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探索地下

找到他們。

“他們？”

你會知道的。

我的孩子。

……

咆哮聲、哭喊聲、慘叫聲。

火焰燃燒，金屬碰撞，血肉分離，骨頭碎裂。

好混亂。

但好開心。

……

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雙手緊緊地攥著已經被冷汗浸濕的被褥，渾身上下都黏糊糊的，異常難受，他貌似夢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但又記不起來到底經歷了什么。他捂著疼得快要炸開來的頭，想要起身，迷迷糊糊中手好像碰到了什么柔軟的東西，嚇得他趕緊把手縮回來——Alalia坐在床沿，手里拿著一塊打濕的毛巾，像小雞啄米一樣打著瞌睡，被他這么一碰清醒了不少，有些疲憊地說道：“啊……你醒了，發燒了么？你臉好燙，還出了好多汗。”

“沒事，做了些不好的夢而已，辛苦你了。”他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道，“你——”

“今天早上用樹妖魔法加固了一下視覺屏障，有點累，你沒事就好，讓我瞇會我們再出發，拿這個擦擦身子吧。”她把濕毛巾遞給了他。

杰森有些愧疚地接過毛巾，摟著她的腰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從儲物柜里拿了一條干凈的被子給她蓋上，順手卷起那床剛晾完就又被他弄濕的棉被夾在自己腋下，打算把它拿去河邊洗一洗。

正午的陽光將潺潺流動的河流染成了燦爛的金色，他打了個哈欠，拿上倒扣在樹干上的木盆朝著河邊不緊不慢地走去。

“不知道她在我旁邊守了多久。”他心里想著，一邊彎腰把河里的清水舀進木盆里，把在森林里采的皂角用木棒搗碎撒了進去，盯著水里冒起來的泡沫發呆，“這樣奇奇怪怪的夢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到個頭，唉。”

杰森把被褥晾在一顆矮樹向陽的枝干上，又去撿了幾根木柴，把它們堆在一塊相對平整的石地上，用火柴點燃，拿了幾串棉花糖放在火上烤，就當是早餐午餐一起吃了。草率地填飽肚子后，他一腳踩滅已經燒得差不多的火堆，把木盆放回原處，便回到了樹屋中。

他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從背包里掏出從冒險者協會里帶來的怪物圖鑒，仔細地翻閱著——一方面是為了殺時間，等Alalia醒來，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接下來的探索做準備。

等她慢悠悠地從床上爬起來，太陽也快下山了。杰森手里拿著一張陳舊的羊皮紙地圖，上面粗略地繪制了生命之樹以及周圍地區的地理情況。東北處森林的外圍一處被作上了一個紅色的三角形標記，代表著他們的目的地。Alalia和森林里的野獸共享了視覺，找到了一處比較適合進行探索的洞穴，那里離生命之樹的距離恰好，休息一宿的話第二天中午就能趕到，剛好避開怪物較為活躍的時間段。

洞穴的上方的巖縫里漏進幾縷陽光，吸引著洞內的植物攀附著巖壁爭先往后地往上生長，藤蔓和苔蘚占領了洞口附近所有的巖石。Alalia示意杰森跟著他，自己先走入洞中，洞口肆意生長的植物都主動為她留出了進入的空間。

洞內的光線開始變得昏暗起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氣味，杰森在木棒上裹上一層厚厚的凝膠，用火柴將其點燃。在泰拉瑞亞，凝膠是制作火把最好的材料，易獲取，價格低廉，燃燒時間久，保質時間長。近年來，部分發展程度高的邊境城市甚至出現了人工養殖史萊姆來批量生產凝膠的工廠，能根據客戶的需要生產出不同火焰顏色和燃燒時長的凝膠。再加上冒險者團體里不少人都有個奇怪的習慣：他們更喜歡在探險的時候攜帶對應環境史萊姆的凝膠制作的火把，據說這樣能為他們帶來好運——與怪物戰斗時更不容易被擊中要害，能搜刮到更好的戰利品之類的。比如，在雪地中探索，他們會用冰雪史萊姆掉落的凝膠、雪地特有的針葉木和雪塊制作冰雪火把來進行探索。這種制作過程相對繁瑣，而凝膠工廠則為他們節省了不少人力和時間，因而獲利頗豐。

黑暗中，火光微微搖曳著，勉強照亮了前方的道路。單調的滴水聲和史萊姆在地面蹦跳的啪嗒啪嗒的聲音在洞穴里回響著，中間還隱約夾雜著一些不明來歷的低吼聲。杰森在第一個分岔口中間的墻壁上插上火把，往右邊的岔路走了一段距離，突然看到前面不遠處的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金屬光澤。

