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后，王荊找到牧塵，“小牧，我相信你的判斷，子瑜做事有些年輕氣盛，你不要多想。”

牧塵雙手交叉，“老王，我無所謂，我只是不想沖鋒的時候，還要提防背后的暗箭。”

王荊聽后有些沉默，沒有接牧塵的話，他明白牧塵和趙子瑜沖突的焦點。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問題是現在有兩只正當壯年的雄虎，而雌虎只有一頭。

“小牧，我找你，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王荊神色鄭重，思考著說。

牧塵心里一突，“老王，別這樣跟我說話，我有些怕怕。”

“別插科打諢，這事只有你能勝任。”王荊對牧塵的心性相當了解，牧塵這人，也就是嘴上花花，心里還是很有分寸的。

“城防軍的事交給我，你幫我去做一件事。”

牧塵：“什么事？”

王荊：“上學。”

“什么！”牧塵吃了一驚。

王荊：“對，去龍門專科學院，設法接近一個人。”

牧塵：“男的女的？”

“女的。”王荊下意識回到，看了牧塵一眼，意味深長的說，“是個絕世美女。”

牧塵想了一會，毅然說，“我…不去！”

鬼才信你！

牧塵被王荊忽悠不是一回兩回了，他才不相信有這等好事！

“真的不去？”王荊問。

“打死不去！”

王荊從懷里拿出一張相片，這是目標人物的相片。

牧塵看了一眼，手指下意識的抓住相片，神色急劇變幻。

“王哥，這件事關系重大，讓我考慮一下…”

王荊抽回相片，“可惜了，原本我們想給你安排一個校花同桌的身份…”

“我考慮清楚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王哥，這事放心的交給我吧！”

……

當~當~當~

悠揚的鐘聲響起，龍門專科學院噴泉廣場，哥特式尖頂鐘樓的大擺鐘，指針定格在下午5點。

“今天的《異鬼起源與變遷》就講到這里，下課。”

老師話音剛落，幾個過分活躍的男同學，已經半只腳沖出教室。

前排靠墻的位置，一個圓滾滾的身軀，正艱難的伸長脖子，照著黑板謄抄筆記。

“異鬼的出現，源于大湮滅時代對生態環境的破壞，流落荒野的人類遭受廢土輻射，身體產生異變。典型特征是全身長滿尖銳的石瘤，神智退化，四肢爬行……”

牧塵一邊奮筆疾書，一邊用余光密切注視著同桌女子的動向。

今晚，牧塵有一件大事要做，這件事關乎同桌女子的終身幸福和自己的畢生追求。

同桌女子收拾好課本，輕舒纖腰，撩起耳廓的發絲，精致的側顏像一幅美輪美奐的油畫。

“若曦同學，請等一下。”牧塵站起身，圓碩的身體差點把課桌碰倒。

“嗯？”女子轉過臉，黛眉秋眸，唇若櫻紅，美的讓人忍不住心悸。

“你可以在噴泉廣場等一下嗎，我有東西要給你。”牧塵鼓足勇氣一口氣說道。

女子沒有說話，清冷的瞥了同桌一眼。

“撲通…撲通！”，牧塵心跳莫名加快。

“那你快點。”

“哎，馬上好。”牧塵屁顛屁顛的收拾起來。

……

噴泉廣場，修剪齊整的青草坪綠意盎然，四周的名人雕像錯落有致，草坪中央是浩大的落瀑噴泉，水霧揚起，在夕陽的余暉下繽紛多彩。

此時，草坪上赫然擺放著一簇簇艷紅色的玫瑰花，串連成形，拼湊出一個愛心的形狀。

一幫身著黑色燕尾服、白色領結的唱詩班人員，正拉著提琴，深情的演奏出動人的曲調。

白若曦一個人站在玫瑰花團前，身姿俏立。

另一邊，牧塵穿著大一號的布偶熊，手里拉著一串五顏六色的氣球，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正值放學高峰期，不少學生駐足圍觀。

“臥槽，竟然有人當眾表白，這陣仗不小啊！”某個帶著金絲眼鏡的精神小伙說道。

“哇，好浪漫哦！”一眾小女生舉著小拳頭，眼冒紅心。

眾人的眼光看向當事人，綠茵上那抹傾城背影。

“這不是冰山女神白若曦嗎？哪個癩蛤蟆竟然敢挖爺爺墻角！”

“有好戲看了，這男的誰啊，長得個熊樣。”

