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理會對方,推動輪椅,他面無表情的從側(cè)面經(jīng)過她,打算徑直離去。
放牛女自后面抓住輪椅扶手,“哎,等一下嘛!”
盯著她失禮的舉動,他優(yōu)美的下顎線條緊繃,沒好氣命令道:“松開。”
“啊?哦。”她后知后覺,慢慢松開自己的手,立在原地,笑容甜美的說:“你好,我叫姜羽,生姜的姜,羽毛的羽。”
“我管你叫什么生姜還是大蒜,好狗不擋道,走開!”
仲北朔向來不善于跟陌生人聊天,再說他根本沒想過要和農(nóng)村人友好相處。
姜羽皺皺眉,視線游離在他臉上。聽說薄唇絕情,可是他那如薔薇花瓣一樣豐潤美麗的嘴唇散發(fā)著致命毒藥般的魅力,她無法忽略的被吸引了。
“你可不可以別這么不近人情啊?”姜羽笑嘻嘻的道:“我聽說城里人都很英俊帥氣,而且氣質(zhì)出眾才華橫溢,想不到是真的噯!你好帥哦,叫什么名字?”
擁有一副俊美絕倫的外貌,仲北朔早已習(xí)慣異性搭訕。
他努努嘴,剛想講話,只聽放牛女一驚一乍的又說:“啊!你的手表真漂亮,我可以看看嗎?”
沒等仲北朔開口拒絕,姜羽便擅自拿起他的手腕仔細(xì)端詳起來。
不愧是AudemarsPiguet,世界頂級制表品牌。做工細(xì)致精妙,連淺棕色的表帶摸起來都手感一流。
瞧放牛女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真是典型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哇塞,你脖子上戴的十字架項鏈更好看噯!”
她的注意力很是跳躍,不免令他有些招架不住。
當(dāng)姜羽伸手即將觸碰到他胸口的銀質(zhì)項鏈時,仲北朔條件反射快她一步率先攥住自己的東西。
“不許碰!”他黑著臉,兇道。
從7歲起,他就一直佩戴著十字架項鏈。這是父親仲拓在世時留給自己的唯一一件最具紀(jì)念意義的寶物,他決不允許別人觸碰。
“干嘛啦,我只是看一下而已,真小氣。”姜羽撇撇嘴,顯然沒意識到對方十分介意。
她摸著身旁黑水牛的腦袋,微笑友善的說:“哎,你看起來好像心情很差的樣子,是不是剛來芋頭村不太適應(yīng)?我?guī)闼奶幑涔湓趺礃樱@里環(huán)境特別優(yōu)美,我相信你肯定會慢慢喜歡上芋頭村的。”
仲北朔翻個白眼,冷笑出聲:“喜歡?呵呵!”
“是啊。”
“天方夜譚!”他不屑一顧,蹙眉,捏住鼻子,忍無可忍的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農(nóng)村,離我遠(yuǎn)點,你身上全是牛糞臭味!”
“什么,你這人很奇怪噯!我好心好意想幫你,你竟然嫌我臭!”姜羽側(cè)臉嗅嗅自己的吊帶衫,奇怪道:“我真的很臭嗎……”
“廢話,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糞坑里面洗澡?!”
“你……”姜羽氣得臉蛋通紅,暫時無言以對。
仲北朔忽然發(fā)現(xiàn)羞辱農(nóng)村人蠻有趣,于是勾勾唇角,繼續(xù)道:“喂,土包子。你吃過牛排嗎,喝過咖啡嗎,你知道溫泉、泳池、保齡球長什么樣子嗎?你該不會連電視機(jī)、PSP都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吧?”
“牛排?牛牛這么可愛,不可以吃牛牛啊!”她搞不懂的說:“咖啡溫泉是啥,我們這邊管游泳的地方叫大水庫。”姜羽眨眨眼睛,指著自己,反應(yīng)遲鈍的說:“等等,你、你罵我什么,土包子!?”
