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鳳杳杳出征,與往日出征不同的是,她多了個軍師,問荊被封為軍師隨她一同。
鳳杳杳實在不解,她還需要什么軍師?
有問荊跟著,她更是連戰連勝,無一敗仗。
她在營帳里正看著榮恩帶來的消息,問荊就掀開營帳進來了。
“我發現一處景色極美的桃花林,鳳將軍不如隨在下看看?”
鳳杳杳皺眉,她實在是不感興趣“本將軍還有事”
她真是懷疑這問荊來跟著她純粹是為了游玩。
“近幾日戰事又不緊,將軍何須如此勞累?”說著他拉起她往外跑去。
問荊將她抱上了馬,自己坐在她身后,駕馬往桃林趕去。
“營中不是只有一匹馬…軍師不必與我同騎一匹”她掙扎。
“我知道,但我偏偏想與你同騎一匹”他揚著嘴角。
鳳杳杳有些惱,卻又無可奈何。
沒多久便到了他所說的桃林,此時正是四月中旬,桃花開得正盛,美則美矣,但在鳳杳杳心中,賞花,實在不是她該做的。
“鳳將軍可否為在下舞一次劍?”問荊不知從何處拿出來一只簫。
“我只知你愛扇,即便冬日里也不離手,倒是沒見過你還有簫”
問荊轉了轉手中的簫,愛憐地撫過“可知它名字?”
鳳杳杳搖頭,他的簫,她怎知名字?
“巧的很,與將軍同名,也叫杳杳”他邪魅一笑,而后身體一躍,坐在了桃樹上,將簫放在唇邊,悠悠揚揚的曲子傳開。
鳳杳杳抽了劍,輕盈的身體旋轉,在桃樹下舞了劍,劍尖挑起落了一地的桃花。
他吹簫,她舞劍,她的動作和著他的曲。
問荊坐在樹上靜靜地看著她的身影出了神,他此時竟覺得,得鳳杳杳一舞,此生無憾了。
而后他想到了什么,心中不禁自嘲一笑。
一曲終了,他停了下來,從樹上躍下,鳳杳杳收了劍,他跳下來的動作驚落了一樹桃花,他跳到她面前,桃花隨他同落,鳳杳杳晃了心神。
他的素衣映著桃花,真是極為好看。
意識到自己失態,鳳杳杳急忙穩住心神偏開了頭“回軍營吧”
軍營里,榮恩一直在找她,他想到了,問荊這個名字可正是虞國的攝政王的名,鮮少有人見過虞國攝政王,更不知他名諱,但他一直跟著鳳杳杳征戰四方,倒是聽人說起過,難怪覺得如此耳熟。
“將軍”見她回來榮恩急忙跑上前“問荊是虞國攝政王”
鳳杳杳剛從馬背上下來就聽到這話,她身后牽著馬的問荊步子頓了頓,而后朝她看來。
“虞國攝政王?”她不敢相信地問了一遍“當真?”
“自然是真的”
鳳杳杳拔出手中的劍轉身指向問荊,她厲聲問道:“你當真是虞國攝政王?”
他不躲不藏,直直地面對她質問的目光,幽深的眸子望向她眼底“是”
鳳杳杳往前邁了一步,她當真是沒想到,她一開始懷疑過他,卻沒往這方面懷疑他,后來,她對他剛剛有所信任的時候,卻得知,他是敵國人,還是敵國攝政王。
“所以,你來西戎,有何目的?或者說,從一開始你接近我,有何目的?”
“你可是戰無不勝的鳳將軍,我一開始接近你,自是想為虞國收買你,收買不成便殺了你”他坦然說出自己的目的“可是后來不是了,后來,我想讓你不再做虞國將軍,想讓你留在我身邊”
“呵,你倒真是不怕我現在殺了你”她冷笑。
“你知道為西戎賣命最后得到的下場是什么嗎?你以為我作為軍師同你來戰場只是因為我自己想接近你嗎?”他別開了目光。
“你就不想知道,鳳老將軍真正的死因嗎?”