吃瓜群眾大致分為兩派，部分小女生們渴望見證浪漫的告白，而大部分男同胞則化身檸檬精，虔誠的等著看笑話。

布偶熊終于抵達終點，牧塵用力拔出腦袋，一臉的圓滑喜感。

“若曦同學，有些話，我想借今天的機會，一吐為快。”牧塵語氣認真誠懇。

白若曦眉梢微蹙，眼眸冷冽，靜靜看著造型搞笑的同桌。

“我知道，很多人把我當成一個笑話。”說到這里，牧塵神情有些落寞，“我沒有天份，最大的理想就是畢業后留校當個老師，衣食無憂。”

白若曦有些不忍，“其實就算做了老師，也不見得能衣食無憂。”

誠然，白若曦不太會安慰人，她出身豪門，從小天賦超絕，如果不是為了尋找所謂“龍脈”，她不可能委身來到小小的龍門邊城。

“呃…你說的也對。”牧塵撓了撓脖子，很快又恢復討喜的笑臉。

“其實，我挺幸運的，能夠跟你成為同桌。”牧塵眼神透著光，“我知道，你是真的把我當成朋友，若曦，我想跟你說……”

白若曦的雙肩有些顫抖，晶瑩白膩的手掌悄悄握緊。

“牧塵，你不要說了！”

白若曦率先打斷牧塵，“如果你還想繼續做我同桌，就請打住，不要再說了！”

牧塵目光錯愕，顯得不知所措，“若曦，我只是想跟你說聲…”

“想都別想！”白若曦語氣斬釘截鐵。

……

氣氛一時冷場，眾人竊竊私語，只有唱詩班的旋律還在傳響。

“愛要怎么說出口……”，曲調傷感。

這時，一陣引擎的轟鳴聲響起，一輛造型拉風的機械摩托疾馳而來，一個漂亮的甩尾，齒鏈車輪在地面摩擦出火星。

一個身著白色西服的帥氣男子下車，變魔術般從背后拿出一束玫瑰，目光深情的看向白若曦。

當男子余光看到矗在一旁的布偶熊的時候，不滿的咳了一聲。

“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牧塵如夢初醒，一把放開氣球。

五顏六色的氣球在夕陽余暉下多彩奪目，唱詩班的歌聲也適時響起。

白若曦呆住了，眾人也是一陣錯愕。

敢情，這才是正主。剛才那一段，是在熱場？真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的想法。

“若曦，這是我第99次向你表白，”帥氣男子深情款款。

“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無法自拔的愛上了你。”

男子單膝跪下，“若曦，答應做我女朋友，好嗎？”

白若曦猛的轉頭，秋眸冒著寒光，刀子似的盯在牧塵身上。

“牧塵，你竟敢騙我，故意把我叫到這里來！”

“不怪他，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就是為了給你個驚喜。”帥氣男子不忘邀功。

另一邊，牧塵躡手躡腳的提著熊頭，正準備開溜。

“若曦同學，氣球送給你了。晚上我還有份兼職，就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牧塵有些心虛，一不留神，被布偶絆倒摔了一跤。

“哎呦，我去！”牧塵捂著掛彩的鼻子，這年頭外快不好掙啊。

大客戶出高價100源石幣，讓他幫忙把白若曦約到噴泉廣場。

100源石幣啊！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為了同桌的終生幸福，牧塵只能頂著賣友之名，默默承受這一切。

“牧塵！”白若曦恨恨咬牙，剛才還誤以為是牧塵要向自己表白，沒想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若曦同學，我剛才想說，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關照，祝我們友誼萬歲！”

牧塵揚起右拳，用力揮舞，感動著自己。

“友誼萬歲，你給我等著！”白若曦酥胸起伏。

“若曦，不要再逃避了，答應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帥氣男子癡癡望著白若曦。

“我以龍門少城主的名義起誓，會一輩子對你好，請相信我，給我們未來一次機會，我連以后寶寶們的名字都想好了……”

吃瓜群眾看的津津有味，不少好事者更是起哄吆喝。

“答應他！答應他！”

牧塵在遠處悄悄回過頭，目光復雜的看向告白現場。

老實說，大客戶帥氣男的條件很不錯，城主府的大少爺，長得也人模狗樣，在龍門，年輕一輩沒人比他更好了。

如果換成牧塵是個女的，說不定就答應了。

果真是人窮志短，牧塵自嘲一聲。不想了，與其臨淵羨魚，不如回家織網。

他晚上還有活干呢，每晚7點到10點，到外城餐廳打零工，一小時5源石幣，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在眾人的期許聲中，白若曦櫻唇輕抿，歉意說道，“對不起，你是個好人，但我們不合適。”