“噗——!哈哈哈哈~。”仲北朔頓時捧腹大笑,感慨道:“村姑果然是村姑,連咖啡都沒喝過,哈哈哈~。”他被逗的不行,抬手蹭掉眼角笑出來的淚花。
“啥?你這家伙真搞笑。”姜羽氣急敗壞的反駁道:“那你吃過新鮮的豬血豬大腸嗎,見過芋頭苗長什么樣子嗎,你連水牛怎么耕地都不清楚!”
仲北朔嘴角抽搐,雙手抱臂,無語道:“我為什么要了解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粗糧來自我們農(nóng)民伯伯的辛勤勞作,既然無關(guān)緊要,有本事你別吃啊。”
他冷哼道:“呵呵,你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可憐村姑!”
她雙手握拳,氣得肩膀顫抖,抬高音量吼道:“簡直不可理喻,你們城里人都是狂妄自大的蠢貨!”
吵到最后,倆人異口同聲的冷哼,不愿再理會彼此。
間隔沉默幾秒鐘,仲北朔嗤之以鼻道:“喂,村姑,你們農(nóng)村人平時怎樣打發(fā)無聊時間。”
姜羽既生氣又敏感的說:“什么叫我們農(nóng)村人,你別瞧不起農(nóng)民好不好!”
“哦。”他忍俊不禁。
“我們也是有很多娛樂項目的。”
“說說看。”
“比如……呃,比如去河里游泳釣魚啊,撿雞蛋喂豬種菜啊,再或者上山抓野兔,天黑摸金蟬什么的。哦對了,村頭周日會有大幕布放映電影,可好看了。”
“就這?”仲北朔感到不可思議,“你把喂豬種菜當(dāng)娛樂?”
“是啊,很有趣吧?我跟你講哦,老母豬產(chǎn)仔后要補(bǔ)充營養(yǎng),所以必須在飼料里加小米粥。剛出生的小豬憨憨乖巧可愛,而且很喜歡跟人玩耍喲。”姜羽自顧自的說起來,“還有還有,野雞的羽毛豐滿漂亮,非常適合做毽子和頭繩花。”
“夠了夠了,無聊。”
仲北朔擺擺手,再沒耐心聽她瞎講下去。不管農(nóng)村人的娛樂活動是什么,他都沒興趣參與。
“那你們呢?”姜羽充滿好奇心的望著他,“城里人平時怎樣打發(fā)時間?”
“我們……”
一只翠綠色昆蟲不知從哪兒蹦出來,突然跳到了她的肩頭。
仲北朔嚇得大驚失色,連連后退輪椅,指著她提醒道:“臥槽!你、你肩膀上有蟲子!”
“蟲子?”姜羽歪歪腦袋,一把抓住翠綠色昆蟲,開心的笑道:“哦,你說它呀。這是蟈蟈,可好玩了。”
“蟈、蟈蟈?”
姜羽捏著蟈蟈脊背湊近他,介紹道:“它的叫聲比蟬鳴清脆,適合養(yǎng)家里做寵物。”
居然有人拿蟲子當(dāng)寵物!
仲北朔滿臉嫌棄,縮著脖子語無倫次的說:“別靠近我,拿遠(yuǎn)點!”
姜羽只好怏怏的把蟈蟈放回路面野草,她想到什么,打趣道:“唉,想不到城里人連這么小的蟈蟈都害怕啊。”
仲北朔意識到自己剛剛略顯大驚小怪,他整理整理衣服,輕咳兩聲掩飾尷尬氛圍,糾正道:“我才不怕,第一次見罷了。”
見他自己移動輪椅非常吃力,姜羽熱心腸的問:“你要去哪里?我讓大黑送你一程吧。”
“什么?”
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就見姜羽取來水牛身上搭放的一條麻繩,前頭捆牛脖子,后頭拴住輪椅。
仲北朔內(nèi)心暗叫糟糕,“喂喂喂,你要作甚!”
