界更加公平。我們仍需設計平臺和智能合約,解決貧困等問題。我們不能以男性主導的思維看待加密貨幣,否則會產生令人生厭的后果。”
換句話說,如果我們把一切新技術塞入舊世界,萬事皆會失敗。專家組似乎發覺,一場范式轉移即將發生。
“在區塊鏈里,時間被壓縮了。”戈登·布蘭德說。
座談會結束了。人們開始互相認識,建立人脈網,氣氛熱烈。我走出會場,紛飛的雪花令我暫停了思考。回家的路上,凜冽的寒風刺痛雙頰,但迷人的雪花散發著天地之美,讓我沉迷、流連忘返。
我了解雪花。我曾看過威爾遜·“雪花”·本特利(Wilson“Snowflake”Bentley)20世紀初在佛蒙特州拍攝的一組迷人照片。他在自家農場組裝了一臺添加顯微鏡頭的臨時照相機,用它拍下了大量雪花晶體照片。那時還沒有電子化技術,也沒有開放系統將他與世界相連。連他的家人都不認可他的工作。但這些照片最終卻成了我們認識雪花的首要途徑,并流傳了100多年。
這些照片是在佛蒙特州的一個鄉間農場手工拍攝的。照片中,沒有兩片晶體是相同的。雪花落在我的黑襯衫上,頃刻消失。但不知怎么的,透過聯結記憶與現實的分布式系統,雪花把我和那個今生無緣相見、被世人誤解的老人——“雪花”·本特利聯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