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卷著寒意掠過，周遭景物瞬間失了色彩，盡數(shù)褪成一片灰。唯有那抹刺目的紅，在這片灰調(diào)里愈發(fā)顯得妖異而濃烈。

她抬手拭去臉上的淚痕，指腹劃過之處，殘留的淚漬混著未干的胭脂，反倒添了幾分詭異的艷。

忽然，她咧嘴一笑：“我林冉兒想要的東西，還從未失過手?！?

說話間，她雙膝挪動方向，伸手抱住了羅落生，方才那副狠戾模樣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可憐兮兮，聲音也軟得像一汪春水：“落生，你幫幫我好不好？”

羅落生伸手推開她，盯著眼前反復(fù)無常的女人，冷聲發(fā)笑：“如今他已恢復(fù)記憶，以我的能耐，又能幫你做些什么？”

林冉兒踉蹌了一下，卻并未起身，只是摸索著地面，趁他不備，手攀上了羅落生的脖頸。

她仰頭嬉笑著，臉上的妝容早已被淚水沖得斑駁，黑一道紅一道，配上那近乎癲狂的笑，活像深山中勾魂索命的厲鬼，陰森得讓人脊背發(fā)涼。

“只要能讓我見到他，我就有辦法讓他回心轉(zhuǎn)意?！?

羅落生垂下眼眸，語氣里滿是無可奈何的疲憊：“不是我不愿幫你，只是以他如今的身份，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林冉兒卻像沒聽見一般，順勢鉆進(jìn)他懷里，肩膀微微聳動，發(fā)出低低的嗚咽聲：“這世上我早已沒了親人，如今只剩下你了。若是連你都不肯幫我，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她說著，一只手悄悄落在羅落生腰間，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令牌，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憑你的身份，要進(jìn)入妖殿，應(yīng)當(dāng)不算難事吧？”

羅落生低下頭，目光落在令牌上，眉頭瞬間緊蹙，他沉默了片刻，終是閉上雙眼，輕“嗯”一聲。

林冉兒聽著回應(yīng)，她微微仰頭，湊近他的臉頰，落下一吻。

可她的手仍攥著地上那件紅衣，仿佛那是世間最后一點值得留戀的溫度，說什么也不肯松開。

隨著她臉上情緒漸濃，那抹紅像是有了生命，周遭褪盡的色彩竟也隨之緩緩復(fù)蘇，一寸寸漫回視野里。

鸞原山之巔，罡風(fēng)獵獵。

蕭奕晨一襲白衣，負(fù)手立于崖邊。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面前的石碑上，手指輕輕撫過碑上“子秋”二字，那觸感冰涼刺骨，仿佛能穿透指尖直抵心脈。隨著他指尖微動，縈繞的白氣悄然凝聚，化作一朵白花。

他俯身將白花輕放在碑前，動作里藏著難以言說的沉郁。

一旁的浩溫華望著石碑，眼眸中早已凝滿水色，薄薄的淚光晃啊晃的，像是要將眼底的痛楚全都漾出來。

蕭奕晨側(cè)過身，目光落在他泛紅的眼角，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你是在怪我？怪我明明知曉一切，卻終究選擇了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浩溫華聞言，渾身一震，連忙斂了眼底的水光，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殿下心思深沉，自有深謀遠(yuǎn)慮，我萬萬不敢責(zé)怪殿下?！痹掚m如此，低垂的眉眼間，卻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悵然。

蕭奕晨緩緩抬首，目光穿透云層，望向虛空，唇邊勾起一抹淺笑，似有頓悟，又似含著無盡悵惘：“世間萬物，皆逃不開因果循環(huán)，他與你，自然也不例外?；蛟S某一日，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你與白狐，會再次相見。”

話音剛落，一陣風(fēng)過，他耳畔竟悠悠飄來一道清脆的聲音：“你是殿下的話，那一定很厲害吧！”

蕭奕晨聞言，眉眼瞬間柔和下來，彎起的弧度里漾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暖意，他側(cè)過臉，仿佛在對空氣輕聲應(yīng)答：“起碼，要比你這只愛騙人的小狐貍厲害些。”

這話入耳，浩溫華心頭一怔，連忙抬頭四處張望，目光在空無一人的山巔掃過，滿是疑惑地問道：“殿下。。。您在與誰說話？”

“沒什么?！?

蕭奕晨收回目光，神色已恢復(fù)如常，只淡淡應(yīng)了一句。

他轉(zhuǎn)過身，朝著山下邁開腳步：“你隨我來。”

妖殿之內(nèi)，燭火搖曳，映得梁柱上的雕花影影綽綽。

蕭奕晨剛落座，便有侍女上前，雙手奉上一件疊得齊整的衣物，錦緞流光，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他手指尚未觸及衣料，身后已傳來夜凌川帶著笑意的聲音：“這衣服，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花了大價錢才制成的?！?

蕭奕晨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衣物，觸手絲滑微涼，衣料上有龍紋流轉(zhuǎn)。

他淡淡頷首：“妖王有心了?！闭f罷，便抬手將衣服換上。

就在衣料拂過肌膚的瞬間，奇異的景象驟然發(fā)生，白衣上，竟有墨色暈染開來，初時只是幾點淡痕，轉(zhuǎn)瞬便蔓延開去。

白色與墨色在衣料上交織、相融，時而濃如潑墨，時而淡若輕煙，層層疊疊間，宛如漂散的浮云，隨性舒展，不受任何規(guī)則局限。

夜凌川緩步走到他身旁坐下，看著這件白衣，唇角笑意更深：“除你之外，世上再無人讓它顯現(xiàn)墨色。”

此言一出，蕭奕晨眸底掠過一絲詫異，隨即唇角微揚：“既然如此，那我便權(quán)當(dāng)你是在夸我了?！?

此言一出，蕭奕晨眸中閃過一絲詫異，說道：“那我就當(dāng)你在夸我。”

夜凌川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大手一揮：“這就是你們龍族的教養(yǎng)？連句謝謝都沒有？”說著，他故意皺起眉頭，語氣又添了幾分抱怨：“說起來，你讓本王等得也太久了?！?

蕭奕晨聞言，當(dāng)即起身，對著夜凌川微微欠身：“多謝妖王?！?

直起身時，他目光掃過夜凌川，眼底帶著幾分戲謔：“妖王這變臉的本事，不去搭臺唱戲，當(dāng)真是可惜了?！痹捯羯灶D，他垂下眼眸，聲音壓得低了些，帶著幾分沉凝：“以死復(fù)生，本就是逆天而行的難事。唯有足夠的時間，才能一步步布好這盤棋，不是嗎？”

夜凌川雙眸驟然一沉，眼底神色復(fù)雜，隨即仰頭放聲大笑，笑聲在大殿里回蕩：“這盤棋，缺了你，日子當(dāng)真是無聊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