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茗似乎感覺到了凌飛錦和鮫云這里的視線，轉頭往這邊看來。

她的雙眼微微發亮，卻什么都不做，只眼看著凌飛錦和鮫云游過去，她臉上緊張的神色變得越發明顯。

凌飛錦甚至能夠看到她的手指扣緊了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束認不出究竟是什么材質的東西，但凌飛錦之前被鮫茗科普過，這是鮫人族送給自己心儀的戀人的、親手制作的禮物。

每一個都不同，愛慕者將自己的心意和自己眼中的戀人帶來的印象，統統融入這個禮物之中。

“等在這里是有什么事嗎？”凌飛錦開口詢問一聲。

他上下打量了鮫茗這明顯經過了精心打扮的外貌，然后左右看了看，周圍似乎什么別的鮫人都沒有，而且特意停在他的門前……

凌飛錦隱約明白了什么。

但是凌飛錦隨即又很認真地反省了一番，自己是否有做過什么過界的、會讓人誤解的事情，但卻什么都沒有發現。

他和鮫茗的接觸著實不多。

凌飛錦畢竟是出于身體的問題才會來到這里，也早早的就確定了早晚有一天會離開，所以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學習和修煉，爭取吸收能從這里學到的所有知識，讓自己變得更強。

就算是偶有離開住處，也都是應鮫云之邀，而在這些外出的情況中，也不過只有三分之一左右有鮫茗同行而已。

鮫茗常常作為鮫云的妹妹同行，對他的態度也和他以前家族中的弟妹沒什么區別，因而他也從未多想什么。

更何況，他也自認為大部分的時候他和鮫茗都站在鮫云的兩側，應該是根本就沒有那個讓人誤會的基礎吧。

但鮫茗的臉顯然越來越紅，印證著他的猜測并沒有錯。

凌飛錦忍不住分神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鮫人族十八歲距離成年還早著吧？

作為人族中的成年人，和未成年人戀愛是會被當做禽獸的。

奈何凌飛錦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少女鼓起勇氣，將自己的心思傾訴而出：“錦哥，我喜歡你！”

凌飛錦垂下視線，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鮫茗當然是個很優秀的姑娘，和他的兄長相比稍微遜色，但和血脈覺醒之前被稱作天才的凌飛錦相比卻還是要厲害不少，外貌出眾，擁有強大的實力和值得期待的未來。

如果說選擇這樣一個人作為伴侶的話，其實是沒有什么大問題的，畢竟他也有鮫人族的血脈，把現在的他算作未成年似乎也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但是……

凌飛錦的腦海中閃過先前看到的那對眷侶。

在自己的未來還長久，也還有眾多的世界未曾接觸的時候，誰都會想要去獲得最絢爛的東西，無論是那些精致的道具、強大的武器還是美好的愛情。

他想要遇見那樣一個人，讓自己如熾熱的火源一般，燃燒彼此，融為一體，再不可有半分割離，但很可惜，鮫茗對他而言卻沒有心動的部分。

正如那些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在一起的伴侶，彼此之間更像是親情而非愛情。

他不希望這樣。

于是凌飛錦問：“你為什么會喜歡我？”

鮫茗有些疑惑地仰起頭：“喜歡你好看，喜歡你厲害，而且你還溫柔，不可以嗎？”

“沒有不可以，但是我希望我的愛情能夠長久，而不是只看這些，”凌飛錦搖搖頭，“你是之后才看到我的，那你知道我現在的人形長什么樣嗎？”

“不知道，但是這能有什么區別？”鮫茗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她顯然能夠意識到凌飛錦是打算將她拒絕。

凌飛錦簡單放出一些信仰之力，覆蓋在自己身體周圍，將自己在被注入鮫人族的血脈之前的那些外貌全部使用幻術展現了出來，眾多混血的力量交雜在一起，是個名副其實的怪物。

鮫茗被這樣的扭曲怪物一般的外貌嚇了一跳，手中捧著的禮物也握不住地掉落在了地面上。

脆弱的手工制品落地的瞬間就缺失了束縛，四散開來，如果不是有著海水中的力道，恐怕就要碎裂成拼湊不起的碎塊。

“看，你對我的感情不足以面對太多，而我對你則更是只把你當做鮫云的妹妹，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你想要這樣的伴侶嗎？我更希望你能夠擁有更適合你的愛人。”

