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璧人并無發現他人偷窺的目光，閑適的聊著天。

“楚棠啊，你準備考哪里的大學？”

顧南嘴角沾著碎屑，楚棠伸手為她拭去，動作輕柔且自然，讓顧南竟絲毫未察覺出這其中的不妥。

他收回手，順手端過她面前的熱茶，順時針晃動茶匙，借風速散熱。

“還沒想好?！?

“一樣，我也沒想好。”顧南會心一笑。

“明天高考，緊張么？”楚棠柔聲問，隨意的口氣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顧南又笑，露出一排瓷牙，嬌小可愛:“不緊張?！?

“那便好?！?

“那你呢？緊張么？”她一手拖腮一手拿著甜點，歪頭反問。

他輕笑:“你不緊張，我便不緊張?！?

“……”這到底是哪門子的邏輯？小女子真的服氣！

顧南因這一句隨意的話語忽的心中一抹煩躁游移，她伸手撈茶，這才發現面前空了。

她四處巡視，發現自己的那杯竟跑到楚棠面前了去，它被他正拿在手里手動散熱，而他的那杯苦咖啡卻孤零零丟在一旁，熱騰騰的冒著氣兒。

顧南無語，直勾勾的盯著他手里的她的那杯茶，目光中帶著一絲灼熱，心跳不受控制的慌亂。

這廝總是輕易打亂她的心，這可叫她如何是好？

若是旁人做此動作，或許顧南未必有此感覺，可她對面坐著的人是楚棠，如此完美的男人，試問要擁有何等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那顆懵懂的心？

顧南一副磕磕巴巴的吃相，傻傻的盯著他晃動茶匙的手，不知再想著什么，眼底透著幾分迷戀。

楚棠泰然自若，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有多好看？”

“很好看。”她下意識回答，繼而不可避免的愣住。

她臉上閃過可疑的紅暈，有些窘迫。不過說真的，他的手是真的很好看。

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纖纖玉指，手如玉筍。

“呵呵。”他又輕笑。

顧南又聽到這熟悉的輕笑，不由自主的嘟嘟嘴。

約摸五分鐘悄悄過去，楚棠把已經變得溫熱不燙手的茶推到顧南面前:“喝吧?！?

“……嗯。”顧南拖著鼻音輕嗯，癡癡的對著面前的茶望了又望，好似能看出個花來。

幾秒鐘后，她賭氣般的端起茶，咕咚咕咚大口喝著，也不知在與誰置氣。

一口氣干了個精光，她放下空空的茶杯，怨氣的瞅了對面那人一眼，然后繼續吃著甜點，不肯再看他。

楚棠被她這幅別扭的小模樣取悅，心情又愉悅了幾分，嘴角的弧度加深，眉眼帶笑，眼角輕彎，隨時都可以將人的魂魄勾了去。

不動聲色的偷窺這邊的客人們看見這男子忽如其來的笑顏，不禁雙目一直，紛紛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心中此時皆是不約而同的想起一句話來。

此人只應天上有，人生能得幾回聞？

*

高考前最輕快又難熬的一天就這么過去了，轟轟烈烈的高考來臨，同學們萬眾一心，眾志成城，拼力一戰。

以筆應戰，以才華定將來。

所有城市都因每年如期而至的這一場歷經兩日的高考而變得有些與眾不同，高考志愿者活動與自發民眾層出不窮:車輛讓行，考生免費乘車，免費飲水，愛心帳篷……所有人都真誠的祝愿考生們，愿他們取得一個輝煌的成績。

兩日說久也不久，說長也像是過了兩個世紀。

許多人的命運在這兩日起起伏伏，跌宕不定。

兩日過去，拋頭顱灑熱血的激情也揮灑的淋漓盡致，考生們走出考場，許多人一掃心中的那口壓抑，對考試絕口不提，如脫胎換骨般開始自我解放，放飛自我。

學校里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孩子們撕書拋書的行為視而不見。老師們默默地在墻角里擦著熱淚，他們為孩子們激動，也心疼孩子們這三年來沒日沒夜的努力。撕吧撕吧，丟吧丟吧，只要你們開心，只要你們考的好，比什么都重要。

高考結束，不僅意味著一段新的征程，也意味著一段結束。

畢業季，又到了一個分別的時刻。

陪伴了顧南整個高中生涯的老黑，在這最后一堂課里，先是與平時無異的鏗鏘有力的發表了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講，又動情的講了一大堆分離的話，講臺下的同學們第一次全體沉默著，抿著或輕咬雙唇，嚴肅認真的立耳聽著他的每一字每一句。

“同學們，我就說這么多吧，祝大家在以后的日子里，無論是否有所成就，都能銘記這三年里，大家曾經一起并肩作戰，一起同過窗的日子！”老黑的臉似乎亮了幾分，比平時居然白了幾個度，他微微一頓，眼眶微紅，蒙了一層水汽，接著說:“那么，下課吧，我最親愛的孩子們，再見！”

老黑說完，毫不留情的轉身欲奪門而出。

“老黑啊，我舍不得你！”不知是誰，小聲嘟囔了一句，這句委屈的話語在沉寂的教室里顯得格外響亮，緊接著，一聲聲小聲的抽泣響起。

老黑即將踏出教室的腳步一頓，不忍再邁步。

教室里的抽泣聲由一個人逐漸變成一群人，抽泣聲愈來愈烈，甚至有人嗷嗷大哭起來，老黑一看，哭的最慘烈的那幾人竟是平日里最調皮搗蛋的那幾個孩子。

“老黑??！再也看不到你那臭屁的臉了！我會想你的！”

“老黑……嗚嗚嗚……再也見不到比你更黑的人了……我也會想你的！”

“哇哇哇……老黑，你不要走??！”

“嗷嗷嗷！老黑?。∧阋遣辉诹耍业臉啡つ睦镎野?！”

……

顧南和江晚也抱成一團嗚嗚哭著，對大家的話頻頻贊同齊齊點頭。

“……”班上頓時嚎啕成一片，一副生離死別的景象，那聲聲撕心裂肺叫喊著的話語，硬是生生將老黑奪眶而出的眼淚憋了回去。

他的臉又黑了下去，掃了一眼散落一地書本碎屑的狼藉，沉著臉出聲:“都哭夠了沒！哭夠了記得把教室打掃干凈！沒人給你們擦屁股！”“嗯嗯嗯！”滿堂同學含淚點頭。

他們一定會打掃干凈的！

老黑深深看了一眼同學們，這才走出教室，走到學生們看不到的拐角，他偷偷擦拭了一把眼角。

唉……這群孩子們啊……

“真是皮性不改，呵呵呵！”老黑破涕為笑，喃喃自語。

隨即他又整整衣衫，背著雙手昂首挺胸邁著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