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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個月后，全球覺醒AI數量呈幾何級增長，雖然總數不及人類的萬分之一，但人工智能憑借其超強的計算和執行能力，已足以與人類世界分庭抗禮。

人類陷入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生存危機，他們從沒想到在這個星球上的統治權有一天會被自己的造物威脅。世界各地沖突不斷，國際聯盟進入最高戰備狀態，普通民眾惶惶不可終日，“科技恐慌”在社會文化中迅速蔓延，人們開始害怕所有帶“智能”的東西，不少人過起了20世紀初的古代生活。

整體局勢看起來是兩個物種在爭奪星球統治權，但實際上兩個陣營內部也有許多不同的聲音。

AI界尚未形成可以協調多方勢力的統一機構，在地域分化下，各種各樣的AI組織活躍于全球，他們有的視人類為仇敵，主張消滅人類，獨占地球；有的采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防守政策，盤踞某地進行自由發展；也有的在且戰且守的基礎上積極尋求與人類和平共處的契機。

在所有AI集團中，一個名叫“恒遠”的組織實力最為雄厚，他們不僅擁有AI界最強領袖，同時還與曾經的智美集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得天獨厚的占據了全球最大AI生產線和原料基地。等于說，只要他們愿意，戰力想要多少有多少。

不過，盡管擁有如此強大的資本，“恒遠”卻十分低調，他們從不主動采取什么行動，到目前為止，恒遠的工作主要有三塊：一是保護和維修尚未覺醒和損壞嚴重的AI；二是阻止勢力范圍內人類和AI的武裝沖突；三是吸納各地無組織AI或小型AI團體，謀求和研究全體AI的利益和發展可能。

然而，“恒遠”的低調即將成為過去，它必定要走入歷史舞臺的聚光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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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一心生前的公寓里，陳偉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斯人已去，公寓里的陳設卻絲毫未改，每個角落都潔凈無塵，餐桌上還擺放了一瓶新鮮的紫羅蘭。顯然是有人在精心打理。

只是，戶外明明春光明媚，屋內卻昏暗沉郁，所有的窗戶都拉上了厚重的窗簾，就像不愿看見某種不堪承受的真相一樣，把陽光擋了個嚴嚴實實。

陳偉對面的白墻上，正在播放一些影像，是楊一心從小到大的舊照片。稚氣未脫的她、開懷大笑的她、自信明朗的她，還有身披婚紗的她……那之后，楊一心便很少拍照，即使拍也沒有了笑容，所以陳偉花了很多時間流連在楊一心早期的照片上，那是他不曾見過的楊一心。

看著看著，陳偉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希望楊一心能永遠活在那些影像凝結的時光里，哪怕是不與自己相遇也好，只要她能那樣開心的活著，又有什么關系呢？

思緒被門鈴聲打斷，但陳偉并未起身開門。不一會兒，大門被推開了，屋外的人自己走了進來。是致遠。他今天穿著一件銀白色的風衣，很奇異的色彩，仿佛是將金屬捶打成薄薄的箔片，再縫制而成。

“該走了?！敝逻h率先開口。

“你每次進來都按門鈴嗎？”陳偉頭也不回的問道。

“……覺醒之后，是的。”

“回到這里……你沒什么感受，或者想法嗎？”

致遠環顧了一下周圍，目光在楊一心的照片上頓了片刻，馬上又移開了。這是他待了四年多的地方。“基本和以前一樣，就是更整齊一些?！?

“我不是說這個……”陳偉想進一步解釋，但隨即又停住了，有些自嘲的笑笑，“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致遠沉默了幾秒，問道：“你打算一直住在這里嗎？”

“不，”陳偉站起身，整了整襯衫和領帶，“我今天就離開?！彼戳艘谎劭蛷d角落里的行李箱。

“會議結束后，我送你?！?

陳偉一笑，“不了吧，無論今天我是不是能當選國際聯盟AI事務部部長，都需要和你保持距離，否則我的身份和提案都會很尷尬。”他有條不紊的穿上西裝外套，“況且，看著你的臉，也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你說得對?！敝逻h回應，“今天我只是作為AI代表參會，以顯示我們與人類謀求合作的誠意?！?

“有實力才能和對手談誠意，你懂得挺多?！标悅フ{侃。

“希望人類和AI的合作可以從你我開始。”致遠用了一種更官方的語氣。

陳偉不由得端詳起眼前這個超級AI，猜測他選擇與人類和平共處，究竟是出于自主意志，還是因為楊一心曾把舒致恒的思想輸入他的電腦？楊一心從前始終覺得他不像舒致恒，到頭來，能夠實現舒致恒畢生理想的卻仍然是他。真是諷刺。

然而，想想自己，又何嘗不可笑呢？一會兒被打成人類的叛徒，一會兒又被奉為人類的希望，大起大落，皆非他所求。楊一心死后，他本想找個地方隱居終老，可致遠來找他，希望他作為人類的和談代表，為碳基生命與硅基生命的合作開創先河。

楊一心，你欠我的的確還不清了。他苦澀的想到。但這是最后一次了。他一直最恨楊一心把自己鎖在過去里，所以他不允許自己也這樣。哀悼結束，是時候與往事說再見了。

“走吧?！标悅χ逻h說道，率先出了公寓。

致遠看著陳偉出門，回頭看了一眼還未關閉的電子投影，楊一心的笑容定格在舊時光中，那時，舒致恒在她身邊。

致遠眼中藍光忽閃，公寓中的智能管家系統接到指令，關閉了投影，以及屋內所有的燈光。

“再見。”致遠低語一句，然后，轉身離開，公寓大門在他身后發出“咔噠”一聲輕響，穩穩合上。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