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死后的第五百年,我的星盤轉動不停,這意味著我要歷劫了。修仙者都需要歷劫,只有歷劫成功,才能在修煉上有更大的突破,不過這卻是我第一次需要歷劫。我去找了星運仙君,讓他幫我算了一算,他告知我這次劫難十分兇險,需要下凡歷劫,若無法順利度過,便再也無法回歸仙位。
無論這劫多兇險,我也要去一次凡間。時辰一到,我便下凡了,下凡后我失去了所有仙術,失去了所有記憶,也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容貌,變成了普普通通的一個人。
前世我全都想了起來,才知道這劫是大苦之劫,年少時失去雙親,歷經苦難。這劫是情愛之劫,愛而不得,看著心愛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無能為力。這劫是死后重生劫,唯有不懼死亡,方可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睜開了雙眼,慢慢站了起來,身上的傷口已不見,而我的容貌也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看了一眼墨云,他已死去,但幸好魂魄還未出身體,我便暫時封住了他的魂魄,以防魂魄離體。而茵兒只是受了重傷,只要我耗費一些仙術治療她,用不了多久時間,她會醒過來的。
看了下眼前的錦卉,難怪這么短的時間她妖術力量會這么強,她身上有冥妖的力量,看來是跟妖界做了什么交換,才會得到這些力量。
“你是誰?你不是清月”
對于我的死而復生,她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已經不僅僅是清月了,是沐芫,亦是白岑。
捆仙繩一出,我直接捆住了錦卉。
“仙族有仙族的法令,你貴為仙族卻與妖族狼狽為奸,就由仙族來懲罰你吧”我又用了傳音術,讓龍族之王與魚族之主趕來這里。
捆仙繩一出,錦卉已經無法動彈,我順帶讓她暫時無法說話,落個耳根清凈。
很快龍王與魚族之主便趕到了這里,早在傳音術里,我便將話一一講明了,他們一到這里看了周圍情況,想必已經更加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上仙,是小仙教女無方,才會讓她惹下如此大禍,請上仙恕罪”
“人間有法規,仙族有法令,無論是人還是仙若犯了錯,都要受罰,錦卉公主還是由龍王你帶到九重天去受罰吧”
天地初開到現在,從高高在上的天帝到普通的地仙,凡犯錯者都要受罰,神也不例外,這是亙古不變的法則。
“小仙這就帶她去天宮受罰”
龍王很快便帶錦卉走了。
魚族之主還在這里,在他的面前是墨云的尸體。
我能想到當初的墨云有多絕望,才會答應與錦卉成親,若不是他這個父親苦苦相逼,怎么會弄到如今這個境地。
魚王面對著墨云的尸體痛哭了起來,“墨云,是父王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雖說仙族可以自由成婚,但你萬萬不該逼他與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我雖不知錦卉為何會成了妖,想必很大原因是因愛成恨吧”
只見魚王向我跪了下來,“聽聞上仙仙術高超,請救救我的兒子吧”
“你起來吧,人死無法復生,身為仙族,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不,一定有救治之法的,請上仙賜教,無法什么方法,小仙都愿意嘗試”
第一世他為救我,死去;第二世,他為了減輕我的煩惱,不惜為我與冥妖抗衡,不幸死去;第三世又為了救我死去。每次都是因為我死去,我欠他的已無法還清。雖然他已死去,但魂魄未離體,還有方法可救,只是這救治之法未免太過殘忍,若他蘇醒,定是不愿的。
“沒有,你帶他的尸體回去吧,你與他的父子關系也只能到這了”
此刻的我很矛盾,我想救墨云,卻不敢救,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若只能用以命換命的方法救治,這跟殺了一個人有什么區別。
只見魚王拿出了一把刀,準備刺自己,我用仙術打下了那把刀。
“你這是在干什么?”