鮫茗臉色蒼白得連臉上用作涂抹的那些東西都無法擋住，已經是肉眼可見的，她遲疑著往后退了退，半晌后，終于沉默著離開。

一旁的鮫云看了看鮫茗離開的背影，沒有多說什么，而是抬頭看凌飛錦在幻術下呈現出的模樣，睜大了雙眼：“這真的是你之前的樣子嗎？也太帥了吧！”

“……”凌飛錦收幻術的動作差點變形，他無奈地笑了一下。

怎么說呢，他的模樣確實有些嚇人，畢竟這些力量之間并不相容，都各自在一個區域圈地，展現出屬于對應種族的特征。

但不同種族的力量彼此之間進行了完整的融合，并不突兀，而像是一個完整的個體。

如同全新的一個種族一般，光看外貌就有一種很厲害的感覺。

否則如果只是單純的丑陋的話，最初也不會整個凌家沒幾個人被這外貌嚇到了。

在一些對力量及其向往的人——比如鮫云這種——的眼中，這種飽含力量的外貌自然是帥氣的。

就像是龍族的本體外貌有幾分猙獰，眾多的鱗片覆蓋了整個身體，近距離看的之后會讓人毛骨悚然，但因為強大的力量，反而變成了另一種的審美。

……咳，當然只針對比較低級的那些容易被人族接觸的龍族，這些在人族眼中已經是最強大可怖的存在了，真正強大的龍族自然也是美貌的，因為他們的力量足以支配他們的外貌。

魔族也是同理，他們大都擁有著扭曲的外貌，但也能有某種意義上的美感。

鮫云會做出這樣的評價，還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的重點不太對吧。”凌飛錦嘆了口氣，“不去勸勸你妹妹嗎？”

鮫云攤了攤手：“她其實從來都很喜歡長得帥的，在她審美中好看的那些，都能讓她怦然心動，族群里被她短暫追求的人遠不止一個兩個，但都知道她的德行，沒人同意過。”

“……原來是這樣，但是對美的追求也沒錯。”凌飛錦松了口氣。

至少不用擔心鮫茗會因為自己而傷心太久，這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對了，錦哥你既然明天就要走，之后你的計劃是什么樣的？”鮫云有些好奇。

“第一件事當然是先回家一趟，然后把族長給的那些東西用在合適的族人身上，帶幾個覺醒了精靈族血脈的人一起去精靈族。”凌飛錦這樣說著。

族長之前說，這些道具甚至可以測試血脈覺醒的成功率，那么家族就可以在眾多的族人中挑選出最年輕也最有潛力的那一部分，讓他們得以去精靈族學習更多的東西。

凌家的異力就是靈力，最初便是源自精靈族，如果有了更多的知識供給，肯定整體也能獲得不小的提升。

凌飛錦想了想，又補充道：“再之后應該去獸族吧，反正那時候你肯定可以和我同行了，鮫人族也能表現出一些獸族的特征，不會被當成異類，我們可以一起走。”

鮫云興奮地在周圍游了好幾圈：“我等著！下次見面我肯定能提升到黃境，把你甩在身后！”

