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雀不說話，這陣子出的事過于荒誕了，磋磨，什么才是磋磨？雪又落了，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它寒過一瞬后消匿于掌心。

“雁來，我總覺得有什么事不對勁，抑或是我握在手里的東西從來沒抓住過……。”

“嗯？小姐說什么呢？”雁來不解，俞雀最是不信這些的，如今是怎的了？

“沒什么。”俞雀低頭看著手中化了的雪水，那股子壓下去的心慌再次浮現。

辭舊年的時候到了，俞府里一團喜氣，到了發壓歲錢的時候，老太太振振有詞。

“百十錢穿彩線長，分來再枕自收藏。”說著給了三個孩子一人一個厚厚的紅包，三人笑嘻嘻的接過。

不想俞父也給了三人禮，是三個平安扣，顏色材質大抵相同，只俞雀的多了個玉墜子。

林氏難免譏諷了幾句，都是俞府的孩子，怎的不一樣？俞雀還未辯駁，俞父一句嫡出堵的林氏紅了眼，原本嬉鬧的俞挽和俞君影也不言語了。

廳中氣氛詭異，眾人四散去守歲，老太太依舊握著俞雀的手，俞雀心覺好笑，祖母定是給自己偷留了什么。

“這是祖母陪嫁的項圈，別看樣式老了些，材質確實一等一的，你偷偷拿回去，可不準給人說，不然林氏又眼紅了。”

老太太幫俞雀戴上項圈，上頭的紅翡滴珠格外鮮艷，果真是個好東西。

“謝謝祖母。”俞雀摸了摸上頭的墜子，笑吟吟的道謝。

又一個念頭浮上來，余雀臉上的笑僵了一瞬，是呢，以林氏的脾性定會眼紅，所以祖母才偷偷給自己。

可父親……，隨即這個念頭被扔向了深處，怎么老是胡思亂想的。

守歲是睡不成了，俞雀坐在浴池里，有一下沒一下的捧著水，蔦蘿在外整理著沐浴后要穿的衣裳，隔著屏風，俞雀時不時的瞥她幾眼。

次日俞雀去向祖母拜年，不想在那看見了一個闊別已久的故人。

“熙明哥哥！”俞雀眼前一亮，柳熙明是隔壁詹事府的公子，長她三歲，從他前年去了書院，兩人已有許久未見了。

“雀兒還是這么咋咋呼呼的。”柳熙明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小姑娘梳了個雙螺髻，看上去格外喜人。

“過些日子元宵，晚上我帶你去看花燈吧。”

“好呀！”俞雀忙不迭的點頭，鼻尖盡是好聞的松香味，她有陣子沒出去了。

上次元宵還是前年去了一回，去歲的時候俞挽都能去看花燈，林氏卻說什么都不讓自己出去。

眼見俞氏有族人來給老太太拜年，柳熙明只得先回去，走時叮囑俞雀莫忘了事。

大伯母楊氏帶著幾個孩子來府上拜年，見無人注意，俞雀和堂姐俞歸萱偷偷跑出屋子，躲在外面說起了悄悄話。

“雀兒，我聽說你被送回老家了，怎么回事？是因為長公主的事？還是你那個姨娘故意難為你？”

“爹爹說我冒犯了長公主，讓我去避一陣子。”

“哪里就冒犯了？要真如此一堆人都在那呢，怎么就你冒犯了？明明話都未說幾句，還是公主呢，那么小心眼！”俞歸萱憤憤的報著不平。

俞雀忙捂了她的嘴，自己這個堂姐是將門女，脾氣也一樣的潑辣。

“姐姐別說了，讓人聽見不好。”

“我知道的，知道的。”心知自己說錯了話，俞歸萱吐了吐舌頭。

“不過也怪我，怎么就領著你們去了園子，早知道不去了，不碰見她就好了。”想到此事，俞歸萱就懊惱不已，在自己家讓妹妹出了事，總歸是難受的。

“這哪能怪你？也不是你要去的，再說了，誰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俞雀捏了塊糕點塞在嘴里，那天確實是在園子里碰見長公主的。

甜膩膩糕點滯在嘴里，那天是誰提的去園子？眾多姊妹你一句我一句的，誰開的頭？是……蔦蘿！是她先說的園子里的海棠花好看，眾人才鬧著要去的。

不！那園子偏僻，大伯伯的府邸又是圣上新賜的，俞歸晚都不清楚花開的好不好，蔦蘿未去過大伯伯府上，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雀兒？雀兒？你怎么了？你這是噎住了嗎？”見她面色蒼白，俞歸萱趕忙給她倒了杯茶。

俞雀回神，看著手忙腳亂的俞歸萱連聲解釋說無事。

暮色將沉，俞雀拿起小鏟子挑著籠子里的炭火，面上一片悠閑，瞳中卻暗色沉沉，蔦蘿是府里買來的，莫不是林氏一早把蔦蘿放在自己身邊，故意把自己攆走？

這樣也能說得通，那天夜里應該是紅綾。

可這也不對，林氏又怎么知道自己會被送走？再說了，她也不像是心思細膩的人，這么多年最多嘴上說說，實也未做過什么。

俞雀心亂如麻，像是有一團火燒在胸口，偏又無法述之于人。磋磨？有什么在前面等著自己呢？

雪霽，年還未過完，春日的氣息已是近了，這些日子俞雀暗地里察著蔦蘿，可并未發現什么。

近日來的一串子事砸的她暈頭轉向，俞雀急著抓住根定心針。

趁著蔦蘿出去拿月例，她匆忙拉了雁來進門，生怕有人聽哨，俞雀壓低了聲線。

“雁來，你和蔦蘿住在一個屋里，她平日里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夜里有沒有出去過？”

“不對勁的地方？小姐你說什么呢？”雁來悚的緊了緊衣服，這意思是蔦蘿……。

對上俞雀清明的目光，雁來心中咯噔一聲，這是真的？

“平日里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至于夜里……，有幾次奴婢沒睡著，見她出去起夜，不過時間有些長。”

俞雀心里反倒不急了，那就是真的了，壓在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她緩了神色，握住雁來的手。

“雁來，蔦蘿不知是誰帶來的，以后她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就告訴我，你和我一起長大，除了你，眼下我都不知道和誰講了。”

“奴婢知道的。”雁來小鳥啄食般的點頭。

“若是她再出去，你立馬來回我。”俞雀微低了下頭，眼底一片寒涼，蔦蘿的底細自己一概不知，得早些查清楚才好，既然有人指使，她定會去通風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