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憶還是老樣子，上班縮在衣服里。
別人說看人不要從門縫里看人，王安憶卻是從帽子拉鏈縫里看人。
好在大家慢慢都習慣這種拉鏈縫里看不起人的習慣了。
比以前強點的就是現在看到很熟的人，偶爾現在也會淺淺一笑，如初春的青草，朝氣蓬勃，雖然那笑得也不過是牙疼的模樣。
下一刻又乖順的垂下頭，安安靜靜，平復心神，縮進衣服里。
溫婻恍惚有些懂朱明明在說什么了，他不是‘死機’，他只是習慣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來獲得更多的生存空間。
何況他還身體不好，所有的人多多少少會用異樣的目光看他，他除了縮在角落里，不給別人添麻煩，還能做什么。
不喜歡出去吃飯？不喜歡那兩樣甜點？
也可能是根本不愛吃，為了討好別人，只能佯裝著喜歡，難道他還能在別人請他吃飯時，挑三揀四處處不滿嗎！
恐怕更多的是，不得不反過來，就算不喜歡，也要喜笑顏開，吃的高興！
溫婻不想再問，笑道：“拼圖都不全了，明天給你買副新的。”
“真的？”
“當然。”
“我靠，你今天總算說幾句話了”，溫婻也嚇了一跳，不大的變化帶來的效應很大，用溫婻媽的話說，只要肯張嘴，一切都好說。
王安憶看著溫婻滑回她自己的位置，又把拉鏈拉到眼睛的地方，繼續無趣的搭建手里的拼圖。
他不生氣，也沒有不高興，這樣子無人理睬其實好爽！
宅不宅的只有自己知道，這玩意就像內褲一樣，自己穿著舒服就行了，你總不能逢人就說，你看我穿的內褲好柔和！
溫婻把椅子往后放放，篋在上面，拿出手機翻著各類小文章看的正開心，不料面前一黑有人擋住了燈光。
晃眼一看卻是長孫俠，微笑著點點她：“溫總，來一下，我們嘮嘮。”
溫婻知道銷售部搞的這么嚴肅想必有些大事，急忙摘了耳機，大步流星的跟了過去，溫婻就是這點好走路不女人不像大部分姑娘走路，扭來扭去。
王安憶從拉鏈縫里看了一眼，又慢悠悠的收回了目光。
諾達的辦公室內倒是歡聲笑語，氣氛并不緊張，離著老遠就聽到哈哈大笑的聲音，聽著倒也是蠻和諧。
溫婻也不緊張也不謙讓，徑直走進去一看才嚇了一跳，原來孔老板來了，這是自己的恩人哪，趕緊準備走上去，卻見對面坐的是趙勇。
除了張老板最近身體不舒服，幾個老桿子基本都在。
孔玥坐當下流行的C位，并不熱的天氣卻是穿了身旗袍，勾的該翹的地方絕對不縮，該凸的地方也絕對不癟，外面批了個紫色的束腰披肩，腳上一雙十厘米高的高跟靴，波浪長發散下，妝容精致干練，這點溫婻是自愧不如。
溫婻在誰面前都能不在乎，唯獨不能在孔玥面前不能，立即正色打招呼：“孔總，好，您怎么今天一大早來了。”
孔玥招招手讓她坐在自己旁邊，看樣子今天是要公干，孔玥私交誰聽了都直撇嘴，孔玥的公干卻是誰見了都發恕。
工作場合，她更不喜歡講人情關系，而且更開門見山：“你們公司副總的事情，長孫俠跟我說了，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溫婻跟她相交多年，自然了解她，如果倉庫總就到頭了，不需要任何看法，基本就是一個虛職，但如果是為更上一層做準備，這個位置需要她拿出自己的實力和對公司的展望。
否則就是兩人關系再好，她也會斟酌處理這件事，畢竟她是老張的恩人，她有建議權或者暗地里的操控權，卻不能明目張膽的到這個公司安排職位。
孔玥能決定溫婻在這個位置上的升遷，卻絕不會為難溫婻和老張，對于老張來說還真是無所謂，活干好就行。
對于溫婻來說，德不配位是件很痛苦的實情，很多實情你擺不平，吩咐不下去。
溫婻在這個倉庫一把手這個崗位多年，跟過一屆副總，自然明白提拔自己當副總無非是把后勤，采購給抓起來：“后勤和倉庫以及采購的組別繁多，重點是，后勤部在我手里，我相信主動性會更強，會給公司更多保障，節省時間，即便不精簡下去的人員，也能利用最大化。而且，我比任何一屆經歷更方便敢得罪人。”
這話倒也是實話，有幾個人怕是也要借溫婻的手，孔玥從眼縫里看她一眼。
溫婻也是一貫如此，該搞要搞。
既然有機會為什么不爭取，該掙錢的時候絕不能手軟，這也是跟孔玥學的。
聽到這句話孔玥倒是笑了，真尼瑪學了個皮毛功夫，孔玥第二啊。
孔總更愿意老張用她，她甚至不用什么建樹，循規蹈矩按部就班也行。
老張馬上都快六十了，給個姑娘都是只能看看這個年齡段了，早已沒了雄心壯志，動不動就跟孔玥嚷嚷拿幾個錢去法蘭西玩玩，年齡大了不想干了。
孔玥眼里帶著笑，鼻孔里卻是哼一聲：“那你就少看兩集電視劇，你們趙勇說你上班就是跟陳道明上班，逮個什么余年就當過年了。”
“肯定不看了，趙總你是怎么知道我看慶余年的？聽的嘛。”
