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的生活簡單清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次日一早，伍亦瀟醒來后，已覺得身體較昨日清爽了許多，也能下床活動了。

趁莫大娘還沒醒，她先行起床收拾了院子，早飯的食材也都備好了。

“喲，伍姑娘，你起的比我還早。”卯末辰初莫大娘一醒來，嘴巴就咧得合不住，這幾年家里都是自己一個人。

這聽見有人聲，感覺就是不一樣。

“嗯，大娘，你洗著，我去做飯。”伍亦瀟邊說邊往土灶走去。

她將提前準備好的蒜蓉茄子、涼拌黃瓜漂亮碼好，將涼拌汁兒往上一澆，撒上一把辣椒面，一把胡麻，熱油往上一熗，“呲啦”一聲，香氣撲鼻。然后再做上幾張粗面烙餅，齊活！

莫大娘看她那做飯的兩下子，倒像是個持過家的，尤其是她還會生爐子，這活兒一般人可弄不了。

她安頓了莫大娘吃早飯，又去將水缸也填得滿滿當當。

最后環視了一圈，確認活都干完了。這才踏實坐下，隨意扒了兩口剩菜。吃完后將碗筷菜碟麻溜兒一收拾，剛起身便聽到門外有婦人提聲喊道：

“莫大娘！莫大娘~~山上的仙師們下來收徒啦！你要去看嗎？”

莫大娘聞聲，幾步便走到門口，身子一斜，右肩倚在木門框上，開口先是爽朗的笑了幾聲：“哈哈哈，李家嬸子啊，我這有客人呢，今日呀，是去不了咯~對了，今兒是哪家的仙師呀？”

門外那李家嬸子高聲回道：“是那玄冰派的。”

“喲，那可是厲害門派，你快去看吧，等會人可就多了~”莫大娘沖外揮揮手。

扭頭對伍亦瀟說道：“人家都說咱們這里啊可是個好地方，靈氣旺。”

伍亦瀟以前在丹師家里的時候，聽小學徒說過這件事。

這個世界共分五洲，每洲都有最擅長拿手的事情。但論起修真，就只有這奉寶洲。

自己現在身無一技之長，想要立足還是學門手藝，拜個師傅最為方便。

但是這次得先問準了，可不能像上一生一樣了。

伍亦瀟端著碗走到大娘身邊，嘿嘿一笑：“大娘，今日這家仙師們厲害嗎？”

“這仙師可厲害了。你想想都能活那么久都不死。人家說這山上有人活了一千多歲呢！”

可…能活千年的，不是只有王八嗎？？

“那他們會法術和功夫？”伍亦瀟得抓住重點。

“那當然會了啊！可厲害啦~有時候還能去給人除祟呢，誰家鬧鬼了那不都得請仙師！

聽說還能掙不少錢呢！姑娘，你想去看嘛？？想去看的話大娘帶你去。”

大娘講得神采飛揚，好似那些小仙師們就是神仙下凡。

伍亦瀟從來也沒想過，自己這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有一日竟也會和修真搭上關系。

***

莫大娘剛邁出門，便被伍亦瀟低聲喚了回去。

“大娘…可否借我身衣服換洗？”

莫大娘一拍腦門，“啪“的一聲甚是響亮：

“哎喲，你看看我，剛還記著要給你拿衣服，一說話這便忘了。”

“大娘這里有身還算新的衣服，雖說你穿不合身，但勝在干凈。若姑娘不嫌棄，就先拿去換洗。”

說著她便去老榆木箱里翻了一身醬色布衣出來。

伍亦瀟和莫大娘身形相差甚遠，換完后她還得仔細地緊緊褲腰。

莫大娘打眼一望，這姑娘怎么穿都好看，雖說這衣服寬大，但及腰處猛然收緊，顯得這姑娘那腰細的喲～

她快步走到莫大娘身邊：“大娘，久等了。”

莫大娘看著眼前的姑娘，覺得這姑娘真是哪里都好。

要是自己兒子在…...人家姑娘也看不上。

無妨，就當有個閨女!