“錦卉公主誤入妖族,跟我也有關系,上仙受盡劫難也是我一手造成的,如今我的兒子又因為我而死,我愿意跟他一起死去,償還我所犯下的錯”
他愿意跟他的兒子一起死去,或許他是個好父親,卻不是個好父王。
記起幼時娘親還在時,有一次街上的馬車差點撞向我,娘親一下子抱住了我,想用她那瘦弱的身體護住我,不讓我受一點傷害,那時候她是準備用命來換我的平安。
此刻的魚王跟當初的娘親心情是一樣的,誰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走在自己的前面。
墨云,原諒我的自私吧,這第三世,我想救你一次,若不救你,你恐怕再也沒有來世了。第二世,冥妖殺你,斷了你與生俱來的大部分靈氣,幸好第三世你成為了魚王的兒子,經過修煉成為了仙族一員,只是你偏偏要給七分仙力給我,剩三分仙力與錦卉抗衡,這一掌要了你的命,更斷了你最后所剩無幾的靈氣,一旦魂魄出體,你便再也無法轉世。
“只有一個方法救他,便是以命換命,你是他最親的人,血脈相通,只有你合適,但你想清楚了,他活了,你便要死,兩人只能活一個”
只見魚王笑了,“我都活這么久了,一點都不懼怕死亡,本來我就準備為我犯下的錯付出代價,如今能救回我的兒子,我高興還來不及”
魚王既然做出了選擇,我便會成全他。
救治之法很順利,明天墨云就要醒了,而明天也是他最后一次與自己的父王見面,至少不讓魚王留遺憾,也不讓墨云留遺憾。
“明天墨云會醒過來,你們還有最后的時間說話,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我雖然跟魚王在說話,但目光一直未離開躺在床上的墨云。
“上仙請說”
“不要告訴他,是我救了他,更不要告訴他我是清月,跟他說,清月已經死于錦卉劍下,再也無法復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殘忍,當我說出這些話時,我的心如五百年前聽到南宮死去時的消息一樣,驀然疼痛起來,無法呼吸。
“上仙為何要對墨云如此殘忍?他那么深愛你,不惜用命來要挾我換你們在一起”
“這是我為他做的最后的事情,長痛不如短痛,我不希望我出現在他的生命中,無論是今生也好,還是來世,最好不相見”
我生來注定是孤獨之人,本就該一人修煉,護佑這天下平安,不該有兒女情長,不該讓他生生世世為我而死。
“好,我答應上仙”
墨云,這是我最后一次見你,以后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我再次回到了汝雅殿,經過半月時間,藍茵也完全蘇醒了過來。
自南宮死后,我跟藍茵之間好像有了心結,所以五百年里兩人關系冷淡了不少,這次下凡歷劫,她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待我一直如親姐姐般,愛我敬我愿意用生命去保護我,從今以后,我也要對她如親妹妹一般,保護她不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歷劫成功的我再次成為了沐芫上仙,可是我感覺自己變了很多,修煉仙術時會走神,我想起了以前的南宮,他那時候的心情是否跟現在的我是一樣的呢?我想應該是一樣的吧,一個人心里裝了一個人,便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藍茵問過我為什么不再次去找墨云,我說我不想再害了他,不愿再見他。如果是以前的藍茵聽到我說這些話估計要講我一頓,現在的她竟沒有反駁我,也沒有挖苦我,只是對我說了一句,“姐姐,不管墨云在不在你身邊,你都要開開心心的”
聽到我這一句話,我心里思緒萬千,她看出了現在的我是不開心的,所以才會說出這樣一句安慰的話語。
“只要你修煉仙術有進步,我就會開心”
“姐姐真是變了好多,以前都不會說這樣的話給我聽,為了讓姐姐一直開心,我下一步修煉的目標就是成為半仙”
她信誓旦旦對我說出了這番話語,我相信她,也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忘記墨云,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我也無法預見未來會發生什么事情,但現在我要好好修煉仙術,讓自己開心,這樣茵兒也會開心起來。
一晃又兩百多年過去了,茵兒果真修成了半仙,千年前她還是一只剛化人形的藍兔,歷經漫漫歲月,她總算有了仙體,這一算,時間過得真快啊!
