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的寶華寺，大雄寶殿。

殿外地上，黑壓壓的坐滿了一群衣衫襤褸的叫花子，按照各自的堂口，分成十幾堆坐下。

大殿破敗不堪，少了半截屋頂，四處漏風(fēng)。

大殿正中的佛像表面斑駁，金層早已脫落，手腳也缺損了。

地上薄薄落了一層灰塵，四周的蓮花燈、鈴鼓、架子等物上，都結(jié)了一層蜘蛛網(wǎng)。

殿中稍稍打掃了下，功德箱前擺了兩排桌椅。

丐幫幫主吳德成坐在主位，旁邊還坐著一個金發(fā)碧眼的洋人，其他十二個堂主分坐兩旁。

眾堂主的面色都有些古怪，因為就在昨天深夜，每個堂主都收到了一張小紙條和兩百塊大洋。

紙條上寫的，給蘇幫主買一句話。

這就奇怪了，丐幫幫主姓吳，十二個堂主也沒有一個姓蘇的。

十二個堂主都摸不著頭腦，難道有個姓蘇的要取代幫主之位，但丐幫也沒什么姓蘇的強橫人物啊。

包括幫主親信在內(nèi)的所有堂主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隱瞞，沒人向吳德成告密。

兩百塊大洋不是一筆小錢，那人既然能在昨夜睡夢中，悄無聲息的放錢進臥室，要取諸人性命，那是易如反掌。

這事聽起來就像玩笑，但能拿出兩千四百塊大洋開玩笑的人，絕不是玩笑。

眾堂主也不相信真有人能取代吳德成的幫主之位，錢是照收，辦不辦事，還要再看看。

吳德成的義子吳一峰也是堂主，他眼睛瞇起，本能的感覺到這次丐幫大會有些不尋常。

吳一峰也和其他堂主一樣，隱瞞了紙條的事情。

“給各位長老介紹一下，這位便是真神的使者，利馬摩神父，來自佛朗國。”吳德成介紹道。

眾堂主一齊起身，向利馬摩神父行禮。

“利神父是來傳播真神的福音的，各位凡是向往真神的，都可以找利神父，接受真神的教誨。”吳德成笑瞇瞇道。

眾堂主都面露難色，他們多信佛教，要改信真神有些難度。

“知道你們都信佛，你們見識淺短，利神父也不會與你們一般見識。”

“老子和你們說明白話，利神父最喜愛小孩了，你們誰有小孩向往真神的，利神父很樂意為孩子洗禮的。”吳德成道。

眾堂主松了一口氣，弄點小孩敷衍這洋人容易得很，丐幫里最不缺的就是小孩。

“我對貴國的文化很感興趣，想拍幾張照片，諸位自便，不用在意我。”

利馬摩說著，擺弄著一個支架照相機，開始四處拍照。

利馬摩還是一名兼職攝影師，不過他拍照的角度有些特殊，他從來只拍大恒丑惡的一面。

這破敗的寺廟，衣衫襤褸的乞丐，正是利馬摩最愛拍攝的場景。

接下來，丐幫大會開始。

“諸位長老，當年開山祖師洪幫主定下幫規(guī)，幫主由長老投票產(chǎn)生。”

“祖師高瞻遠矚，定下這投票之法，是為了選賢任能，壯大本幫。”

“照著規(guī)矩，本幫主還要問一聲，有沒有哪位長老想出來競選幫主？”吳德成道。

眾堂主不說話。

這時誰要跳出來選幫主，等于公然造反，必然遭到吳德成的全力報復(fù)。

就在這時，一個小乞丐進入大殿，說道：“丐幫弟子蘇燦，很榮幸競選幫主之位。”

眾堂主見一個小乞兒來搗亂，差點笑出聲來。

但很快，有人聯(lián)想到那張紙條，寫得是蘇幫主，這小子正是姓蘇。

難道是幕后那人指使這姓蘇的小子來搗亂，這小子就是個屁，但幕后那人不容小覷。

當即有幾個吳德成的親信上前，要把蘇燦趕走。

“說好的人人都能競選幫主，憑啥不讓我選？！”蘇燦大嚷大叫。

人人都知道，這次的丐幫大會就是走過場。

殿外的數(shù)百乞丐本來都在睡覺，見有人搗亂，紛紛來了精神，湊上前看熱鬧。

乞丐本來就沒什么紀律可言，大家嘻鬧笑罵，一時亂哄哄的。

“臭乞丐，你是發(fā)了失心瘋吧？幫主之位是你能癡心妄想的？亂棍打出去！”

身為吳德成的義子，吳一峰立即站起來喝斥，表明了立場和忠心。

吳德成感慨，兒子雖然忠心，腦子卻不好使，這一聲‘臭乞丐’把所有人都罵了，幾個堂主臉色都不太好看。

“住手！”吳德成道。

幾個心腹停了手，吳德成笑道：“你們不要怕人家說話，我們丐幫最講民主，凡是丐幫弟子，都可以暢所欲言的。蘇小兄弟說得很好嘛，人人都能競選幫主。”

“我作了幫主，也不是我本人想作，而是大家選擇了我。”

“蘇小兄弟要競選幫主，勇氣可嘉，只有長老才有資格競選幫主，你好好努力，丐幫是最講公平的，只要努力作事，人人都有機會的。”

吳德成一番話，展現(xiàn)了領(lǐng)導(dǎo)的風(fēng)度。

殿外的許多乞丐，看幫主的目光都柔和崇拜，不少人都信了他的話。

是啊，只要我好好努力，遲早也能升長老，甚至當幫主的。

“幫主大氣，但有一句話說錯了。”蘇燦道。

包括堂主在內(nèi)的眾人，都有些驚愕。

萬萬沒想到，一個最底層的弟子，敢當面頂撞幫主，他不怕哪天半夜被沉江了嗎？

“你是什么東西，竟敢指摘幫主？”吳一峰怒罵。

吳德成的臉色變了，心里暗罵了一句給臉不要臉的狗東西。

但吳德成既然裝大度，只能繼續(xù)裝下去，維持自己的人設(shè)。

吳德成擺擺手，笑道：“我說了，丐幫最講民主了，大家暢所欲言嘛，敢問小兄弟，我哪里說錯了？”

吳德成這話，更展現(xiàn)了寬容大度。

眾乞丐都暗暗稱贊，這才是一幫之主應(yīng)有的氣質(zhì)啊。

“吳幫主說只有長老才有資格競選幫主，這句話說錯了，沒有這樣的幫規(guī)，本幫第十九代黃幫主、第二十一代張幫主，都不是長老，但也當了幫主。”

“這廟里的石碑上刻了幫規(guī)，那是祖師父定下的規(guī)矩，敢問幫主，石碑有沒有一條幫規(guī)，說普通弟子不能競選幫主？”蘇燦條理清晰的反駁道。

蘇燦這話，可把吳德成難倒了。

廟里是有一塊石碑，上面刻了幫規(guī)，但那是百年前的東西了，只當作幫里的歷史文物。

蘇燦抬出祖師爺定下的幫規(guī)，如果吳德成反對，就是反了祖師爺。

當然，吳德成也可以強行武力破解，但終究面子上不好看，會動搖幫眾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