“那就看誰更厲害吧。”凌飛錦笑著答。

接下來凌飛錦自然是趁著離開前的這段時間，和其他鮫人們一一告別。

這些曾經在各個方面里幫助過他的鮫人都受到了一份來自他的禮物，當然，作為回禮，他們也送給他了不少獨屬于鮫人族的東西，放在外界，可以說是每一個都價值不菲。

算是凌飛錦突然一夜暴富了吧。

畢竟他空間戒指中大部分的金錢都是屬于家族的，有正事的時候用它自然沒什么問題，但如果沒什么正事，只是自己的需要，他還是更傾向于使用自己的金錢。

總之，變有錢了也是個好事。

凌飛錦休息了一晚，等體力恢復后，終于和最后的鮫云告別，然后獨自一人離開族群，向海水的上方游動。

下方的燈光逐漸遠去，然后消失在了不知拿條巨大的生物下方，再也看不見蹤影。

這里太黑了。

離開鮫人族的居住地一段時間后，上下左右前后全都變成了一片漆黑，鮫人族血脈中帶來的夜視能力在血脈逐漸退去后也變得不那么強大。

他甚至無法看清遠處，只能從相對較近的地方來判斷自己是否處在安全的區域。

當然，這也得益于他足夠強大的幻術能力，否則鮫人族的大家肯定不會放心他一個人上路。

一個人的旅程雖然會顯得有些孤獨，但也是對他的力量最大的鍛煉。

如何活下去？如何最大程度上地利用自己體內的每一分力量？

要知道這深邃的海中，可不會有什么地方能供他休息。

在海底航行的潛水船只有一艘，邊宇離開時便已帶走，他完成任務的時間比預計中的半年還要早，自然也不會有通過潛水船回去的好福利。

凌飛錦繼續向上游。

流水劃過他的身體，將他經過常年鍛煉而身材格外不錯的身體再次打磨，僵硬大塊的肌肉逐漸消散，被沖刷成流線型的柔和，但其中蘊含的力量卻半點也沒有減弱。

足夠的爆發力甚至能夠讓他比許多巨大的海底種族還要游得快。

他中途偶爾會停下了片刻，在附近捕捉幾條小魚，用尖利的指甲將魚剖開，最新鮮的魚肉入口即化，化作充足的力量，讓他足以完成接下來的行程。

這樣的偶爾捕獵，也算是幫他提升了不少的近身戰斗力吧，那些小魚雖然個頭不大，但是一個比一個敏捷，一不留神就會從手臂下逃走，他的攻擊速度和精準度也因而得到了鍛煉。

可惜這深海中的時間流逝無法捕捉，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游了多久，只能憑著自己饑餓時去捕捉獵物的頻率來判斷時間，但高速的運動下他的體力流失也會變快。

他只隱約記得，之前跟著潛水船往下的時候，似乎只用了不到兩個小時。

足見異力科技和仍屬于生物的身體之間的差距。

而且，凌飛錦知道，自己的時間并不多了。

他手指根的蹼已經完全消失，鮫尾表面的鱗片也變淺了不少，隱約能夠感覺到鮫尾內部有了一分為二的割裂感，現在已經如同雙腿并著往前游。

他的身體快要完全轉化為人族了。

不過好在，上方的海水中已經出現了一些碧藍，隱約能夠看見外界的光亮，這代表著他已經脫離了深海，到達了淺海的范圍，他這一單獨的旅程已經過去了大半，只差最后的收尾。

凌飛錦放棄了花費時間的捕獵，決定將剩下的時間完全用在游動之中。

反正他空間戒指中還有大量的食物，到達海面之后再補充能量也完全來得及。

凌飛錦雙腿用力，勉強維持著鮫尾的模樣拍擊著身下的流水，速度越來越慢，但上方夾雜著金色的碧藍顏色也越來越近，他的體力逐漸潰散，酸軟的肌肉讓他只能咬著牙堅持。

破水而出，巨大的水花飛濺而起，在天空中打了個旋，又重新落回他的身體上，滾過他的上半身，向下融入海水之中。

凌飛錦深吸了口氣，然后嗆了好幾口。

他最后一段時間已經完全無法在海水中捕捉到氧氣了，鰓已經跟著魚尾一起退化，起不了任何作用，屏息沖刺之下對體力的壓榨實在太過恐怖，讓他幾乎以為自己就要喪命于此。

凌飛錦抬頭往上看，周圍的海水向遠處延伸，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海，讓人分不清究竟下一步該朝著哪個方向去。

恰好現在是日出的時候，太陽剛從海岸線上露了個頭，紅色的光芒還沒逃出，只有太陽邊緣的那些金色橘色展露在眼中，它將整個海面都染成漂亮的金色，連帶著他也似乎變成了金色。

他回到了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