凡間一別后,我與墨云再未見過面,但他的消息我卻是了解得清清楚楚,他成為了新一任的魚族之主,魚族在他的帶領下愈發興盛,天帝都夸他治理有方,是仙族難得的人才。
這次天帝大壽便邀請了他上九重天賀壽,當我看見邀請名冊上他的名字時,我害怕他會認出我,那時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我告知天帝因為修煉仙術身體不適,無法參加宴會,天帝也同意了我的請求,這樣我跟墨云便不會碰到面。
大壽這日,我本想一人呆在汝雅殿的,沒想到藍茵來找我了,說要帶我去附近的沁茗園賞花,一開始我是拒絕的,她軟磨硬泡,說了一堆好話,我只好跟她去了沁茗園。這沁茗園離天帝宴會的宮殿有一定的距離,估計他不會走到這,如此我跟他便不會碰到面。
“姐姐,你有沒有聽過雪芙花的傳說,相傳在沁茗園有一株花名為雪芙,當它開花時,相愛的人便會再次相遇,而這幾日剛好雪芙花開花了”
茵兒指著前面盛開的雪芙花說道。
我在九重天呆了很長時間都不知道有這樣的傳說,都不知道茵兒是從哪里聽到這些傳說的,轉眼一想,她話里有話。
“我跟他不會再見面的”
我不想與他再有任何牽連。
“姐姐,我知道對你來說他的平安勝過一切,所以你想遠離他,怕他會因為你再次死去。這兩百多年你表面上看起來像個沒事人,但我知道你還是深深愛著他。我一直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可以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所以我今天帶你來到了這沁茗園,就讓上天決定你們是否還有機會重逢”
茵兒也真傻,一個傳說而已,又怎么可能成真。
我在這沁茗園,他在遠處的大殿,如此距離,他不可能來這的。
我準備回去了,突然不遠處出現了一個身影,當他走近了,我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怎么可能,他會走到這,是茵兒叫他來這的嗎?不,我了解茵兒,她不會不跟我商量,就擅自把一切事情告訴墨云的,讓他來找我。
“姐姐,是天意,天意要讓你們相遇”藍茵十分開心。
墨云離我越來越近,我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我準備喊他時,只見他來了一句:“請問仙子,這是何地?我聞著花香,便走到這了”
他不記得我了,也不知道我是誰了。想來也對,我與清月模樣完全不同,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是誰。
“這里是沁茗園”
我異常冷靜的回復了他。
“茵兒,我們回去吧”
他看起來已經從痛苦中走了出來,我不該再打擾他,應該讓他平靜的生活,就算雪芙開花了,它也不能改變什么。
“姐姐”茵兒喊了我一聲,她似乎想把一切說出來。
“回去”我大聲呵斥了她,她便不敢再說了。
我轉身離去,剛走了幾步,身后傳來了一個聲音。
“清月”
兩百年了,我再次聽到了這個熟悉的名字,往事在我腦中不斷閃現,他的面容與聲音都已刻在我心里,我又怎么可能忘得掉。
我轉過身來看他,只見他的手上正拿著一片鱗片,那是兩百多年前,他送我的那片鱗片。
我摸了下腰間,鱗片不見了,定是剛才走路時掉下來了。
七百多年前,南宮掉了下那支簪子讓我知道了他的心意,七百多年后,我掉下了這片鱗片,讓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一切皆有輪回,往事再次上演。
“你真的是清月?你就是清月”
前面一句他是疑問,后面一句是肯定。
“姐姐,你還不相信天意嗎?你用盡一切避開他,他還是找到了你,認出了你,這是上天想讓你們在一起”
想起我還是清月時,曾說過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或者是以后,我都希望墨云平平安安的。成為沐芫之后,為了這句話,我愿意藏住心中的感情,不與他相見,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
如今天意讓我們再次相遇,或許我該與他相認,在一起。
內心傳來了清月的聲音,“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定,放下心中的擔憂,勇敢去愛一次吧,為了你,也為了他”
“墨云”我喊了他的名字。
這個名字我心中喊過無數次,今天總算喊了出來。
他笑了也哭了,“我終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還活著”
這一刻我也笑了也哭了。
幸好,我遇見了他。
回首往事才發現,
我欲渡你成人,卻被你渡成了人。
這是我們的第四世,而這一世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