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餃子也很好吃”東方鄴補充道，餃子慢慢進了肚子，腸胃里的溫暖讓他滿足，放松下來的身心，像自己泡了溫泉一般舒適。

這話讓葉塵差點淚奔，心突突的跳，每個細胞都在高興，他說那次餃子他喜歡：“太，太好了”。

東方鄴轉頭看著床上的人，他感覺到了她聲音里的異樣，只是見她半低著頭，帽子遮住了她的面容，在這不怎么亮的燈光下，他看不清這個人，轉頭低頭吃著盤子中的餃子。

葉塵不善言辭，東方鄴本就話少，房間里好像只有碗筷輕動的聲音，當然不止，還有她大聲的心跳和埋在心底的愛慕。

“多謝款待”東方鄴起身，拿起外套。

“不客氣”葉塵起身相送，不遠不近送他出門，跟在他身后一步遠的距離，這是她卑微又不能前行的距離，他回頭她就在，又不會和他牽扯耽誤他看向別處，她們就連影子都不會交錯，站在路口看著他遠去的方向，直到不見，在不見，在看不見，風還是冷的，肚子還是餓的，只是這或許足以夠她回味一生。

19年11月8日她日記里寫道：他說餃子好吃，我告訴他餃子沾醋會更好吃，其實那只是我的習慣，我私心的想讓他試這一次，只這一次就好，輕輕坐在他曾坐過的地方，我偷偷的笑。

日記里平平淡淡，像個偷到了花生的松鼠，可那頁日記紙卻最不平整，都是她的淚痕。

“東方鄴，你還沒忙完嗎？”韓笑甜甜的聲音響在電話那頭。

“嗯，剛完”東方鄴坐在沙發里上，隨手把鑰匙扔在桌上，小小的平安福有些突兀，他手指輕輕撫摸，第一次走神。

“喂，東方鄴，你在聽嗎？”韓笑問道。

“嗯，在，你說”東方鄴回答。

“我約了幾個姐妹，你可不可以，嗯，一起吃個飯啊”軟語相商，他們交往很久了，只是他很不愿意走進她的世界，每次約他一起和別人吃飯都沒能成：“嗯，不用多正事的地方，就在你樓下不遠的點心店就好，好不好嘛？”

東方鄴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她想炫耀她的一切，那點虛榮心讓她快樂，也讓她自信，他并不覺得他們多恩愛，在他眼里或許更多的是各得所需，而他在她眼里也或許不過恰巧是一件拿的出手的名貴珠寶：“我明天中午有空。”

“太好了，哈哈，你真好，愛你，愛你”韓笑笑的歡愉，可東方鄴卻沒半分喜悅，他的心關著門，安靜的自己都不記得是不是還在跳動，就像她口中隨口而出的愛意，他沒有一絲感覺，他更多把這種隨口的愛當做一種交流，提醒彼此他們的關系，僅此而已。

“回來了，趕緊嘗嘗我熬的甜湯”芳姐端給他一碗甜湯，靜靜看著他喝隨口道：“吃了餃子？茴香餡的。”

“什么都瞞不過芳姐的鼻子”東方鄴笑語回答，松了領帶，小口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碗：“不過我吃的太飽，可能要辜負你的甜湯了。”

“自然飽的啊，因為那是小塵做的，對不對”芳姐好像看透了一切，慈祥的臉上都是肯定。

“芳姐你這本領可以去高危行業了，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東方鄴問道。

“味道”芳姐回答。

“嗯”東方鄴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什么都沒問道：“什么味道，我可什么都沒聞道。”

“家的味道”芳姐笑著拿起碗笑著開口道：“是誰把涼的餃子都吃了，小氣的都拿走了，那味道我自然是記得的，我做了幾次你覺得不好吃，有時候這食物啊也是有心的，那孩子做的餃子很有心，別人，你自然是吃不到的……”

“嗯，……”東方鄴回憶，好像她也沒放什么特別的東西，只是她做餃子時的認真是他從沒見過的，味道也是他吃過最好的，比他回憶里的味道還要濃郁。

騎著腳踏車，葉塵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中穿行，這是她買的二手車，路途遠，做地鐵太費錢了，一個小時騎車，她算著還劃算一些，除了費一些力氣，別的都挺好，對于起早和貪夜，也是習慣的。