說完，不待男子反映，白若曦便干凈利落的轉身離開。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吃瓜群眾不禁感嘆。

白若曦離開后，盛大的表白儀式潦草收場。

這時，牧塵已經在外城餐館后廚里忙活了。

一般說來，在這個生存艱難的末世，能夠上得起學的，非富即貴，但牧塵是個例外。

牧塵家里并沒有礦也沒有草原，唯一的家人，只有一個不務正業的哥哥，柳青。

想起柳青，牧塵便忍不住嘆了口氣。

革命軍給自己安排的到底是什么神仙隊友。

柳青，會終日混跡風月場所。年過三十，卻靠著那張極具欺騙性的臉，在街頭巷尾專挑貴婦人和富家小姐看手相算姻緣。

沒辦法，為了不被房東攆出家門，牧塵只能打零工補貼家用。

但柳青也并非一無所長，牧塵能成為龍門專科學院的學生，全仰仗柳青某位忠實的主顧，據說這位主顧的丈夫，便是學院的副院長大人。

晚上10點，牧塵收工回家。

穿過外城九曲十八彎的巷道，沿著護城山墻蜿蜒前行，終于看到了一片燈光灰暗的棚戶區，牧塵的家，便在棚戶區最北邊的板樓里。

“哥，我回來了。”牧塵在地板上擦干凈鞋底的泥跡。

“哥？”沒見回應，牧塵打開鐵皮門。

這是一個一室一廳的隔間，沒有廁所，唯一的優點是有個朝向山墻的小陽臺，采光還可以。

“嘎吱…嘎吱…”，房間里傳來異樣的聲響。

家里招賊了？

牧塵動作一頓，不由得放輕腳步，屏住呼吸。

抬眼所見，地板、沙發散落著顏色鮮艷的輕薄衣物，房間隱約傳出某種類似野獸瀕死的喘息聲，牧塵沒聽一會，突然臉色大變。

牧塵像做賊似的，小心翼翼的縮回腳，無聲退了出去。

下樓來到轉角的路燈下，默默拿出書本，開始寫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

寫著寫著，牧塵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白若曦精致冷俏的眉眼，在玫瑰和氣球裝點的噴泉廣場，在唱詩班動人的旋律中，白若曦眸光顫動的一幕。

牧塵啊牧塵，你果然是個悶騷的二貨。友誼萬歲，騙鬼的吧。

但想到白若曦那決絕的神情，說出“想都別想！”。

牧塵覺得心頭有點抽緊，幸虧自己沒有犯傻，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哎，阿塵，你回來了啊！”

只見一位劍眉星目、身披白色長袍的男子，左手捧著本教會圣經，右手挽著一位嬌柔貴氣的長裙女子走下樓來。

這便是牧塵的哥哥，柳青。不得不說，單就儀容來看，柳青甚至比教會大多數神職人員更像神棍。

“嗯，是啊，寫了半個多小時作業，總算做完了！”牧塵一臉姨母笑。

“哼！”長裙女子臉色一紅，古怪的看了眼柳青，“那我先回去了。”

“夫人慢走，下次再想看手相，記得找我哦！”柳青臉色如常，嘴角的笑容瀟灑陽光。

牧塵扶了扶額頭，看著哥哥柳青那張過分英俊的笑臉，再看看自己圓潤的身材，不禁感嘆，上天真是作孽。

女子走遠，柳青意猶未盡的收回目光，“阿塵，把作業收了，今晚月色如此美麗，陪哥哥喝兩杯。”

牧塵看了眼烏云籠罩的天空，嘆了口氣，“行，我也想喝點。”

自家陽臺，牧塵和哥哥柳青兩人，手里拿著啤酒木樽，憑欄而立。

“唉…”，柳青看向遠處，嘆了口氣，“阿塵，這幾年難為你了，一邊上學，一邊還要打工補貼家用。”

“是哥哥對不住你！”

牧塵臉頰的肉一抖，眼光下移，“哥，你莫不是…得了那種病！”

“呸！”柳青臉色一板，“阿塵，哥哥費了多少心思才把你弄進學院，你要端正思想，好好學習知道嗎！”

“哥哥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在圣地闖出一片天地了，多少青年才俊、名門閨秀慕名結交……”

柳青煞有其事的追憶道，全然沒注意牧塵45度看天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