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具有玄力的天師,她幾年前就有了通冥之力
雖然如此,幽冥陰氣深重,于天師修行不利,她也就很少往返,可除了這里,上京便沒有徐昭找不到的地方了
她生在后宮
見多了爾虞我詐,那些妃子為了奪得帝寵與權利的處心積慮
她身為天師
見多了癡心不改,成為陰靈亦不放棄的糾纏,佳偶變怨偶,薄情恩司,陷入一個情字苦苦不得解脫
就連她的皇姐,謂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有著得天獨厚的資本,也為這一個字所困
又如冥界判官大人,為一人負痕累累,終日奔波
感情一事于她來講,是負累,是不可沾染的世俗,她不愿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世間哪有那么多的才子佳人的故事,話本只是話本,戲曲也只是戲曲
鏡花水月,曲終人散
唯留戲中人
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在別人來看是極端的,世上也不乏有一輩子恩愛兩不疑的夫妻
她自幼居于宮中清晚閣,六歲得人點撥,習天師法術,性子婉和,不與人交惡,平淡一生
她滿足于現今的狀態
可徐昭的話
讓她平靜如水的內心蕩起了漣漪,是心動還是心亂呢?亦或兩者皆有
慌亂之中,只得躲避
她不明白,也不愿想
她與徐昭從前見之甚少,何以得他的心,入他的眼,甚至不顧父皇欲將皇姐賜婚于他的心意,求了她嫁給他
是的
她不算聰明,卻在徐昭說出那番話后,從中剖悉出這場婚事的來由
很多事情也漸漸明晰
暗不見天日的黃泉里,陰緣司檐下的紅籠愈發明亮,印在她的裙擺上,由然生出些許愁然
“趙姐姐!”
身后驀然出現一道粉色身影,飄然撲在她身上,趙晚晚下意識接住,垂眸斂了混亂的思緒,展開一抹輕笑:“霜霜,睡醒了,可餓了?”
“趙姐姐怎知我餓了!趙姐姐果真與我心靈相通!”巫九霜歡快的擺了擺身子,抱住趙晚晚“趙姐姐可有吃的”
“你這饞蟲,每日不是吃了睡便是睡了吃,跟凡間那些人懶豬一模一樣,姐姐可用不著想就知道你餓了還是困了”趙晚晚點點她的額頭說道“姐姐給你留了東西,去找一一要吧”
“好哦好哦!”
來人…或者說來鬼叫巫九霜,一個俏皮亮麗的陰靈,是這陰緣司里幾百年的鬼了,陰身即往生,可見巫九霜生前樣貌脾性
趙晚晚在這多日
便是巫九霜陪她最多
她也見了巫九霜追著陸大人跑的情形,而后趙晚晚問她
“陸大人若一直不給回應,你當如何?”
巫九霜渾不在意:“不回應便不回應吧,百年千年,我就不信他看不見我!”
“若陸大人有一日有了意中人呢?”
“唔,那我也移情別戀好了!話本里講,感情是強求不來的,天涯何處無芳草,換一換就好了嘛”
似乎兒戲,似乎幼稚
與她所見不同
望著一臉理所應當,將此事當做小事一般的霜霜,趙晚晚將此話想了又想,方覺,似乎是她自尋煩惱了……尚不如巫九霜活得通透明白
世人為情所困所癡
不正是因…為情失智,所迷
若保存三分,又何來癡男怨女
可這三分,又真有人能控制嗎?
趙晚晚七日后,現身柔淑長公主府,秋月抱著她痛哭流涕
“嗚嗚嗚,公主!你終于回來了”
她從前不是沒有出去幾日,回來秋月也沒有這樣過,一時竟令她疏于反應,遲鈍幾息后才道
“秋月?”
“嗚嗚嗚公主…”
“你怎么了?”趙晚晚眨眼間心頭閃過了幾個念頭,近來長樂整頓朝綱,拔除三皇子余孽,上京不平,難道這七日又發生了什么
可這應當禍不及柔淑長公主府才對
那…難道是………徐昭,可他…
“駙馬罰你了?”
秋月看著數日未見的自家公主,抽抽噎噎:“沒有”只是嚇得她做了兩晚噩夢而已
“那是因何而哭”
“奴婢…奴婢只是想公主了”
松了一口氣,趙晚晚想,徐昭終究還記得秋月是她公主府的人,她拿出方帕遞過去
“我又不是未曾外出過只是這次久了些,何至于此,擦擦淚,陪我去國公府找他”她還有事問他
“是”秋月俯俯身,收了淚
卻未在瀾滄院遇見徐昭
趙晚晚向來敬重國公爺與國公夫人,不止因為他們是徐昭的祖父祖母,是嫡母皇后的父母親,更因國公爺替趙家守疆擴土,平定天下有赫赫戰功,兢兢業業,毫無怨尤,因戰而落得雙腿殘廢,余生輪椅為伴。
國公夫人心隨夫君,明理睿智
可徐昭的娘…卻似乎不甚喜歡她這個公主媳婦,或者是不喜歡她這個不受寵的庶公主,只是礙于身份,她又不得不拿出笑來面對趙晚晚
徐昭的爹英年早逝,國公爺一生唯一子一女,子去獨有一孫,是以世子之位才落到他這個孫輩頭上,寧帝感念其護國之義,又甚喜愛徐昭,未降其爵位
春日,惠風和暢
趙晚晚帶著秋月往長樂長公主府而行
徐昭果不其然在哪里
趙晚晚出現在長樂長公主府時,徐昭顧不得周遭諸多視線,將她擁入懷中,手臂緊緊捁在趙晚晚的細腰上,似要將她整個人揉進懷里
令趙晚晚有些生痛,卻反常的沒推開他
清眸微抬,仰首凝視,她這才仔細看清了徐昭的面貌,烏發半披,遠山墨眉,一雙多情桃花眸,平日微微帶著醉人笑意,如今帶了絲難言的不安又有些灼灼熱烈,唇角上揚,彎出恰到好處的弧度
是難得的好容貌
上天似乎格外厚愛他
家世,容貌,地位,才學,一個不漏
“徐昭,我有話對你說,你先讓我去給長姐請安”
趙晚晚垂睫,遮住眸底情緒,抬手拍了拍徐昭的手臂,示意他松手
“你要說什么?”徐昭望著她平淡的神情,莫名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無聲息離去七日,他曾去找過君陌竹,君陌竹卻只讓他等
又等了兩日,她終于回來了
是想通了?還是…
他看不出她的想法,似乎七日時間她將自己隱藏得更深了
徐昭放開了手,見她走向長樂
長樂撐著頭,看戲看得正歡,男俊女美,在春花下互擁,是一副讓她不忍打破的美畫
看趙晚晚走來,長樂很善解人意的揮揮手
“你們說你們的,不必管我”
趙晚晚駐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