“早”她努力想融入這個快節奏的環境，努力珍惜自己的工作，小心做人，用心做事，是她對自己的要求。

“嗨，小塵”韓笑美美的出現在她面前，有光澤的頭發，長長垂在肩頭，火紅的連衣裙襯的皮膚雪白，手中的包自然是她不認識的，身邊的幾個美女也是看的她眼花繚亂：“今天來幾個朋友，好好招待哦！”

“好”葉塵禮貌的笑，站在桌邊介紹個種點心，提拉米蘇，榴蓮酥，雙層酸奶卷……

“先來點點心和奶茶，等人來齊了我在點”韓笑對她說道，舉手投足間盡顯風范……

“好”葉塵盡量讓自己笑的甜美。

“東方，這里這里”韓笑起身迎著進門的東方鄴，胳膊自然挎在一起。

“你們好”東方鄴禮貌的打著招呼。

“難得一見”幾人回答。

坐在韓笑身邊，東方鄴只覺得香氣太重，每個人花枝招展，打扮精細，對他上下掃射，夸贊道：“笑笑果真是有福氣，男朋友這般出色，還一表人才，怪不得平時捂的那么嚴。”

這樣的夸贊讓韓笑很是受用，這朵紅玫瑰嬌艷欲滴和他這顆松柏相得益彰，郎才女貌，引得很多人矚目。

“小塵，店里的特色點心各上一些”韓笑修長的手指托著尖下巴對端來奶茶的葉塵說道。

“好”葉塵放下東西，轉身去拿，心卻亂跳，她怎么也沒想到東方鄴會在這，也沒想到會這般情況下遇見。

東方鄴也有些意外會在這里見到她，她說的新工作原來在這。

“點心已上齊，各位請慢用”葉塵拿著托盤，粉色的圍裙和帽子，有了那么些女子的樣子。

“辛苦了”韓笑回答。

“客氣了”葉塵禮貌轉身，沒有和東方鄴打招呼，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心恍惚，腳下一滑，本能拂住身旁的桌子，卻不想把奶茶碰翻，撒了和他們一起的女子一身，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呀，我的衣服”。

女子跳起，卡其色的裙子染了一片讓她氣氛不以，蹦跳間，細細的高跟鞋踩到了葉塵手指上，鮮血滴滴答答，血肉分離，疼的她直冒冷汗，卻不敢有一刻松懈，起身給女子陪著不是：“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就完了嗎？你知道我這衣服多少錢，把你買了都賠不起”女子指責，漂亮的指甲指在她的面前晃來晃去。

“對不起”葉塵不知除了抱歉還能說些什么，背著手，攥著手掌。

這么大動靜引來了店里一陣騷動，店長也趕緊來陪不是。

“算了算了，美麗，這是我朋友，別吵了，一會我賠你一套衣服嗎？”韓笑打著原場，拿著紙巾給她弄衣服。

“和你有什么關系，都是這個窮鬼故意的”被叫美麗的女子不依不饒。

“對不起”葉塵低著頭。

“算了，算了，看在笑笑的面子上算我倒霉”美麗擺手，消了氣，對著葉塵道：“不過你是不是要賠我一杯奶茶呢？”

“好的，好的”葉塵趕緊去取奶茶，一場風波平靜下來。

“謝謝您的諒解，這是您的奶茶，請慢用”葉塵用一只手把奶茶放在她面前。

“請你把這地面打掃干凈好嗎？”美麗無害的要求。

“好，我這就叫人來打掃”店長方圓出言，他看到了葉塵受傷用紙捂住的傷口。

“我就要她來收拾”美麗笑著開口。

“好的”葉塵急步拿來工具，蹲下身擦試地上的奶茶，一動，手一跳的痛，這都不算什么，她羞愧的是在東方鄴面前又一次這么丟臉。

韓笑看到了她手上的傷口，沒有出聲，只是說一會給她挑選衣服，隨她挑，東方鄴皺著眉沒出聲，一群女人的把戲，況且她確實有錯在先，只是余光處的血紅讓他有些煩躁，喝了幾口冰咖啡才好許多：“呀，你那臟手碰到我了”，美麗的聲音突然炸裂，一腳踢在了蹲著的葉塵肩頭。

有些蒙的葉塵突然被踢了一腳，好巧不巧桌子上的奶茶又掉了下來，女子徹底怒了，一個巴掌打了過去：“找死？”

本就沒反應過來，又一個巴掌，葉塵沒起來的身，直接坐在了地上：“喜歡往我身上淋奶茶是嗎？是嗎？”