他走近一看，一具枯骨坐著靠在墻邊，身上的長袍殘破不堪，還插著幾根箭矢，手里緊緊地抱住一個木質的箱子，剛剛的金屬光澤就是箱子的金屬鎖扣發出的，鎖扣的周圍已經銹跡斑斑，但并未完全生銹。幾只受驚的老鼠從骨架的底下竄了出來，很快便不知所蹤。

他輕輕地把木箱從它的主人手里拿走，掰開沒有上鎖的鎖扣，從箱子里拿出一個金屬儀器來。金屬儀器的金屬外殼大致完好，屏幕還閃爍著幽幽的綠光，儀器的側邊有兩個按鈕，頂上有根可伸縮的天線，看樣子應該是個雷達，只不過比現在市面上流通的版本稍微老舊一些。

雷達下面是幾枚金幣，金幣堆里混著一個金屬帶扣——上面鑲嵌著三枚寶石，據說這玩意扣在自己的鞋帶上能些許增加自己的移動速度。幾支裝著淡綠色藥水的食管，試管標簽上寫著“敏捷藥水”，而且貌似還沒到保質期。旁邊還有幾顆適配雷達的電池，但其中一顆已經破損，電解液從中滲漏出來，使得木箱里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怪味。

他稍微處理了一下那顆破損的電池，便把整個箱子放進了飛豬儲蓄罐里。正打算離開時，杰森又注意到那具枯骨的手上還拿著一根半尺長的修剪整齊的樹枝，讓人驚訝的是樹枝上的一片葉子還是翠綠色的，完全沒有枯萎的跡象。

“這應該是火花魔棒吧，初階法師的常用武器，你仔細看看上面，應該有魔法紋路。”Alalia一直在旁邊默默看著他，順便警戒一下周圍有無怪物靠近，此時看到了感興趣的東西才開口。

杰森仔細端詳了一遍，一臉疑惑，也沒看出上面有什么紋路或者圖案一類的東西。

“忘記說了，得注入魔力。”她補充道。

“啊？問題是我有這玩意嘛？”

“有的有的，我感覺的出來，集中精神試試，感受自己體內魔力的流動。”

他閉上眼睛，嘗試尋找Alalia說的那種感覺，過了半天，除了打了個噴嚏，也沒感受到自己體內魔力的存在，只好有些無奈地對著她聳聳肩。

“哎呀，真笨。”她貼在杰森身后，伸出手握住他手持魔杖的右手，空氣之中響起微弱的嗡鳴之聲，赤紅色的紋路在樹枝的周身浮現，忽明忽暗，仿佛是有節律的呼吸一般。一種溫暖的感覺從她的指尖傳來，透過杰森的手掌流入了魔杖之中。火紅色的光點在樹枝的尖端逐漸匯聚成一個拳頭大小的火球，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她手腕輕輕一抖，火球迅速拋射出去，撞在不遠處的巖壁上，噗的一聲悶響后便迸射出四濺的火星，在地上彈跳了幾下才熄滅。

用出那個魔法后，杰森的臉有些蒼白，眩暈感和饑餓感讓他險些一個踉蹌摔在地上。Alalia把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他慢慢坐下，輕聲說道：“剛剛的法術是我用你的魔力施放的，我更多地是起到了調動和激發你體內的力量的作用，你體內的魔法儲量不多，第一次用確實容易這樣，過一會兒就好了。”

他咳嗽了兩聲，把后腦勺靠在堅硬的巖壁上，有氣無力地掏出干糧啃了幾口，虛弱地說道：“好歹給我個心理準備啊，我怎么知道用個魔法這么累。”

“得讓你多體驗一下魔力枯竭的感覺嘛，這樣你體內能儲存的魔力儲量才能提升上去。”她吐了吐舌頭，語氣倒是一本正經的，但臉上忍不住的憋笑卻出賣了她，“哦對了，以后晚上沒事可以撿幾顆墜落之星摸摸，感受一下魔力的流動。等等，你什么時候打過……打過那個什么了？”

“趁你不在唄，我又不是每時每刻都和你在一起的，總有點時間處理一下生理問題。”他看著她的表情有點奇怪，但他的注意力很快便集中到自己的身體上——先前那股溫暖的感覺從他皮膚上的每個毛孔滲入四肢百骸，驅散了他的疲憊感和眩暈感，才坐下五分鐘，手腳就已經能自如活動了。

“感覺到了么？”Alalia察覺到了他臉上的表情變化，“恢復的速度還挺快的。”

“嗯，好些了。”他點點頭，站起身來，長舒一口氣，把火花魔棒別在腰間，繼續往洞穴的深處走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