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從昨夜就狂奔而來的暴雨依然還是虎視眈眈地籠罩著眼前的這片湖水,像是脫韁野馬般的雨水正爭先恐后地拍打著湖面上早已模糊了的人影。
南濟舉著黑傘,有些失神地站在湖邊,身后的韓譯、呂妮和搏虎有些不忍地看著南濟的背影,四人都沉默不語。
在場的四個人都不知道對“屏氣凝神”的推斷準不準確,但是眼下已經(jīng)沒有任何辦法。昨夜韓譯的提議是他們?nèi)齻€人掩護搏虎,先讓搏虎下湖回去,然后再由他潛入湖里完成這件事,因為在場的只有他的水性最好。
搏虎堅決留了下來,而南濟則一口否決了韓譯的提議,因為他不清楚黃鼠狼影在湖底是什么狀態(tài),會不會攻擊人,而且他知道這件事只能由他來完成,弧首死后,他不想再拿任何人的生命冒險了。
南濟綁緊了正掛在胸前的羅盤奇石,望著湖面深吸了一口氣后,轉(zhuǎn)過頭對身后的三人微微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已經(jīng)做好決定,接著扔掉了黑傘。
身后的三人也扔掉了手上的黑傘,舉著石槍靠攏了過來。
就在南濟伸出腳剛踏入湖面的那一瞬間,一群黃鼠狼影像是一團團冒起的黑煙,瞬間從湖面升騰起來后直沖南濟的腦門撲了過去,身后的三個人一邊以南濟為中心迅速散開了隊形,一邊拿著石槍往攻擊南濟的黃鼠狼影打去。
只見南濟一個縱躍,在靈活地避開了黃鼠狼影攻擊的同時一頭扎進了湖里。
令人意外的是此時的黃鼠狼影居然一下子就放棄了對南濟的攻擊,轉(zhuǎn)而撲向了身后的三個人。
韓譯心里想著這行動順利得有點不太對勁,他一邊舉著槍對付撲過來的黃鼠狼影,一邊轉(zhuǎn)身示意搏虎和呂妮背靠背地靠過來,以免大家腹背受敵。
三個人淋著大雨,神情都有些慌張。但這是他們唯一能回去的辦法了,不能容許有任何的閃失,那種視死如歸激發(fā)出來的鎮(zhèn)定在各自打散了幾個黃鼠狼影后一下子就壓過了三個人心里的慌張。
與此同時,潛入了水里的南濟也感覺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對勁,但是眼前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他調(diào)整著自己心肺和心態(tài),開始保持直線,以逐漸深潛的方式往湖心方向游去。
此時的呂妮不知道是石槍卡殼還是什么原因,眼看著一只黃鼠狼影就要撲到她的眼前,還好危急時刻的韓譯一把把呂妮往身后拉了過去,然后手起石落,一下子打散了那只黃鼠狼影,與此同時,搏虎為了維持隊形,吐了一口已經(jīng)嗆了一嘴的雨水后瞇著眼睛隨著兩人的行動退到了另外一邊。
此時的三人已經(jīng)被雨水打得狼狽不堪,搏虎一邊對付黃鼠狼影一邊示意呂妮和韓譯慢慢往湖邊外面退出去。
由于三個人一直維持著背對背的隊形,對付黃鼠狼影其實并不算困難,在退到遠離湖面大概五六米的時候,黃鼠狼影已經(jīng)散得差不多,三個人一下子松了一口氣。
然而過了才不到十秒的時間,看著暴雨下陸陸續(xù)續(xù)往湖面竄回去的黃鼠狼影,三人心里的擔憂頃刻間又浮了上來。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分鐘,越潛越深的南濟開始感覺到深水區(qū)湖水對耳膜壓迫后傳來的一陣陣疼痛和耳鳴。就在他一邊試著鼓起嘴巴盡量用肺里的氣壓抵抗耳壓一邊估算著自己所處位置大概距離湖心距離的時候,一團像是水草一樣滑溜溜的東西纏到了他的左腳踝上。
起初的南濟并沒有太在意,在他一邊暗示自己保持鎮(zhèn)定一邊就要用右腳去撩開那團滑溜溜的東西的時候,又是一團滑溜溜的東西纏到了他的右腳踝上。