姜羽騎上水牛,沖他天真無邪的笑了笑,只是這笑意在仲北朔看來多多少少參雜著他瞧不起農(nóng)村的報復(fù)。
只聽一聲清脆的“嘿!”,水牛便“哞哞”的撒開蹄子向前跑去。
‘哐哐當(dāng)當(dāng)——’
輪椅被黑水牛拉著一下子像火箭般飛出幾十米。
仲北朔瞬間心如擂鼓,緊張的生怕自己被甩出去,只能下意識緊抓扶手。
騎水牛的姜羽回頭看他,興高采烈道:“哈哈哈~。兜風(fēng)很涼快吧!”
在他的心目中,所謂兜風(fēng)應(yīng)該是駕駛機(jī)車或者坐轎車,哪有騎在水牛身上兜風(fēng)的!
他嘴唇哆哆嗦嗦的大喊大叫:“危險!危險!”
“哎呀呀,沒關(guān)系啦。我家大黑可乖了~,放心吧,不會讓你栽跟頭的~。”
噩夢,這絕對是噩夢!他只要閉上眼睛,等再睜開時一定會睡醒。
可惜當(dāng)仲北朔再度瞪大眸子的時候,奔跑的黑水牛非但沒有減緩速速,反而越跑越快。
任憑他如何暴跳如雷的吶喊,姜羽全然不顧。
她究竟是怎樣一個神奇的女生,在沒有任何安全保護(hù)的情況下,騎在顛簸的水牛脊梁上竟然可以保持平衡狀態(tài)。
奇葩!他不得不佩服的五體投地。
遠(yuǎn)離水稻田后,姜羽拍拍黑水牛屁.股,它聽話的改為小碎步。
“哎,你住在哪里啊?”
仲北朔臉色慘白,像丟掉半條命似的,他大口喘氣,緩緩神,嗓音微顫的說:“宿舍。”
“哪邊?養(yǎng)雞場宿舍還是西紅柿大棚的宿舍?”
“教師職工宿舍!”
“芋頭小學(xué)的教師職工宿舍,還是芋頭中學(xué)?”
“高中!高中!”仲北朔沒什么耐性的耐心終于被消耗殆盡。
姜羽嬉皮笑臉,“哎呀,你說清楚嘛。”
半路上碰見三三兩兩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有挑扁擔(dān)從集市賣桃回來的張爺爺,有騎自行車載小孩的錢大娘,還有放羊的好朋友李艷春……她皆禮貌有加的主動打招呼。
仲北朔見狀,冷嘲道:“村姑,你對這一帶很熟悉嗎。”
“當(dāng)然啊,”姜羽把玩著手中的口風(fēng)琴,爽朗陽光的笑道:“芋頭村人口本就不多,大家都是鄰里鄰居,自然相互認(rèn)識。”
她挪挪身子盤腿坐于牛背,再次吹起好聽的口風(fēng)琴。
樹上蟬鳴停叫,牛兒慢悠悠的走著,連土路兩旁盛開的小野花也忍不住伴隨歡快樂聲搖曳。她的琴聲,似有一股魔力般,讓所有動植物都為之心醉。
仲北朔的目光定格在姜羽身上,她腳踝纖細(xì),草鞋底部沾有濕噠噠的泥濘,雖然臟兮兮的,卻毫不影響她的自然美。
繁花市的女孩們,腳上穿的是細(xì)高跟鞋,臉上涂得是胭脂粉黛,身上掛著節(jié)省布料的露骨時髦衣服。而她,沒有過度修飾的偏黑肌膚在太陽下閃爍著健康的小麥色,沒有刻意打扮的吊帶衫襯得她身形扁平薄弱。
她大大咧咧,性格開朗活潑,似乎還有點自來熟。精瘦的小胳膊隱隱約約透點兒肌肉,大概能扛起兩袋面。不像城市里的姑娘,故作嬌柔可愛,連瓶蓋都擰不開。
仲北朔徒然對她產(chǎn)生了些許好感,不是荷爾蒙無處宣泄的好感,而是一種單純的純粹的好感。因為她和他認(rèn)識的那些女孩不一樣,所以才會產(chǎn)生某種異樣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