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太陽將青石板的街道照得閃閃發光。
路玄策走在路上,臉上雖在笑,心里卻已幾乎絕望。
現在,林成丶林麒麟、林英雄、等三人都已失去蹤跡,和他們關系最密切,惟一可能知道他們行蹤秘密的人,已被他們殺了滅口,剩下的惟有孤狼住處或許還有線索可尋。
但路玄策出門時,是否將那書信留下來呢?
就算他留下了書信,卻又是交給誰呢?
就算路玄策已知道那人是誰,卻又是否能在黃沙萬里、無邊無際的大戈壁中,尋得他的蹤跡?
路玄策嘆了口氣,索性走到臨街的酒樓上,飽餐了一頓,人的腸胃被美食填滿后,心情也會開朗得多的。
兩碟精致的小菜,三杯暖酒下肚,這世界果然變得美麗多了,就連街頭的一株枯樹,都像是有了生機。
路玄策憑窗下望,正帶著有趣的眼光,瞧著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突然瞧見幾條牽著馬的大漢,擁著一紫衫少女,從長街旁走了過來。
這幾條大漢自然不能令路玄策感到興趣,而這少女卻使他眼睛亮了起來——她正是林琪琪。
只見她沉著一張瓜子臉,皺著眉頭,滿臉都是想找人麻煩的模樣,那幾條大漢卻是沒精打采,垂頭喪氣。
在北部這一帶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御水宮”,如今竟要被人趕出皇城,這實在是件丟人的事。
幾個人走到街頭那枯樹下,似是商量了一陣,大漢騎上馬往東出城,林琪琪卻一個人向西而行。
路玄策心念一轉,拋下錠銀子作酒錢,匆匆追了出去,轉過街口,便瞧見那裹著淺紫衣衫的誘人身子。
她銅體雖豐滿,腰卻很細,走起路來,腰肢擺動得很特別,帶著種足以令大多數男人心跳的韻致,路玄策遠遠跟在后面,滿意地欣賞著,動人少女的走路姿態,總是令他覺得賞心悅目,愉快得很。
林琪琪卻完全沒有留意他——她縱然瞧見了他,也不會認得,只因路玄策已不再是“李富貴”了。
她不住向兩旁店鋪里的人詢問,似乎在打聽什么人。
她走的路越來越窄,越來越臟,竟已走到這皇城里最低下的一角,路玄策不覺奇怪,猜不出她究竟要找誰。
像林琪琪這樣的人,走在這種地方,自然更引人注意,有些登徒無賴,簡直已在指指點點,評頭論足起來。
但她卻旁若無人,滿不在乎,別人瞧她一眼,她也用那雙大眼睛去瞪人,還不時向人打聽問路。
她所問的人似乎已在這里住了很久,有不少。人都指點著告訴她,所指的方向,是個小小的山坡。
這山坡上也蓋著兩排屋子,卻都是以木板拼湊成的,東倒西歪,顯然已是皇城的貧民窟。
路玄策不覺更是奇怪道:“這種地方,怎會有她要找的人?”
這次路玄策依稀聽到她問的是:“孫仁和可是住在上面,就是那算命的孫道士?”
那婦人直搖頭,表示不知道,她身旁一個半大孩子卻道:“媽,她說孫道士,就是孫老頭呀!”
那婦人笑道:“哦!你要找孫老頭,他就住在上面第七間屋子里,門口掛著八卦門簾的就是,好找得很。”
這孫道士又是何許人物?林琪琪為何定要找他?這皇城的貧民窟,莫非也是什么臥虎藏龍之地?
路玄策繞到第七間屋子旁,從旁邊一個小窗子的窟窿里瞧進去,只見光線黯淡的屋子里,一張破破爛爛的桌子旁,坐著個彎腰駝背、滿頭白發的老頭子,神情瞧來有種說不出的落寞蕭索之感,似是已對人生完全失去興趣,他此刻坐在這里,只不過在靜等著死亡來臨而已。
這么個風中殘燭般的老頭子,難道也會有什么地方能引起林琪琪的興趣?路玄策實在想不出。
他正在心中奇怪,林琪琪已掀開門簾走了進去,目光四下打量了一眼,又皺起了眉頭,道:“你就是孫仁和,孫道士?”
那白發老頭子面上什么表情也沒有,木然道:“是,我就是孫道士,問卦兩萬銀子,批命一百萬金元寶。”
路玄策驚道,知天命的星術士,竟藏身于貧民窟里。莫非是天妒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