就在他感覺不太對勁,抵抗著水壓有些吃力地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見一團團黑色的黃鼠狼影像是濺入了湖里的濃墨汁一樣,正一邊舒展開一邊瘋了似地往他身上各個地方纏了過來。
此時的韓譯好不容易維持下來的鎮(zhèn)定一下子又被慌亂壓了下去,他有些驚恐地嗆了一口水后正要掙脫眼前那一團團黃鼠狼影,透過眼前迷亂眼睛的一層層不知名的浮游植物,只見前方不遠的地方又是一團四處竄動,黑壓壓一片的黃鼠狼影正浩浩湯湯地往他的方向撲了過來……
水下的兩分鐘就像是人間的兩年,漫長得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被黃鼠狼影纏絞在水里的南濟意識開始慢慢模糊起來,他只是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好像掉入了一個深淵里,而深淵上一臉絕望和不舍的弧首在他的視線里正慢慢地模糊,漸漸地遠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好像才一瞬間的事。
南濟只覺得有個人正從他的脖子上扯著什么東西,就在脖子上的東西松離他身體的那一瞬間,纏絞在他身上的那一團團滑溜溜的東西像是突然被觸發(fā)了某個命令一樣,一下子就從他身上褪了開來。
緊接著昏昏沉沉中感覺被人往上推了一把,在身體恢復自由以后,南濟的意識也慢慢恢復了一些,他只是朦朦朧朧中看到韓譯沿著他剛才下潛的直線方向一下子就游出了他微弱的視線。
緩了片刻恢復了意識的南濟發(fā)覺事情不妙,他迅速地往湖面直沖上去,在沖出湖面吸了幾口氣后他又一頭扎進了湖里。
“……為什么黃鼠狼影沒有攻擊剛才下水的韓譯?”岸上的搏虎雖然沒能攔下韓譯,但此時還是心生出了一個疑問。
“……看來它們并不是怕人下水回到原來的世界,而是怕這邊世界的人接近椮王的本體……因為椮王的本體就在這邊的湖里……我們之前一直都想錯了。”呂妮一臉擔憂地望著湖面,若有所思地回道。
剛才沖動之下下了水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被黃鼠狼影攻擊的韓譯已經(jīng)大概猜到了黃鼠狼影是被南濟脖子上掛著的那塊就要靠近湖心的羅盤奇石吸引過去的,他心里想著椮王的本體是在湖心沒錯了,只是眼前出現(xiàn)的狀況卻并不樂觀。
此時在湖邊心急如焚的搏虎終于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了,就在他準備一頭扎進湖里的時候,呂妮一把拉住了他。
“韓譯水性很好,他們?nèi)绻际×耍傧氯ヒ粋€也是……先冷靜,興許呆會兒需要我們岸上的人幫忙……”呂妮向來都是越緊迫的情況下越能冷靜下來權(quán)衡眼前局勢,但此時的她還是有些亂了陣腳,她一邊穩(wěn)住搏虎的情緒一邊有些心悸地說道。
兩人冷靜下來以后深知按眼前的情況下水也許給韓譯和南濟添麻煩的幾率會更大,最后只是有些萬念俱灰地盯著湖面陷入了沉默。
從能記事起就開始下江河里玩的韓譯水性一向傲人,但是身后像水草一樣靈活,一直窮追不舍的黃鼠狼影還是有些讓他力不從心了。
從剛才南濟出事的那片水域游到到現(xiàn)在身處的水域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三分鐘的時間,始終維持直線方向前進的韓譯一邊極力地調(diào)整著自己身體的狀態(tài)往湖底方向下潛,一邊估算著應該已經(jīng)快要接近湖心了。
而此時的韓譯也已經(jīng)快要逼近了閉氣的極限,他開始覺得耳膜和腦袋發(fā)脹,意識也開始有些模糊。
