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飛自己都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他跟江海公司聯系之后，買了第二天一早的機票，就和谷秋飛到益州。

江海公司派人接了機，到公司后簡單地與姜陶寧溝通之后，就被帶到VIP會客室，坐在了這個很年輕的老總面前。

這時，從他們下飛機才剛剛過去兩個小時。

就挺突然的。

童飛和谷秋在暗暗地打量江澄，僅僅是一個初創公司，就這么大的攤子，老總年紀還這么輕。

想必……這就是傳說中背景強大的富二代吧。

與此同時，江澄也在打量童飛。

這位傳說中拍一部坑一部，只管挖坑不管埋的導演，終于見到真人了。

聽說這位童導的光輝事跡，嚇得江澄連夜刷完了他的三部電影。

然后……意外地覺得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垃圾？

童飛這三部電影，全都沉迷于多線敘事。

但根據姜陶寧收集的信息，童飛沒有哪一次是把劇本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當然也拿不到最終剪輯權。

最后出來的成片沒有跟晉西北一樣亂成一鍋粥，已經是制片公司高抬貴手、手下留情了好嗎？

童飛的這種行為，就是典型的小孩開大車……啊不，就是典型的沒有逼數。

明明在影片制作中的話語權少得可憐，但是非要玩最能攪暈觀眾的多線敘事，真以為自己是諾蘭啊？

工具人就要有工具人的清醒認識啊！

不過，綜合所有的信息，童飛的業務能力顯然比表現出來的要強得多。

比如他后面拍的那些廣告和MV，不乏亮點和精彩的片段。

“童導，很高興你對《攝影機不要停》這個劇本感興趣。”

江澄的說話非常之官方。

他表面看上去一本正經，實際上內心正在冥思苦想，怎么才能合理合法地薅一波羊毛。

江澄：你讓我薅羊毛，我讓你當導演，怎么樣，恒河里吧？

童飛的表情非常誠懇：“希望能和江總有合作的機會。”

谷秋坐在旁邊神色不變。

她雖然名義上是經紀人，但都是電影之外的業務，涉及到電影，更多的是童飛自己說了算。

“先跟童導說明，我們這個電影是小成本項目。”江澄起手就是一招以退為進。

童飛不以為意地笑了。

小成本嘛，這都是標準不一的東西，對大公司來說，可能上千萬的投資也被稱之為小成本。

就江總公司這條件，小成本能小到哪里去？

“江總能否透露一下大概的投資？”

江澄伸出三根手指。

童飛臉上笑容更盛，更加放心了：“這個劇本，三百萬完全足夠了，可以說是綽綽有余。”

江澄一臉“你想桃子呢”的表情：“不是三百萬。”

童飛倒吸一口涼氣，為地球變暖作出微不足道的貢獻。

“江總，這這這……該不會是三千萬……”

童飛話沒說完，就被江澄打斷了：“別多想，童導，我們的預算是三十萬。”

說你娃沒有逼數果然沒有錯啊，三千萬也虧你踏馬想得出來！

“多少？”童飛一臉不可置信。

“三十萬啊！”

不是說清楚了嗎，你還一直問，煩不煩啊！

“不是……江總，你說的三十萬僅僅是指攝制費用吧，不包括后期和片酬吧是吧？”童飛愣了一下，然后一副不死心的樣子，“如果這樣的話，根據劇本，應該勉強可以……”

“不，這就是所有的經費。”

童飛當場傻掉：“啊這……江總，我說句不該說的，江海公司看上去也不缺錢啊？三十萬會不會太少了？”

江澄滿臉勝券在握的樣子：“你放心吧，絕對夠了。”

開玩笑，現在的預算將近前世的兩倍了好嗎？

看著童飛懵逼的樣子，江澄只好又接著忽悠：“其實這部電影的很多角色都是零片酬出演，目前來看的話，片酬僅僅占了5%左右吧。”

“至于后期和剪輯……這涉及到劇本的一個大秘密，本來這個在正式簽合同之前，是不應該說的，但是，我相信你們二位的人品。”

“什么大秘密？！”

“電影的第一部分其實是一個三十多分鐘的一鏡到底。”江澄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

童飛再次倒吸涼氣，然后眼神閃爍著興奮。

長鏡頭是什么意思？你說長鏡頭我可就不困了，我童飛第二喜歡的就是長鏡頭！

而且還是三十分鐘的長鏡頭，這要是拍好了，絕對能在影史留下濃重的一筆！

江澄覺得魚兒已經上鉤了，接著說：“所以，電影的第三部分是對第一部分長鏡頭的解讀，由此產生爆點和笑點。”

“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實際上是一體兩面，你拍完一鏡到底的同時，第三部分其實也拍了出來，這在制作上就節約了很多成本。”

“當然，做到這一點的前提就是，導演對整個劇組的掌控和調度必須到位，這，不就是童導你擅長的嗎？”

童飛心中喊了一聲臥槽，以前他覺得這個劇本能打到70分，但是現在僅僅是一個長鏡頭的變化，再經過江澄這么一解讀，他覺得能打到85分以上！

這個創意簡直絕了，可以說是聞所未聞！

童飛雙手抓著沙發：“江總，這部電影請務必讓我來拍！”

江澄有點為難的樣子：“其實，童導不是我們的第一選擇，這并不是說你不夠優秀，以你的現場調度能力，拍攝這個長鏡頭肯定是綽綽有余。”

“主要是我們能付給你的片酬可能達不到你的期望值……”

童飛跟谷秋眼神交流了一下，堅定地說：“害，片酬多點少點都無所謂，就算零片酬都可以，我是真的喜歡這個劇本，特別想拍。”

“這怎么好意思呢？”江澄心中已經開始放煙花慶祝了，“這樣吧，為了回應童導零片酬的誠意，最終剪輯的時候也請童導參與進來，你看怎么樣？”

“好，好，好。”

童飛有點恍惚。

最終剪輯權，凡是有點追求的導演，哪一個不想擁有呢？

相比之下，片酬是什么東西？完全不重要好嗎？

現在的情況，對童飛來說，就是幸福唰地一下沖到他門口，然后哐哐哐瘋狂敲門。

這讓他大腦都有點當機了。

童飛不自覺地緊緊抓住谷秋的手，谷秋的眼眶微微發紅地看著童飛的側臉。

說真的，他等這一刻，等了很多年了。

他只是想要證明，他不是垃圾，他不是票房毒藥。

他只是想要證明，作為一名導演，他并不比別人差。

他只是想要證明，如果給他足夠多的創作自由，他也能拍出好電影。

現在機會就在眼前。

童飛平復了一下情緒，問道：“那江總，我們什么時候簽合同？”

江澄看了眼面這兩個牽著手強喂狗糧的人，覺得自己這波羊毛薅得還不夠狠。

“聽說谷女士以前也是演員？”江澄笑瞇瞇地問道。

一個小時后，童飛和谷秋揣著三份合同離開了江海公司。

沒錯，的確是三份合同。

童飛的導演合同，童飛飾演片中導演的合同，谷秋飾演導演妻子的合同。

三份合同加起來，片酬一萬塊。

江總這是逮著一只羊死命薅啊，差一點就薅禿了。

至于演技什么的，江澄其實一點都不擔心。

因為這電影根本不需要什么演技！

《攝影機不要停》本質上還是在講，一幫充滿熱情但是水平不高的電影人，如何折騰出一部超爛的喪尸片。

簡單地講，就是一部爛片的誕生。

爛片嘛，要什么演技？！

用沒有演技的演員扮演一個沒有演技的演員，沒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