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這盤棋也該落下關鍵一子了
- 鳳舞九天之她不是白蓮花
- 酥皮包子
- 2299字
- 2025-05-31 09:33:57
臘八夜。
秦府檐角銅鈴叮咚,雪粒簌簌落在宮燈紗罩上,暈開團團暖黃。齊長風抬手拂去卿鳳舞肩頭薄雪,望著朱漆大門上斑駁的銅釘,壓低聲音道:“秦相歷三朝而不倒,今日這出雖說是家宴,但也不乏世家大氣。”
“夫君是慣會裝傻扮癡的,這秦家府邸、熱粥再好,也切莫忘了你我今日赴宴的目的。”卿鳳舞指尖輕叩車壁,腕間金鐲在月光下泛著冷芒:“聽聞秦府書房藏有《滄溟輿圖》,我們且看他肯不肯露這壓箱底的東西。”
話音未落,侍從已掀開錦簾,寒風裹挾著臘八粥的甜香撲面而來。
許是車馬停頓之際,家丁入內通報了。齊長風與卿鳳舞正欲拾階而上,秦仁佐已匆匆地穿過朱紅廊柱迎來,玄色錦袍上暗繡的云紋隨動作若隱若現:“熠王夫婦頂著風雪來赴我家宴,有心有心!快些進來暖暖身子!”
齊長風執禮甚恭:“叨擾相府,還望海涵。聽聞秦府臘八必用滄溟紅棗,長風特命人備了兩斛,權當添些甜意。”
說罷,他便示意隨從呈遞描金禮盒。卿鳳舞微微地抬起眸光,瞥見了秦仁佐聽到“滄溟”之時眼底的不齒。
一行熟人幾度寒暄,這才熱熱鬧鬧地進府去了。
宴會廳內,銅爐炭火噼啪作響。
秦仁佐親自攪動咕嘟冒泡的臘八粥,白瓷勺磕在碗沿:“今年特意加了藩地進貢的玳瑁參,說是能延年益壽。”他將碗推到齊長風面前,“只是近日聽聞滄溟使臣屢屢拖延朝貢,熠王可有所耳聞?”
齊長風卻道:“哦?我倒聽說,滄溟國主欲以聯姻換通商,不知秦相覺得此策當與不當?”
他刻意將“國主”二字咬得極重,余光瞥見秦仁佐捻著胡須的手指驟然收緊。
“蠅營狗茍之輩,烏合聚眾,何以稱國?”秦仁佐往粥里撒了把陳年桂花干,香氣驟然濃烈:“他還妄想與我泱泱大京聯姻?大京乃天朝上國,豈能與南荒蠻子結親?”說著,他忽將碗重重一放,濺起的粥汁在紅木桌上洇出暗痕,“當年滄溟趁先帝病重犯境,這筆血債,老臣可還記得清楚!”
齊長風適時皺眉:“但父皇近日似乎有意許婚......”話未說完,秦仁佐已猛地起身,錦袍掃落案上茶盞:“陛下仁厚,卻忘了兵戈無情!若真與滄溟聯姻,他日他們以駙馬為由插手朝堂,大京百年基業恐毀于一旦!”
卿鳳舞微抬手,一雙素手輕執白玉匙,攪動的粥飯里倒映著綽綽的燭影:“秦相如此激憤,莫不是心中早有破敵之策?”
秦仁佐望著糊爛的臘八粥米,擱置了粥匙,長嘆道:“老臣唯有八字——‘固本培元,以守為攻’。滄溟雖小,卻擅海戰,與其耗費國力遠征,不如修繕沿海十城,養精蓄銳。至于聯姻......大京的公主,豈能成為和親的籌碼?”
卿鳳舞垂眸掩住眼底算計,用帕子輕輕拭去濺在袖口的粥漬:“秦相如此赤誠,倒讓我想起前朝之事。昔年平西王叛亂,秦老將軍為保圣上安危,不惜以十萬將士為盾,最終雖守住皇城,卻折損大半精銳。世人皆贊其忠君,可那十萬冤魂......”她話音一頓,攪動粥碗的動作愈發緩慢,“究竟是忠于君,還是誤了國?”
