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風雪客,一天風雪,人生寂寞,歡聚嫌夜短,忽忽遠行客。
天眼見著變寒,云彩也漸變了顏色,終有一日,黑云壓城城欲摧,不少銀粟夾雜著水絲歸于塵土。
下雪的時候倒是不冷,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俞雀抱了婪尾春坐在廊前,細細賞著眼前的銀裝素裹,玉塵撲的急,廊前掛著的素簡都往后飄了不少。
懷里的貍奴喵嗚的叫個不停,俞雀伸手捋了捋,養了這些時候倒是不認生了,只一如既往的鬧騰,左右不傷人,俞雀樂的養著。
搖光把烤熟的紅苕遞給俞雀。掰開一看,微黃的紅苕瓤芳香撲鼻,惹得婪尾春眼饞不已,這會子又不安分了。俞雀掰給它些,這貓貪吃,倒是胖了不少。
“都年末了,我想回家了。”那烤好的紅苕讓她想起了往年冬日,下雪的時候自己也是纏著雁來烤些東西的。
這都好幾個月了,她想祖母和父親,還有挽挽和君影,過年的時候合該一家團圓才是。
“大人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眼下快年關了,小姐要是想回家看看就去回他,大人會答應的。”
俞雀抬頭瞥她,當著搖光不好抱怨,心里卻恨上了葉荊,回自己家還要去回他,這又是哪門子的道理?
“大人在哪兒?我去哪回他?”他那樣忙,哪有空見自己?晚櫻多少天了還被擋著,眼下去了豈不是自取其辱?
“奴婢去打聽,等哪天大人回來了就告訴小姐,左右他回來了也就是在書房。”
“好吧。”俞雀塞了一口紅苕,細膩鈍甜,連帶著心情都好了許多。
接連幾日俞雀都催著搖光打探,不想沒等到打探清楚,葉荊就讓人來傳她。
“想回家?”
葉荊合上書冊子,轉而塞進了書架,書桌上的金獸一縷一縷的吐著煙霧,許是剛沐浴完,葉荊頭發都未束,只是在額前綁了個發帶,如瀑的墨絲宣泄而下,加上寬大的殷色衣袍,舉止間仿若謫仙。
他還是穿紅衣好看些,俞雀站在堂前,只覺他行云流水的動作甚是迷人。
“想!”當然想了,都快半年未回去了。
“那就回去吧,年后再回來。”葉荊轉身,低頭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復又抬頭,卻見俞雀喜悅之情溢于言表,若非他在這怕不是要笑出聲來。
“你不推脫一下嗎?我好歹也招待了你半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你了。”
推脫什么?我就是想回去啊。俞雀不滿的腹誹,回家有什么好推脫的,自己就是高興啊。
“大人放心,我歸家后會日日記掛著您,今日的恩情我永世不忘,我回去就找香案子把您供起來……。”
“行了行了。”葉荊擺擺手,頗為嫌棄的瞪她一眼,鳳眸微瞇了瞇,記掛?不咒他就不錯了,應付的話張嘴就來,那張嘴叭叭的倒是挺能說。
真是只風騷的老狐貍,出了門子俞雀不停暗罵,若不是自己寄人籬下,才不會來應付他。
次日雁來早早的收拾了東西,首輔府離俞府不近也不遠,沒多少時候就到了。
回了家才知道俞父還未歸,俞雀興沖沖的跑到祖母的棲子堂。
“小雀兒,這些日子過得怎么樣?看著還瘦了,讓我好好看看我這乖囡囡的孫女。”
棲子妙今道已成,手把玄樞心運冥。俞老太太本是個寧靜的性子,棲子堂人如其名,只是許久未見孫女,眼下高興,竟一時失了態。
“我過得挺好的,還胖了不少呢。”俞雀咂了咂舌,自己可沒瘦。
“那首輔有無難為你?”屏退了四周人,老太太拽著俞雀的手發問。
“沒有,我不大見他的,祖母你不知道,大人長得和話本子里的人一樣……。”為難倒是算不上,只是嫌棄多少有點。
“那就好,那府里其他人呢?有無人給你臉色看?”
“沒有,他們給我找了教習,是個姓蘇的老嬤嬤,那蘇嬤嬤很好說話,和祖母一個性子呢。”
俞老太太不語,心內卻如同明鏡,教習?那些人哪有那么好心,她雖年紀大了,可也耳聰目明,這孩子前路……。
俞雀興沖沖的講著蘇嬤嬤,隱下了崔換錦的事,俞老太太盯著她,清明的眼睛閃過一絲悲切。
“祖母怎么了?”俞雀心頭一怔,這眼神怎的和蘇嬤嬤一樣?
“沒什么,就是太想你了,你爹也真是的,這時候了還忙著公務,不知道抓緊回來。”
祖孫倆絮絮叨叨的說著話,正聊到高興處,外間卻傳來了紛擾。
“喵嗚喵嗚~。”
婪尾春!這聲音像是要抓人了,她慌得跑出內室,只見八歲的幼弟君影正捉弄著貓。
本是一身雪團般的絨毛,此刻都被茶水潑濕了,俞雀倒吸了一口氣,這貓隨葉荊,愛干凈的很,此刻它蹲在地上嘰里咕嚕的罵著人,氣得毛都炸了。
“君兒,乖乖別動,這貓會撓人,姐姐把它洗干凈你再摸好不好?”俞雀輕手輕腳的往前,想把倆個小東西分開。
不想俞君影看到這貓稀罕的很,越不讓他碰他越碰,直接上前掐住婪尾春不松手,婪尾春也不甘示弱,幾爪子下去就出了道血印子。
“啊!”俞君影也顧不上貓了,一手摸著額頭上的血印,哭鬧不停。
“姐姐壞!姐姐壞!”
俞雀忙去哄他,婪尾春趁機掙脫,高傲的臥在案子上,不斷的舔梳著自己的毛。
“怎么回事?君兒!”
聽聞屋中傳來啼哭,俞君影的生母林氏慌忙掀簾而入,那幾句姐姐壞也入了耳朵。
“大小姐,這是怎么回事?他可是你親弟弟,你怎么這么欺負他!”
“二娘,不是我……。”話還未完,林氏一把掀開她的手,俞雀一時不防撞上座椅。
“君兒不哭了,阿娘給吹吹。”林氏捂著俞君影的額頭,趕忙吹了幾口氣,看到俞雀心內怒意不減。
這些年來老太太和俞父始終偏愛偏疼俞雀,她的一雙兒女怎樣都比不過,自己都生了俞府唯一一個男丁了,老太太硬是咬著扶正不松口,還能為什么?不就是為了俞雀嗎?好容不易走了半年,怎么又回來了?
“大小姐,他怎么惹到您了,您要下這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