***

從家里到仙師們收徒的地方，路程不近，走過去得大半個時辰。

這一路，野芳幽香，佳木繁陰，新綠濺濺。

伍亦瀟放眼梯只覺山高天闊。

自己，好像終于活得真實一點了。

莫大娘喜歡她，一路上聊個不停。她樂意說，伍亦瀟也樂意聽。

伍亦瀟和大娘兩人手挽手，晃晃悠悠走著一點兒也不累。

“你看咱奉寶洲北邊這一溜山脈，那靈氣都重，但最好的還是咱們這云劍山。那天底下好多人都想來這里當仙師。不過外面人不懂，來這里選門派那也是有講究的！”

“有講究？”伍亦瀟伸腳把路邊的一顆小石子踢到了自己腳下。

“那是，這里有很多小門派，平日里就靠著收徒弟掙錢。那些門派學不到什么本事，所以基本都只能在山腳下或者旁邊的山里，那都不算咱云劍山的了。就是收徒時打個名號。”莫大娘指了指村頭的那座山。

“那也有人去學嗎？”伍亦瀟低著頭，專心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小石子滾得快，走幾步才能踢一下。

大娘爽朗笑了幾聲，“哎喲喂姑娘，你可不知道啊，但凡有點靈本的，家里能倒騰出來點的，不少人還塞著錢往里送那。得給孩子謀條活路啊，學點本事將來也是多條活路啊。不過呀，今天這家仙師特別厲害，是個正經的大門派。”

“是嗎？那是這山上最厲害的？”伍亦瀟猛踢一腳，小石子在地面彈了一下，落到了路中間。

“這還不是最厲害的呢，還有個門派叫玄奇。前陣子夜里，半夜三更的，咱村子里的狗都叫瘋了，有膽大的出門一看，是騎著大馬的人連夜去請了他們的仙師呢，都穿著金甲挎著刀呢！”

大娘說著還伸出兩個食指比劃了一下。

“那這山上應該很多人去拜師了吧？”

“那是啊，咱們奉寶洲里有錢的或是家里當官的，好多家里都送一個靈本特別好孩子去這山上修真。但玄冰派隔幾年會來這周圍招點靈本好的孩子，上去還能打打雜什么的。”

說到這里，莫大娘沉默了一會，突然停下了腳步，握著伍亦瀟的手說道：

“伍姑娘，你可還想去尋你家人嗎？”

莫大娘的手常干農活，手心生了一層厚厚的繭，在自己手上婆娑的時候，扎扎地卻又讓人安心。

“怕是想尋，也一時半會兒尋不到了。”

伍亦瀟苦笑了一下。

頭頂的烈日，耀目而又刺眼，讓人無法直視。

家，永遠是她的軟肋。

莫大娘看她這樣，又想起了自己那不知生死的兒子，心頭一緊，伸手幫她攏了攏耳邊的散發，柔聲問道:

“那你等下想不想去試試？你這么好的姑娘，若真能選上，去了仙師那，將來就算尋不到家人，修上幾年下了山，也能尋個好人家，實在不行也能有個生計。要不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她點點頭，明朗一笑。

***

待二人走到村頭，便看到了那翠山之下報名的隊伍已是宛若長蛇。

平日里小門派來收徒倒還好，可今天是這玄冰派，幾年才來收一次，任誰都想來這試上一試，哪怕不中，也能沾沾仙師們的仙氣。

此刻已是晌午，大日頭明朗朗的掛在空中，曬得人頭昏腦熱。

不少人報完名就湊到了旁邊的一棵大槐樹下面乘涼。

那槐樹極大，綠蔭遮天，如蓋如亭。

男女老少各色人等，擠在樹下，至少有三四十人。

伍亦瀟望見北面路邊支了頂灰色帳篷，當中有個茶水攤子。

“分文不取”

雖是人多，但尚有立足之地，便和莫大娘一同上前討碗水喝。

莫大娘把她送到茶水攤子上連口水也來不及喝，便風風火火的沖去幫她報名了。

伍亦瀟初來乍到，覺得什么都新鮮。一人四處打量了起來：

眼前的山便是莫大娘口中的云劍山。

這山峰巒直上霄漢，可半邊草木豐茂、郁郁蔥蔥，另外半邊卻似被人一劍劈下一般，整個巖壁直立于地，猶如天塹，寸草不生。

這么大的日頭，卻還仍能看到山腰處云升霧繞。

再及至高處，那些云霧竟上下涌動翻騰，形成了一個云圈，將山頂的三座山峰同其他山體部分隔開，界限分明。

這山看上去，確實有點仙山的意境。

在這郁郁青青的山腳下，有一頂白色圓頂鮫紗帳。

那鮫紗帳不遠處有張一腿三牙楠木桌，桌上置了一個紫檀木圓形云紋底座，上面穩穩當當的放了一個水晶球，日光一照，璀璨生輝。

一位白衣少年正在桌前張羅著收徒之事。

莫大娘報完名回來，端起桌上的茶碗又灌了一通，拿袖子擦了擦嘴，笑著問茶水小哥：

“小哥，哎喲報名那邊味兒真香。好像那香氣是帳子里傳出來的？”

“嗯。”褐色布衣小哥低頭侍弄茶盞，隨意應了一句。

“那是什么味兒啊？我都沒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