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頭鍘下是斷成兩截的赤足鬼,狗頭鍘邊是仍然不敢放松的錢串。
鬼確實是死了,但這只鬼死后很可能化為聻,夜航船術都把線索告訴錢串了,就算錢串心再大,也不敢掉以輕心。
果然,就如昨夜一樣。只見斷成兩截的赤足鬼整個崩解開來,身軀全部化成了一團濃稠的黑氣,不停的翻滾著,涌動著,像是一團黑色的泥漿,并且不斷地向外擴張。
“還有二階段,怎么跟橡皮泥一樣”
錢串不由得想到。眼看著這團黑氣就要再次成型。錢串趕忙看向了一旁的師爺。
師爺不愧是師爺,這種時候氣定神閑,絲毫不在意錢串著急上火的目光,慢悠悠的喝口茶,砸吧砸吧嘴。
“再加兩千兩錫錁”
錢串無奈,也不廢話,直接向師爺比了個手勢,就當是績效獎金了,沒必要計較,沒必要計較,錢串這樣勸說著自己。
收了錢,就有動力,師爺茶杯一放,就向城隍請示。
“大人,此鬼心中滿是怨氣,就要由鬼化聻,是否準許把他押送到鴉鳴國去,給黑云山羅剎神送去當苦差?”
師爺一邊說,一邊用朝一旁的日游神夜游神比手勢。
日游神夜游神齊聲說道:“大人不可!”
城隍老爺也是個體恤下屬的,當即便問:“哦?為何如此”
“老爺明鑒,馬大這廝生前禍害鄉里,死后魚肉百姓,若是成了聻,則氣焰勢必更加猖狂,又會去禍害那些良善之鬼,天理不容,城隍大人素來與邪惡之行不共戴天,視罪惡如仇寇,萬萬不能放虎歸山,還請老爺三思啊!”
城隍老爺未接話,好似在心中進行了幾番思量,最終下了艱難的決定。
“罷了,罷了,本來有心再給你馬大重新改過的機會,可你惡行累累,罄竹難書,既然如此,就揚滅惡氣,以斷其根!”
“老爺仁慈!”眾人齊聲道。
錢串也被這公堂上袞袞諸公的正義之言感動,感動的握緊了拳頭,恨不得有朝一日讓城隍爺也能體會一下他內心的激動之情。
師爺可不管錢串心里怎么想的,眼神一撇,兩個皂隸便抬出一柄大扇,扇上正面繪著人間黎民百姓,天降祥瑞;反面是那地獄夜叉惡鬼,火海刀山。
大扇被抬到狗頭鍘邊,師爺示意錢串接過大扇。
“仍舊由你來徹底斷其根源。”
錢串接過大扇,差點被壓到在地,幾乎有一人多沉,好不容易才杵著地扶了起來。
師爺略帶嫌棄的看了一眼錢串
“就這點本事還能跟鬼殺個一來二去的?用靈力,往扇子里注入靈力!你是哪家弟子,這都不會!”
錢串有些害臊,知道自己也就是個野狐禪,半吊子水平。聽話的往扇子里注入靈力。
一時間,扇子青光大作,不斷變小,變輕,變的只有錢串手臂長短。
“真夠神奇的啊,這就是法寶嗎?”
沒見過世面的錢串嘖嘖稱奇,拿著扇子比劃了兩下,所對之處,皆掀起一股青色的旋風,吹的兩旁的衙役東倒西歪。
“差不多了,趕緊行刑吧,對準黑氣,用風扇散就行了。”師爺看不下去了,手一揮,公堂上風平浪靜,恢復了秩序。
錢串訕訕一笑,趕緊舉起扇子對準黑氣,用盡全力一扇,一股巨大的旋風就沖向了黑氣。
青色的旋風裹挾著黑氣不斷旋轉,直接絞散了本來黏連在一起的黑氣,旋風之中似有似無的傳來一聲聲慘叫。
過了一會兒,旋風終于消散,黑氣也消失在天地之間。
錢串腦海中的夜航船術終于有了動靜,不斷吞吐著靈氣。
“看來這次真的結束了。”
錢串再次醒來,發現自己仍然站里在城隍廟里,眼前的香才剛剛燒了三分之二。
錢串抬頭看了一眼廟中高高在上的泥偶神像,不由得自嘲一笑,曾經自己還向往過的神仙,好像也么那么好。
“想這個干嘛,我就一個小小凡人,干嘛操心神仙的事。”
“總計錫錁一萬五千兩。”
這是師爺在報賬了,得,去找老丈人報銷吧。
錢串轉身就去了廟堂后院,尋自己那便宜老丈人。
“岳父大人,我回來了”錢串找到了岳父。
“賢婿!事,事情如何了?”
“不孚所望,事情已經徹底結束了!”
“好!好啊!終于結束了!蒼天有眼啊!”老爺子虎目含淚,兩手微顫,喜悅至極。
“岳父大人,這個您拿好,還有些事需要您來辦。”
錢串實在不忍心破壞老爺高興的心情,就把賬單疊成方塊,塞給老爺子。
“我先回家,您待會兒照著紙上所說,昨晚這事就行”
錢串把話說完,也顧不得和廟祝打招呼,匆匆就離開了。一時房間內的氣氛不由得有些尷尬。
老爺子和廟祝兩人互相對視,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我那賢婿平日里不這樣的”
老爺子沒話找話,同時好奇的打開錢串遞來的那張紙。
“他興許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哈哈,不要見怪……”
“一萬五千兩錫錁!!!!!”
錢串走到廟門外,聽著里面的動靜,只能希望老爺子身體健康,家底殷實。
錢串回到了老丈人家,徑直前往后院。
“相公!你回來了!這事如何了?”
便宜媳婦直接迎了上來,張口便問,岳母也從屋里出來。
“放心,咱妹妹以后再也不會被那惡鬼侵擾了!”
“好!好!好!”
母女倆喜極而泣,開心自己那苦命的妹妹終于脫離苦海。
錢串沒多在意他們,徑直進到屋里,那妹妹仍然躺在床上睡著,兩眼腫的像是核桃,皮包骨頭的樣子看著多少有些滲人,臉上的淤青倒是散去了些許,看來是郎中來過開了藥,滿屋子里都是濃濃的藥味。
“惡鬼害人啊”
錢串感嘆道,說完,便從懷里取出一方錦盒,打開錦盒,里面是一顆龍眼大的丹丸,丹丸上彩氣升騰,泛著琉璃寶光。
這正是錢串多花了三千錫錁從師爺那換來的,光憑這賣相也值這個價格。
錢串咽了咽口水,忍住了自己吞服的欲望,叫來媳婦兒,囑咐她給一半用水化開給妹妹敷下,另一半捏散,涂抹在身體上的患處。
臺州城新的一天開始了,風和日麗,陽光明媚,人群熙熙攘攘,朱家門外的橋邊,幾個小廝正在跟周圍的鄰居閑聊。
“所以,這惡鬼真的被你們家姑爺給斬了?”
“那是當然,我還能唬你不成?我們老爺為了還愿,還特地為城隍廟重塑了神像”
“說起來也是,那天我收夜香的時候,明明挑的是空桶,可上了橋頭,就突然覺得空桶變重,都把我肩膀壓的生疼。”
橋上,錢串望著河上往來的船只,河岸川流不息的車馬,也聽到了人群中的閑聊,輕輕一笑。
“走吧”
錢串消失在石橋之上,石橋不遠,一座更寬大的石橋正在建造,至于舊的,就可以拆掉了。
坑了錢串,你就算是座橋,也別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