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璟笑著跟母親以及一屋子丫頭們告辭,他本來也不想摻和,一屋子女人,他一個大男人呆著也別扭。
張璟離開,芍藥也跟了出來,她是特意對張璟道謝的,“多謝郎君提攜,家父已經去通州的田莊安置了下來。”
“客氣什么,”張璟開了個玩笑,“把你的家人安置妥當了,你也能踏踏實實的干活不是。”
芍藥再次道謝,目送張璟離開后,喜滋滋的回屋去了。
張璟回到書房后,開始規劃從法華寺抄沒的田莊,這么大的一處田莊,因為地形的緣故,山地丘陵較多,并不適合大規模耕種,倒是可以規劃成一個基地,現在還顧不上,也沒那個實力,等自己的實力穩固,朝廷也大局抵定,再考慮該如何發展也不晚。
但暫時可以把大致的規劃做出來,房子、圍墻什么的可以先修起來,大樹之類的也該移栽的移栽,總之先把架子搭起來再說。
如果自己過不了奪門那一關,現在考慮什么都是多余的。
如果仍舊按照歷史的慣性發展,自己無法阻止、參與到奪門之中,作為景泰帝的信臣,自己必定會被清算,殺頭倒不至于,他只是個小角色,但免官是肯定的。
屆時無權無勢的他,日子肯定不會太好過。恐怕什么牛鬼蛇神都會跳出來,所幸有袁彬袁伯父照應,安安心心的當個富家翁是沒有問題的。
不論是做人,還是做皇帝,朱祁鎮皆不如他弟弟景泰帝良多。一旦朱祁鎮復辟,張璟能夠避免被清算就算燒高香了。
現在看起來,景泰帝身體真的是撐不住了,即便沒有奪門,恐怕也是命不久矣。
自己該怎么辦?
張璟是真的猶豫。
最好、最直接的辦法莫過于擁立朱祁鎮。但他一個人勢單力孤,怎么可能與后宮的孫太后、勛臣、外戚、文官組成的利益集團抗衡?
真的是非常撓頭的事情。
奪門這種投機,一著不慎,就是掉腦袋的事情,不把各方面都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誰敢頭腦一熱,就拎著腦袋上了?
沒有曹吉祥聯絡宮內宮外,沒有石亨聯絡勛戚武將,沒有徐有貞聯絡文官集團,朱祁鎮能那么容易就復辟?
根本不可能好吧,內廷、外廷、文武百官,環環相扣,缺任何一環,都不成。
沒有孫太后發話,朱祁鎮連皇宮都進不去;沒有石亨,也不可能把方方面面的力量整合起來;沒有徐有貞做緩沖,聯絡文官,就算朱祁鎮進了皇宮,文官不認朱祁鎮這個皇帝也沒用。
張璟能做到這些嗎?不能,他在朝中的根基太淺了,不論內廷還是外廷,誰認識他張指揮是那根蔥、那頭蒜?
但是,讓張璟去參與所謂的奪門,他的立場與良心又不允許他這樣做。
真的是無解。
等死吧,沒救了,告辭。
沒救,真的無解,除非他現在有于少保那樣的權力,什么朱祁鎮,什么孫太后,什么石亨,什么徐有貞,都給我靠邊站。
可惜,于少保是純臣,他不會做霍子孟,所以絕不會輕言廢立,連太子一事他都不愿摻和。更不會如石亨等人一般,去做那等蠅營狗茍之事。
他做的,只是靜觀其變,給大明朝一個穩定的社會環境和政局。
所以說,人太在意自己的名聲、品格也不是什么好事。于少保不就是無法過去自己那一道名為“道德”的關隘,所以才會在石亨等人發動奪門時,按兵不動的嗎?
制止的話,以什么名義制止?只有謀反,一個謀反的朱祁鎮,還能夠順理成章的復辟嗎?
當然不可能。
可惜,于少保高估了朝中的袞袞諸公,跟自己的榮華富貴比起來,道德良心是個什么東西?
悲!嘆!恨!
難道說千余烏合之眾很厲害嗎,個個都是兵王?怎么可能,都是些家丁之流,張璟隨便調幾百錦衣衛都能把他們全殲,更別說被張璟當成精兵、班底培養的緹騎。
問題是收拾了這些人以后該怎么辦?管你朱祁鎮還是誰,全部算謀反,痛快是痛快了,之后怎么辦?
第一,國朝的正統觀念是非常深重的,在很多百姓心里,說到底景泰帝還是小宗,朱祁鎮才是大宗,景泰帝即位,是小宗并大宗。既然朱祁鎮回京了,那景泰帝就該早早的把皇位讓出來。你怎么可以仍然當皇帝,這是戀棧不去!
持這種態度絕非少數。所以,在民間,反而是更有作為、人品更好的景泰帝名聲很差,倒是朱祁鎮這等庸碌之輩,人品也值得商榷的家伙,反倒是有個好名聲。
不得不說,世事之奇,莫過于此。
所以,一旦把朱祁鎮定位謀反,絕對會產生許多不可預料的后果!清君側之類的事情絕非不可能發生的,恰恰相反,恐怕很多藩王會趁機發難。
屆時,國家可就亂了。
第二,景泰帝這個身體,一旦山陵崩,朱祁鎮已經被安上了謀反的罪名,那么誰即位?還真去立外藩么?
這又是一場紛亂。
所以,現在最好的態勢就是,景泰帝身體康泰,不需要他多健康,只要能夠把朱祁鎮熬死就行。屆時景泰帝駕崩,一則,景泰帝有子嗣,那沒得說,即位就是了。二則,景泰帝沒子嗣,那還是沒得說,朱見深即位也是順理成章。
皇位平穩過渡,國家也太平,某些野心家想趁機生亂都沒什么好理由。
現在呢?真是馬尾提豆腐——別提了。
景泰帝這個身體,能撐到過年,都算是天假其年了。
張璟正琢磨這些有的沒的,門環輕響,張璟起身,打開書房的門,卻是薛彥君在一名丫鬟的陪同下,俏生生的站在門外,所謂燈下觀美人,真是美人如玉,傾國傾城。
張璟看了看天色,月上中天,差不多已經是戌時了,一邊請薛彥君和小丫鬟進屋,一邊說道,“薛妹妹、翠墨,進來說話。”
“天色已晚,還來打擾璟哥哥,還請璟哥哥莫怪。”薛彥君蓮步輕移,一邊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