秦仁佐蒼老的面龐瞬間繃緊,渾濁的眼珠盯著卿鳳舞:“王妃這話從何說起?忠君即護國,豈有分別?”
齊長風與卿鳳舞相視,了然一笑。半晌,卿鳳舞往杯中斟滿溫熱的黃酒:“秦相有所不知,近日坊間流傳一首童謠,‘天子愛明珠,百姓食糟糠,若問忠何在,城墻白骨涼’。據我所知,欽州百姓在水患時期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卻胸懷家國榮辱信念,寧死不受滄溟一食一粟。現如今,圣上新得的西域夜明珠價值連城,卻罔顧欽州水患才平,財政吃緊,百廢待興。欽州百姓衣食住行至今尚未安置妥當。這‘忠’字,倒顯得有些沉重了。”
秦仁佐的喉結劇烈滾動,抓起酒壺猛灌一口:“熠王妃這是在指責陛下?”
“我家夫人不諳政事,怎敢妄言?秦相海涵。”齊長風指尖摩挲著杯沿,目光卻如鷹隼般銳利,“不過話說回來,我記得秦相曾在朝堂上諫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試問若陛下之策有失偏頗,秦相可會直言進諫?”
宴會廳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唯有銅爐中木柴爆裂的聲響格外刺耳。
秦仁佐沉默良久,突然放聲大笑:“好個熠王夫婦!繞了這么大圈子,原來是在試探老夫!”他踉蹌著扶住桌案,渾濁的老眼里泛起血絲,“三十年前,我隨先帝、先父出征北境,親眼看著太子——也就是當今陛下,為保大軍糧草,孤身涉險卻深陷重圍。當時我若只顧著‘忠君’,拼死將他救回,南境防線必然崩潰,數十萬百姓將淪為異族刀下亡魂!可我選擇按兵不動,看著太子在敵營受盡折磨......”
他的聲音哽咽起來,抓起案上的酒盞狠狠砸向地面:“世人都說我秦仁佐冷血,可若連天下都保不住,忠君又有何用?!世人覬覦我手中的《滄溟輿圖》,卻不知那是我秦家死士從敵軍手里搶來的。我私藏至今,就是怕它落入那些只知諂媚圣意、不顧海防安危的庸臣之手!”
卿鳳舞與齊長風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震驚與了然。齊長風起身深深一揖:“秦相胸懷天下,是長風冒昧了。如今滄溟勢大,朝堂卻因聯姻之事爭執不休,還望秦相能以大局為重。”
秦仁佐重新坐定,整了整凌亂的衣襟:“老臣方才失態了。實不相瞞,我早已根據《滄溟輿圖》推演多套海防之策,只是.....有些話,在朝堂上說不得。”
窗外風雪更急,屋內三人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一場更大的謀劃,也在這暗流涌動中,悄然拉開了序幕。
馬車碾過積雪,車轅吱呀聲與銅鈴叮咚交織。卿鳳舞將暖爐往膝頭又攏了攏,望著車窗外漸遠的秦府飛檐,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腕間金鐲:“秦相藏鋒三十年,今日倒像是被戳破窗紙的老狐貍。”
齊長風褪下染著酒氣的大氅,燭火在他眼底投下暗影:“原以為他死守輿圖是為挾權自重,卻不想是怕落入諂媚之臣手中。”他忽地冷笑一聲,“那些朝堂上高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老臣,倒不如這‘冷血’的秦仁佐看得通透。”
“秦相心系社稷,硯清辦起事來也就容易多了,”卿鳳舞掀開簾角,雪光映得她眉目愈發清冷:“一切就按計劃來吧!”
齊長風若有所思,滿城風雪,掩不住他二人眼中灼灼的謀算之光。這盤棋,也該落下關鍵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