美麗拿起桌上的奶茶，從葉塵頭頂倒了下去，順著她的臉頰有些燙，她起身只是半彎著腰賠禮道：“對不起”。

“美麗，你夠了”韓笑有些怒呵斥同伴，拿起紙巾給葉塵擦拭：“沒事吧，小塵，快我給你擦擦”，說話間摘下了她頭頂的帽子。

空氣一片寂靜，：哈哈，原來是個癩蛤蟆，這么早就斑禿了嗎？”美麗笑著好像忘了自己身上的也很狼狽。

“小塵，對，對不起”韓笑有些不知所措握著手中的腦子，抬起手給她擦臉上的奶茶，葉塵拒絕的抬手，沒想打到了湊上前的韓雪手腕。

或許是本能反應，或許是他受了蠱惑，東方鄴手用力抓住了葉塵的手腕：“住手”。

眼里的不快不用掩飾，周身的低氣壓讓有些亂的場面安靜下來，眼里的不屑，厭惡，刺痛著她的心，掙脫他的手，葉塵的手還是緩緩伸向了韓笑，低聲道：“能把帽子給我嗎？”

抽出她手中的帽子，盡管濕了，盡管她已經如此狼狽，她還是戴上了帽子，對幾人彎身道：“對不起，讓你們此次用餐如此不快，我會盡快收拾，為表示我的抱歉，今日所消費費用我會買單，希望各位不計前嫌，再來關顧。”

隨后對著叫美麗的女子，遞出了自己的銀行卡：“不知您清洗衣物需要多少費用，這是我的所有積蓄，請您收下，如果不夠，我愿意打欠條，直至還清為止，您看這樣您可滿意。”

血透過紙巾，還是滲了出來，嘀嗒嘀嗒滴在地面，順著她半舉著的手鮮紅如梅落在潔白的地面上。

“小塵，我們……”韓笑委屈紅了眼，上前一步，葉塵連忙退后一步道：“韓小姐止步，免得您男朋友誤會我會傷害你，我們本不熟悉，您做的一切甚為感激，今天萬分抱歉，萬分抱歉。”

對著所有人鞠了一躬，葉塵把銀行卡放在了韓笑手中默默離場，在衛生間里用冷水清洗了自己的頭發，鏡子中幾塊斑禿還沒愈合，濕答答的水滴顯著自己可笑又可憐，手腕出青紫的印子提醒著他對韓笑的在乎，也在提醒著自己的位置，其實這更像一種嘲笑，對自己自作自受的嘲諷：“葉塵，葉塵，你還好嗎？”

方圓妥善處理了后續，換句話說葉塵已經收拾了殘局，他有些擔心躲進衛生間的葉塵，趕緊過來詢問情況。

門打開：“抱歉”葉塵道歉。

“這沒什么，葉塵不必自責，倒是你還好嗎？”方圓有些擔心，那清冷眼眸他甚至看到了絕望的灑脫。

“還是很抱歉，不知道工資夠不夠今天的……”葉塵想著最后的補償。

“今日算店里的，你好好處理傷口，不要耽誤了明日上班”方圓打斷她的話說道。

葉塵有些錯愕：“你，還用我？”

“怎么不用，這么臨危不亂的員工我可是難遇見的，我當然要拼命留下啊”方圓握著拳頭表示自己的決心，看著沒反應過來的人，面有擔憂道：“難道你是想辭職，離我而去嗎？哦，不要，這樣我會傷心的。”

夸大其詞的表情逗笑了葉塵：“多謝，作為報答，我會更努力工作的。”

“奧利給，加油！”方圓給她比了一個勝利的手指。

“加油”葉塵回答。

托了這場世故的福，她早早下了班，破舊的公園處，她照顧著幾只小貓，坐在舊秋千上輕輕晃蕩，手被包扎好了，只是現在腫的有些粗，盯著手腕的印子，苦笑著搖頭，半低著頭眼淚滴滴砸在破舊的石面上。

21年11月9日她的日記里這樣記載：這是你第一次拉我的手腕，如此近的距離，在如此尷尬的場合，你果然很好很好，護住了她免受我的傷害，這樣很好，你本就該護著她，可我如果告訴你，這只是想讓我出丑的一場計劃，你會信我嗎？潔白的地面不會有水，我愛你的心太過才會不忍揭穿，給了你英雄救美的機會，她在用我的真心，試探你的真心，結果……我已經想到，只是痛那么深，我埋了好多層還是痛。

有一種人，明知結局仍義無反顧，你曾見過這個清醒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