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院子里萬籟俱寂,猶可聞微風(fēng)吹動樹梢,月白風(fēng)清,清露墜素輝
榮國公府后院東南角的一間小院里,一個中年女人正對著窗外的月光嘆氣,淚痕點點,好一個憂郁多愁的娘子
“哭哭哭,天天哭,你除了哭還會什么,一點忙都幫不上,我的福氣都叫你哭沒了。家里姊妹四個,獨我還在跟你住一起,其他人都搬進澄園了,你能不能中些用啊,父親不來你就哭,來了你就害怕的跟老鼠一樣,能抖成篩子,我怎么就是你生的呢。”南夢綿踢了一腳凳子,回自己屋子了,聽到自己女兒的話,白姨娘哭的更厲害了
翌日一早
家里姐妹都聚在一起等著向上官湘清(家中主母夫人)請安,南晞寧來的最晚,有雪霽扶著還迷糊著,像游魂一樣晃蕩到南熙初背后,吧唧一下貼上去,“阿姐~”
“大姐姐和三姐姐感情真好。”南夢綿不知道說什么,只說了句這個
南晞寧回頭看向南夢綿,“你說的好像廢話。”南晞寧沒帶好氣,南夢綿聽到后只能故作堅強的朝眾人笑了笑,南熙初看到后不痛不癢的拍了南晞寧一下
關(guān)眉打了簾子出來,隨后兩個姨娘也走了出來,一個趾高氣揚,走路都帶風(fēng)的趙姨娘,一個泫然欲泣,怯弱得要命的白姨娘
四位小姐走了進去,依次見禮
“給母親請安。”同樣的請安,南熙初做的最標(biāo)準(zhǔn),南溪悅敷敷衍衍的,南晞寧有些懶散,還沒睡醒,南夢綿則是故作柔弱的
“好了好了,都免了,近日天氣越發(fā)的蕭瑟,西風(fēng)也是時不時地就刮起來,伺候姑娘的人一定要盡心,天氣變了一定要添衣,新做的秋裝,關(guān)眉剛剛?cè)ツ昧耍蝗巳芯瓦@么多,余下的你們想做新衣服的就自己想辦法,用自己的體己錢,還是你們的阿娘貼補都可以,過幾日繡房的會上門量你們冬衣的尺寸,冬衣也是一人三件,公中出,記得回去后把花樣和顏色告訴關(guān)眉。好了,用些銀耳湯就回去吧,阿初和阿寧留下陪我用飯吧。”
南溪悅和南夢綿出了清菡院,相背而行
她們兩人才出院門,清菡院就擺上了早飯
“今年的選秀,因為開春時太后病重,皇后與諸位嬪妃輪流侍疾,這選秀也就一直拖到了秋日里,唉,皇命不可違啊,你們父親同我說皇帝親自點了你們兩個,所以你們兩個一定會在今年的選秀名單上。這也是為娘為什么還沒有給你們辦宴會的原因,宴會一開,你們兩個就會出現(xiàn)在京中這些貴婦的眼中,到時上門求親的人多了,是非口舌也就多了。明白了嗎?”上官湘清苦口婆心的說,生怕兩個孩子因為不受重視心里不舒服
“放心吧,阿娘,多事之秋,我和阿寧知道怎么做。”南熙初十分善解人意,南晞寧跟著點頭
“今個是九月初一,離選秀的日子只有二十天了,槿茹姑姑過幾日就走,阿初這幾日跟著槿茹姑姑倒是學(xué)了不少,只是阿寧,因病耽誤了好久。”上官湘清嘆氣
“阿娘,我還小呢,還想在您身邊多盡盡孝呢。”南晞寧孺慕的說
“罷了罷了,兒女債,都是孽。”上官湘清雖然嘴上怨怪,心里卻是熨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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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姐,您仔細(xì)傷著手。”哆哆嗦嗦的說
南夢綿正在用粗針扎一只奄奄一息的鳥,桃夭盡管看見過多次但每次還會害怕
“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讓我搬進澄園,什么辦法呢……”南夢綿自言自語的說著,桃夭和桃枝急忙拿走了那只已經(jīng)被開膛破肚的鳥
“你說說你怎么這么膽小,不過就是一只死了的鳥,趕緊埋了吧。”桃枝在一旁對桃夭指指點點的,指揮她干這干那的
“桃枝,陪我去大姐姐那兒。”南夢綿又看了看自己:嗯,不錯,夠寒酸。南夢綿臨走時還剜了桃夭一眼,上不得臺面的東西,要不是留著她還有用,早發(fā)買了。