在竭盡全力踹著水又向前蹬了一段距離后,韓譯把羅盤奇石環(huán)抱到了胸前,然后整個人呈現(xiàn)懸浮站立的姿勢停了下來。
身后的黃鼠狼影一下子就撲了上來,然后瞬間纏滿了韓譯的全身。
韓譯緊閉著雙眼,表情痛苦地用他那僅存的一點意識盡量保持著懸浮在接近湖心位置的同時極力地壓制住自己心肺的跳動,任憑身上那一團團黃鼠狼影瘋狂地纏繞著……
已經(jīng)逐漸失去意識的韓譯不知道這段屏氣需要維持多長的時間,只是用盡了念力跟自己求生的本能進行抗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卻又是無比的漫長……
此時的南濟終于找到了韓譯,他兩腳一蹬沖了過去,在他伸出手正要搶過羅盤奇石的時候,韓譯使盡了最后一點力氣從黃鼠狼影的纏絞里掙脫了雙手,然后一把推開了南濟。
就在那一瞬間,韓譯原先閉著的氣像是一個被扎破了的皮球,全身的神經(jīng)開始毫無生氣地松散開來,湖水開始拼了命地往他的五臟六腑里灌,一時間他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心里想著難道這就是瀕死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韓譯感覺到了眼前似乎有一團正跳動著的白光在他的眼皮外晃來晃去,他像是從地獄一下子被拉回了人間一樣貪婪地長吸了一口氣,然后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韓譯發(fā)現(xiàn)此時的自己正浮在一片似乎只見湖面,卻不見湖水的湖里,四周充斥著一團團看不透又摸不著的黑色混沌。
而眼前一團半透明,狀似水母的東西正有規(guī)律地跳動著,與此同時還發(fā)著微微的白光。和水母不同的是它的頂面上延伸出了千絲萬縷如白色絲線的東西,那些絲線呈擴散狀一直往上蔓延并連接到了頭頂上的湖面。
他條件發(fā)射般地摸了一下胸前掛著的羅盤奇石,心里想著看來“屏氣凝神”的儀式在這片湖里是確實存在的,眼前這團神秘的東西看來應該就是椮王的元神本體了。
此刻的韓譯已經(jīng)基本恢復了神智,雖然他還不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但是他知道他接下來需要做什么,盡管他還是很擔心接下來可能會發(fā)生一些讓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在深吸了一口氣后,韓譯因為緊張,用有些顫抖的手舉起了胸前的羅盤奇石,他已經(jīng)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緊閉起了眼睛,然后舉著羅盤奇石一口氣往眼前那團發(fā)光的東西貼了上去……
發(fā)現(xiàn)韓譯突然消失在自己眼前了的南濟鉆出湖面深吸了兩口氣后有些驚慌失措地給遠處湖邊上的呂妮和搏虎打了個下水的信號,兩個人聽聞后一下子就鉆入了湖里。
就在三個人有些著急地在湖里四處游弋尋找韓譯的時候,一股奇怪的氣流從湖心帶著水流往四周激了過來,南濟以為將要發(fā)生什么危險的事情,示意呂妮和搏虎停了下來,三個人背靠背地懸浮在湖里,一臉謹慎地盯著四周的變動,卻沒想到氣流過后的湖水一下子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平靜。
湖面在烈日下晃動著一粼粼刺眼的波光,已經(jīng)達到了閉氣極限的三個人迎著刺眼的陽光陸陸續(xù)續(xù)鉆出了湖面準備換氣,卻只見往欻村方向的湖邊上,盧穎正扶著她的姥姥站在湖邊,祖孫兩人一臉憂慮地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