她目光一暗,握劍的手顫了顫“說”
“西戎國皇上生性多疑,鳳老將軍功高蓋主,生性高傲,他并不是戰死沙場,而是中了你們西戎國皇上的計,真正害死他的,可正是你們西戎國皇上”他頓了頓才繼續道。
“而今你也是,他讓我來,是想讓你再也回不去西戎,你父親死了有你替了他的位置,你死了,自然也有別人替了你的位置,我若早知西戎皇上沒打算讓你活,也不必來西戎這一趟了,也不會心軟”最后一句話他說的聲音極輕。
他垂眸,斂去了眼底的情緒。
可那句話卻是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中,她身形微顫,右手緩緩垂下,手中的劍插在了地上,才勉強支撐住她的身體,她怎么也沒想到…
“杳杳,你只有跟我走,跟我回虞國,我才能保你一命”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去虞國?那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火坑,兩國水火不容,她去虞國,也只是虞國人人喊打的敵國將軍。
“將軍…”榮恩張了張口,他也沒想到這番內情。
果真,伴君如伴虎,他們不會記得你為了國家的拼殺,不會記得你殺了多少敵人才守住他們的江山,他看到的只有你的功高蓋主,只有你對他皇位的威脅。
“將軍不如假死?我們都是將軍心腹,會替將軍保密”榮恩給她出主意,他不想讓他跟了三年的將軍明知前方是火坑還要跳進去。
鳳杳杳低頭不語,問荊看著她,那個向來清清冷冷,仿佛世間沒什么能煽動她情緒的平靜面容上出現了一絲裂痕。
哪有那么容易,皇上既沒打算讓她回去,就說明已是做足了準備,若她逃了或是假死,以帝王殺人誅心的手段來說,必然給她安上一個造反的罪名。
有一瞬間,他幾乎想要打昏她,哪怕抗也要將她帶回虞國,可是他緊了緊手指,最終放棄了。
“若我只是鳳杳杳,我不會屈服于他,戰無不勝的鳳將軍可以直接起兵反了他,可我不止是鳳杳杳,我更是鳳府鳳老將軍之女”
鳳老將軍生性高傲,但還有一點,難得的忠臣,她可真是隨了爹的性子,高傲地很。
問荊知道,比起美人遲暮,才華熄滅更令人心碎的是,驕傲的骨頭一寸寸妥協。
她情愿以戰死沙場入了史冊,也不愿被冠以反叛被誅殺或是逃兵的名號,她更不能讓整個鳳府蒙羞。
所以,他沒有逼她。
“你走吧,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目光看向問荊,目光里滿是從容。
“杳杳…”
他若是沒有來西戎便好了,那他還是那個虞國豪放不羈不問國事的攝政王,可偏偏是在虞國聽說了她這個鳳將軍,他想一睹尊顏,可卻在她身上失了心。
他終是跨馬而上直奔虞國,遠處她的身影已漸漸模糊。
他回到虞國坐實了攝政王的位置,從不參與朝政,到短短半月把握住了各國命脈。
他聽說,鳳杳杳,終是被皇上安插在身邊的人害死了,皇上以戰死沙場為由,厚葬了她。
若是跟他走就好了,可他知道,跟他來了虞國,她不會快樂,倒不如成全了她。
“皇上把西戎國之事盡管交給臣”朝堂上,問荊正了身子,神色從未有過的認真。
難得他愿意插手朝堂之事,小皇上滿心歡喜應允了。
僅用一年,他拿下了西戎,他押著西戎皇上和一干大臣跪在她陵墓前給她贖罪,最后,用他們的血祭奠她。
回到虞國,他辭了官,再不想當什么攝政王,而后搬去了那片桃林,他一如當時坐在桃樹上吹簫,恍惚間,他看到樹下紅色戰衣的她和著他的曲,舞起了劍。
“其實,這只簫,才不叫杳杳,但我偏想逗你”
想起她的表情他笑出了聲。
“我若能自私些便好了,便能不顧你的意愿把你留在身邊,可是啊,你這般高傲的人…”
依稀中,他想到之前對她說想娶她,她說:你不是第一個想娶我的人,也不是最后一個。
可最后,誰都沒有機會。
杳杳桃花林中,素衣男人沉沉睡去,夢中他好像看到了那個清冷不易近人的鳳杳杳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