“大姐姐。”南夢綿進入映雪堂,那股子怯弱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南熙初已經(jīng)從清菡院回來了,正看書呢,聽到南夢綿的聲音有些驚訝,對著身邊的丹楓說:“去將四姑娘請進來吧。”丹若已經(jīng)十分有眼色的去泡茶了
南夢綿坐下:“如今三位姐姐都在澄園,我來找姐姐們再也不用整座府邸的去了。”
南熙初看到南夢綿一頭的汗,才想到如今她不住澄園,從府中的院子到這邊來要穿過大半的后院,自己這院子又在整座澄園的北面,走過來并不近
“你在那邊院子里住的還習(xí)慣吧,你二姐姐搬到了這邊,你們倆應(yīng)該也不會總是吵起來了。”南熙初明明是帶著善意問的,落到南夢綿的耳朵里,卻是所有人都同意南溪悅住過來,借此甩開她,減少麻煩。
南夢綿故作怯弱的拽了拽自己那半舊的衣服,嬌弱的說:“挺好的。”南熙初也看到了南夢綿衣服袖子都短了一截,看著就漏風(fēng)
南熙初于心不忍,瞧著南夢綿小心翼翼的吃著點心,都不敢多拿,連上門丫鬟們泡茶也是要方便的茶泡,一副生怕給人添麻煩的樣子
“不若,你搬到澄園里來吧,澄園南面還有一處雪竹院,母親那我去說,還有公中不是新做了幾身秋裝,這衣裳都小了,回頭別穿了,這也不御寒。”南熙初看著南夢綿一頭的汗,有些心疼,溫溫柔柔的對南夢綿說
“這不好吧。”南夢綿扭捏的的說
“怎么,不愿意住過來嗎。”南熙初詢問
“愿意的,大姐姐我愿意的。”南夢綿急切的說,借著茶盞的遮擋,掩住了眼里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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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后
紫菱居
“姑娘,大姑娘帶著四小姐去了夫人那兒,聽大姑娘身邊的丹若姐姐說大姑娘覺得四姑娘一個人住在那邊院子里既孤單又可憐,聽說穿的挺寒酸的,所以去找了夫人,把咱們左側(cè)的那個雪竹院打掃出來,讓四姑娘住進去。”
南晞寧看了青柳一眼:“消息屬實?”
“屬實,是我今日去找丹若姐姐一起打絡(luò)子時,和丹若姐姐一起聊天談起來的。”青柳點頭
“挺好的,這樣澄園內(nèi)四大院就都有人住了。之前你不還說澄園南面沒人住顯得冷清嘛,再說了,你以為阿姐沒看出來南夢綿心里那點小九九嗎?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南晞寧又將手中的《香約》翻了一頁,繼續(xù)看下去
南晞寧繼續(xù)翻書的動作頓住:“讓你辦的事,怎么樣了。”
“還……沒有進展。”青柳有些為難的說。南晞寧起身走到書房左邊的香室里,慢慢的坐到椅子上
“出了意外?”南晞寧一邊納悶的問道一邊在放香料的儲藏格里,挑了幾味做香的原料,放在碾子里,細(xì)細(xì)碾著
“最近京兆府尹的人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四處查人,不是查賊寇,就是查有沒有合法經(jīng)營。不少掌柜的都覺得小題大做,煩不勝煩,但是吧他們也不要好處,聽說‘南柯夢’的生意差了好多。”青柳細(xì)細(xì)說道
“生意變差了?那‘小玉樓’還唱嗎?”南晞寧問
“唱。依舊是每天兩場。說來也怪,前幾天他倒沒上臺”青柳回答道
“嗯,今天晚上有嗎?”
“有的,今天晚上他唱‘霸王別姬’。”
“你給我備身夜行衣,晚上我去一趟,外面的那些人是確定每五天都會消失一個熟客,對吧。”南晞寧堅定的說
“主子,這是不是太危險了,這里畢竟不是云州。萬一……大姑娘知道了……”青柳擔(dān)心的說
“阿姐如今正在幫隔壁那個搬家,今天晚上她注意不到我。如果果真是你們查到的這個規(guī)律,那么今晚,這個小玉樓還會繼續(xù)這樣的事。”南晞寧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