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風七笑起來那彎彎的眉眼，他總覺得似曾相識。

那是萬年前時常見面的雙眸，雖然記憶遙遠，但他不曾忘記。

風七啊風七。可不就是他當年最清閑、最會劃水的老同事泠月柒。

他一直以為鳳凰一族大多已進入永恒的沉眠，不復醒來。

在魔域收集到的消息也是，整個魔域只有一只鳳凰，繼承了魔域妖姬之力的泠夜舞。

沒想到泠月柒不但早已醒來，而且在自己跟前蹦噠了那么久。

還壞了自己不少好事。

“阿柒，竟然是你。”

沉天一時間心緒復雜。

老同事久未見面，若是從前，他還得請對方喝兩杯敘敘舊。

然而萬年滄海桑田，世間已不復從前。他們早已站到了對方的對立面。

阿柒看起來還像是記憶中的樣子，而他，早已不是當年的蝕龍族沉天。

“怎么那么久沒見面，你心里就只惦記著妖姬是只鳳凰，我不換回原身你都認不出我了啊。沉天你比我預想的還要薄情寡義。”

鳳凰的眼角微微瞇起，黑夜般的眸子中倒映著玄色蝕龍的身影。她用著調侃的語氣，說的卻是寒涼的心境。

昔日里花海旁的那個沉天，也只存在于記憶里。

“是小公主！”

看到天上那太陽般耀眼的身影，有魔都將領高聲呼喊。

“太好了！有小公主在就沒什么可怕了！”

民眾的慶賀聲夾雜在戰斗的嘶吼聲中，像是焦土上生出春的新芽，一點點，連成一片，振奮人心。

鳳凰的戰斗力，在魔域之中無人敢置疑。

當年五小姐一路披荊斬棘，戰勝魔域所有名門，最終奪下妖姬傳承。

之后她與魔王誕下的流明公主，一度讓魔都民眾認為是魔域未來的希望。然而公主殿下生性散漫，從不在魔都久居。時隔多年帶了小公主回來，沒待多久又是再也不見。

魔域之中見過小公主的人少之又少，也就有各種傳言，說公主殿下早已亡故，小公主只是宮中想念公主的人捏造的謠言。但此時鳳七亮出原身，謠言隨即不攻自破。

鳳七，成了民眾心中萬萬沒想到的強有力援軍。

只是此時的鳳七，表面上英勇神武，背地里其實一個勁兒在往五小姐倉庫扔小紙條。

幸好鳳凰翅膀羽毛層層疊疊，她抖動自己翅膀下層的羽毛，往傳送陣扔東西也沒被沉天發現。

之前她來了魔域還曾與五小姐聯系不上，怕鳳七重返人界后又要通訊困難，五小姐在倉庫中單獨開辟了一個獨立小隔間。這樣她們傳訊的小紙條可以單獨查看，不至于淹沒在倉庫的茫茫物資之中。

【五姐！五姐！你不是說好今天回來的嗎？能召喚你了沒？】

【五姐！你倒是回個話啊！】

【你再不回話，你魔都就得玩兒蛋啦！】

當初開隔間時說得挺美好，實際上她扔了一天的字條，都沒收到任何回復。

“阿柒，你現在讓開，之前的事情我也不計較。”沉天低沉的聲音好似惡魔的低語，“但你若執意阻攔，也莫怪我不念舊情。”

“你決定向夜舞的地盤出手的那天，可曾念舊情？你向盤龍嶺出手的那天，又可曾念著那些都是昔日老同事的后輩？沉天，你念舊情這話，說出來只怕你自己都不信，又何來的我怪你？”

鳳凰舒展著羽翼，依舊矗立在蝕龍面前。

“她已不在魔域了，何來她的地盤？我并沒有直接向她出手，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沉天龍鳴低叱，龍身繃緊，隨時準備突破鳳七的封鎖向哨塔沖擊。

【快了快了，可能還半小時。】

鳳七終于收到五小姐的回話，心中一陣狂喜。

【你動作快點啊！沉天要揍到我臉上了！】

【他揍你你不會揍回去？】

【我積累的能量特么還是個十三歲幼女的程度，哪可能剛得過現在全盛期的沉天啊！】

【叫你男人幫忙啊。】

【姐！沉天帶著一族的魔龍冥靈呢！寒不在那邊頂著，你魔都哪還有活人剩下？】

【那你再想想辦法，冥王說最快還要二十分鐘。】

【啊啊，五姐，祈禱你回來不要給我收尸。】

【你這丫頭又死不了，大不了讓六丫頭再生一次。別讓我魔都的人死光了啊。】

【五姐，你這是往死里壓迫童工，喪盡天良啊！】

對方再沒了消息。

鳳七此時的心情比五小姐沒回話那會更郁悶了。

表面上她還在故作鎮定，與沉天叫板。

“哈哈哈，你不是念舊情，而是根本干不掉她吧。我鳳凰一族全都是不死不滅之身，你又何必要裝？”

“就算她執著于這片地域，你又何必為她拼命？”

“沉天……你獨自一人多久了？”

鳳七為了拖延時間也是使出渾身解數。

多說兩句，拖得越久，離五小姐能回來的時間越近。

“近萬年。那又如何？”

“你是不是都快忘了，你曾經也有家族，也有族群，你的家人們曾經也為你拼命，也為你犧牲……”

“怎么可能忘！”

龍鳴咆哮響徹蒼天。

末日火山噴發的轟鳴都掩不住這聲音分毫。

“怎么可能忘！就是他們自顧自的犧牲，就是他們執著于鎮守深淵，這一萬年，我才過得那么痛苦！這么多年，我都只能是獨自一人！”

蝕龍灰白的雙眸忽而變得血紅。

驚濤駭浪般的怒意在他的眼中翻滾。

“你知道什么！你以為你知道什么！同樣是擁有永恒壽命的族群，憑什么你們鳳凰就那么自由自在，憑什么我的族群就要以那種莫名其妙的方式犧牲，憑什么我就要在那深淵之中孤獨度過一輩子！甚至從來沒有人問過我愿不愿意！”

沉天的咆哮一聲比一聲高亢。

之前被鳳七強大的生命力沖淡的死亡領域，隨著他的怒吼又重新凝實擴張。

群眾們奔逃著躲開，魔都城內一陣雞飛狗跳。

也有御敵的將士躲閃不及，被冥靈拖入領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老去。

“什么家族傳承匯聚于我一人身上，這不是榮耀，這是禁錮，這是牢籠！而今日，就是我沉天，徹底掙脫牢籠之時！”