趙勇咧著嘴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眼角的皺紋都起來了。
哎，趙勇也快三十好幾了，孔玥倒是對他有點意思，趙勇居然單身族。
這是典型的不知女人床上的好啊！
沒有經歷過溫柔鄉的男人，哪都是看誰都不順眼。
孔玥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來，迷蒙的煙霧籠罩著自己的臉，透過迷茫的煙霧打量溫婻一眼，還是老樣子。
這姑娘，哎，這姑娘和老娘一樣沒什么特別的，可她卻入了長孫俠的眼。
長孫俠這個人有點背景和來頭，來的時間也不長，上次擴股他跟著資本方進來的，此人油鹽不進，能力不俗。
只是因為他表弟在溫婻那混飯吃，就敢推薦？也不至于吧。
副總這個位置已經是除了老張基本都是第二人了，老張身兼著董事長和總經理的位置，那沒辦法誰讓他是老板呢？
老張把總經理空出來，必然是趙勇的，這點公司上下應該無人能爭，趙勇能力水平都是一流。
趙勇的權力欲望不是很強烈，他對掙錢的欲望倒是很強烈，老母親臥床十幾年了，全靠老父親照顧，他要玩命賺錢。
公司提拔的事情，趙勇不是十分參與，誰干對他來說都差不多。
就因為他表弟在溫婻手底下所以硬性推薦？這？副總比他這個銷售部長可要高了二階了，雖然他代表著另一部分股東的利益，也不至于硬推薦哪？
總不能是長孫俠喜歡溫婻這一型？
這長孫俠家庭真是誰都沒摸過，窮還是邋遢，誰都不知道，家里就算全部是一塌糊涂，出了門還不是穿的人五人六的。
孔玥忽然覺得這些年有些虧待溫婻，替自己背了不少鍋，還真沒好好請她吃一頓，每次來都是公司吃飯。
是時候覺得有必要吃個飯了，如果那樣，溫婻可以啊。
長孫俠有老婆孩子好像，集權地還有一座四合院，比那個光會吃溫婻軟飯的鳳凰男好多了。
一想起這個鳳凰男孔玥氣就不打一處來，早讓溫婻分，不聽。
現在被甩了，該，這種男人是把自己的腦袋系到別人的褲腰帶上，有什么好？
孔玥臉上陰晴不定，她可沒有趙勇和長孫俠的城府，畢竟老板做慣了，不會藏了。
溫婻被看的莫名其妙，這孔大姐也沒說啥話里有話的意思。
孔玥收回目光：“趙弟，您看呢？”這話明顯膩歪起來，長孫俠再也忍不住了拍著桌子笑起來，溫婻也是捂著嘴哈哈大笑。
孔玥當然不用掩飾，她掩飾給誰看？
趙勇仍然面不改色，點上支加長的，吸了一大口，那一口差點把這支加長的吸了一半下去，“打個報告上來，后天例行會議的時候會匯報這件事。”
“謝謝孔總，趙總，長孫部長。”
趙勇很少表態，這態表了基本算定了，除非老張還有什么高檔人選。
孔玥更不曖昧，拿起趙勇的煙點上，沖著溫婻笑笑，：“回頭給你電話，勇弟你晚上請我們去吃一頓行不行。”
“不行，我沒錢缺錢”。
“你他媽你出席樣，你請客不要你買單還不行，你一年三十萬一頓飯請不起？”
“真不行，我媽躺在那一年最少二十萬，我還要留十萬我們爺兩吃飯’，
“你她媽天天就會哭窮，你借，我借給你，怎么樣夠意思吧！“
“不借，我也還不起，我不想借，這輩子就這樣了”，
“叫你這輩子就這樣了，叫你這輩子就這樣了”。
高跟鞋踩在皮鞋上，趙勇疼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可是硬忍著沒叫出來，“請，請，請，哎呦，哎呦，輕點，我的腳啊”。
長孫俠趕緊帶著溫婻跑了出去，趙勇這人也夠執著的，也不知道老張看上他什么了，既不是創業的元老，情商又不豐富。
唯一的長處就是挺正直，要評選公司的包青天那必須是他。
溫婻還是很感激長孫，不管成不成人家答應的事情辦了。
這叫什么？這叫靠譜！
難怪資本挺喜歡長孫這類人，能辦的不能辦的都會和你說清楚，答應你的事情自然給你標注好了，絕不搞拖延。
不過話說，老張用的人情商都不高，老張自己不也是挺二嘛？
溫婻豪爽的拍拍兄弟的肩膀，領導派十足：“小王呦。”
王安憶趴在哪把肩膀向里一縮，避開她的力道，從拉鏈縫看向她，她笑的很開心，神采飛揚，眉目間都是吸引人的光。
“這件事如果成了，你記頭功一件。”
王安憶安安靜靜的不說話。
溫婻收回手，神色愉悅，這是她職業生涯上一次質的飛躍，工資飛漲，副總不副總不能當飯吃，怎么能不意氣風發。
不過對外還是要低調低調，事情沒有真正定下來前不能說、不能說。
“你要去喝喜酒嗎？這么開心？”王安憶盯著自己椅子的扶手，聲音很輕、很慢。
“嗯，你居然會開玩笑？”
王安憶臉壓著桌面：“長孫說你工作認真，很有魄力，未必不可以再往前走走，和他的老板說你能干大事。”
“哎呀，一般般啦，這事他也和你說，還有什么沒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